第24章 暮鼓晨钟
“咚！”……“咚！”……“咚！”
少林寺内，晨钟响起，钟声低沉厚重，声声哀鸣，警醒世人，荡人心魄。
昨日夜幕时分的暮鼓之音犹在耳畔回响，今日的晨钟却都已然响起，时间过得如斯之快，不免让人感叹，让人警醒。
声声厚重晨钟响彻整个少林寺山，随之，山巅蓦地闪过一丝亮光，一阵山间特有的清新的清冷飘忽而过，初升的新日终究露出了一道闪亮的细线，原本黯淡的清晨陡然间变得豁然开朗，压抑的天际逐渐舒展愁容……原是已经到了黎明时分了。
那位老僧以及百名少林弟子听闻晨钟，双手合十，闭目冥思，嘴中轻念梵音，念念有词，虔诚而安静，对一旁的逍遥和花生置若罔闻，专注于自己的庄重仪式，仿似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逍遥和花生不知道那声声晨钟以及眼前诸位少林僧人如此这般意味着什么，二人心中茫然，四目相接，花生陡然心生一计，向逍遥使个眼色，逍遥会意，悄然缓步走到花生身侧。
“两位施主，稍安勿躁。”槁枯老僧双眼未曾睁开，却也觉察到逍遥和花生想趁这个时机悄悄溜走的意欲。
花生暗暗吐舌，心中叹道，“这老和尚看起来大风就能把他吹走一般，闭着眼睛却还知道我们想做什么……”逍遥淡然一笑，开口道：“诸位大师得罪了……”话音刚落，逍遥一手便已提在花生肩头，脚下使着“逍遥游”步法，犹如白色飘渺游龙，朝着上山之路而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槁枯老僧陡然双目睁开，大放精光，合十的双手张开，拦在上山的必经之路，犹如一棵朽矣枯木，矗立天空，仿似太大的冲撞，就会将其撞碎。
但老僧已然挡住了上山之路，哪怕自己被撞的粉身碎骨也不曾顾惜，毅然而决然。
逍遥拉着花生，所以身法略显缓慢，却不知为何，那槁枯老僧早就看透了逍遥的行走路线一般，早就站在前路，令逍遥和花生无路可行，瞬间挡住逍遥和花生的去路。
逍遥身法闪至老僧身前，恰被槁枯老僧拦住，逍遥大吃一惊，这是第一次逍遥使着“逍遥游”步法却被人提早料到路线挡住前路，逍遥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颇有些措不及手。
逍遥陡然间止步，向后撤出两步，生怕这般冲撞到了那位老僧，重装少林高僧又生出什么事端来。还好及时收住脚步，方才没有冲撞到老僧。
老僧收回张开双臂，双手合十，向逍遥躬身行礼，缓缓道：“施主慈悲，老衲心领了。不过还请施主就此下山，莫要硬闯少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槁枯老僧心中有些感激逍遥适才留情并未硬闯。
逍遥摇摇头，心中暗暗说道，“此刻被人误会不要紧，若是迟了报信，使得少林多了许多无辜生命，那就是大大的罪过了……等到上了少林，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大师要如何才能让我们两个上山呢？”逍遥开口问道。
老僧听了逍遥之言，隐隐觉到了逍遥的坚定，脸色依旧犹如槁枯，心中却莫名叹了口气，“此刻此时老衲多次劝他，可他还是执意要上少林，想必定是‘邪门歪道’中人了……看他倒也与佛祖有几分缘分，偏为何身在‘邪门歪道’，一心与佛法为敌呢？”老僧见几次奉劝逍遥、不让逍遥上山，而逍遥偏偏还是要上山而去，心中已然把逍遥看作是“邪门歪道”中人了，不禁感到一阵的可惜。
“除非，你打败了老僧，那老僧自然就无法阻挡施主你上山了。”老僧开口答道。
逍遥面露为难，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开口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是？”
“阿弥陀佛……老衲少林玄苦。”槁枯老僧答道。老僧以“玄苦”为法号，但看容貌，可应了那个“苦”字，仿佛生来在世的六七十年间，就是为了受苦。
“苦谛、集谛、灭谛、道谛”称为佛教“四圣谛”，乃是为他人而说的教义；玄苦、玄集、玄灭、玄道四位高僧乃是少林“四大金刚”，各个武功、佛法高深莫测，在少林寺中享有很高的声誉，颇受一众少林弟子的尊敬。
只不过，逍遥和花生并不知道这些。
听了玄苦大师的回答，逍遥和花生并未感到有何不同之处，只是心中暗暗叹道，“玄苦，看着老僧的样子，可应了那个‘苦’字……真不知道他这一生受了多少苦？难道人生就而来，便就是为何受苦么？”
“见过玄苦大师……”逍遥行礼，而后缓缓说道，“既是如此，那晚辈唯有造次了，事出无奈，还望前辈见谅。”玄苦大师眼见逍遥的坚持，心中默默叹息道，为何如何执迷不悟呢？
一众少林弟子听了逍遥和玄苦大师之言，一方面为能见到玄苦大师出手而感到些欣喜，一方面又为觉得逍遥这般“待人有礼”实在是太过于“虚假”了，一众少林弟子心中都盼着玄苦大师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虚假”的逍遥。
“大师，请。”逍遥不想先出手。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声如枯木，开口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老衲今日为了少林安危，不得已出手，还望佛祖容许。”玄苦大师闭目，嘴中念念有词，似在忏悔一般。
突然，玄苦大师双掌击出，势如猛虎，着实与玄苦大师槁枯的身躯极不相符。看这套拳法，乃是少林最入门的“罗汉拳”而已，虽是如此，但拳法虎虎生风，势极强劲，摧枯拉朽，令见者无不心动身动。
但凡少林弟子，起先入得少林，修习的乃是少林入门的“罗汉拳”和“金刚掌”，但修习到高深境界，最普通的拳掌亦能成为最厉害的武功。一众少林弟子自从入得少林少说也有数十年之久，练习“罗汉拳”也有数十年之久，今日但看玄苦大师所使的“罗汉拳”，掌法招式上一模一样，但是玄苦大师使出这套简单拳法的功效，却比在场所有少林弟子不知道要高多少倍，让一众少林弟子心中分外赞叹！这也正印证了“大智若愚，无巧不拙”的千古道理。
逍遥见玄苦大师掌法虽平谈无奇，但逍遥心中却十分明了这每一掌都不敢硬接，一连已经退了五步，逍遥还是不敢去接玄苦大师的掌法。
“只会躲避，不敢接招，这算是什么比试？”少林弟子按捺不住，叫出声来。
玄苦大师却并未以逍遥的躲避为意，当下又使出“金刚掌”掌法来，掌掌浑厚无比，直将地上无数灰尘杂叶冲散远方各处。
逍遥见状，心中暗暗称奇，“少林武功，如此浑然天成，果然名不虚传！”想那逍遥和大师傅行颠和尚以及和二师傅自在道长在山中寺庙时，二位师傅都曾对逍遥说过天下各类武功的趣闻。
瞬间又是五掌，逍遥仍旧在使着“逍遥游”步法，掌掌击来，掌掌躲避。仿似大风刮来，天空的白云虽然被吹走，但却从未吹散。
一众弟子见得玄苦大师适才一套“罗汉拳”，一套“金刚拳”，虽是少林最入门的拳法，但却发挥着如此的效力，心中只觉自己再练数十年，也不一定能够达到玄苦大师这般的境地。
同时，一众少林弟子对逍遥避而不战，甚为气恼。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天下有这样比试的么？”
玄苦大师心中明白，逍遥的步法惊奇，自己并不一定能够在轻功步法上胜过逍遥；当下又使出一套“般若禅掌”来，佛法无边，笼罩逍遥。
躲在一边的花生见得玄苦大师掌力更胜，逍遥渐渐处于略势，不觉手中为逍遥捏了一把汗。
使了数十掌“般若禅掌”后，玄苦大师再次变掌，使出一套“大力金刚掌”掌法，掌劲更胜，直逼的逍遥只有躲避之势。
玄苦大师瞬间便已使出四套掌法来，意在以自己强劲无比的掌力下，让逍遥知难而退，玄苦大师心中并未对逍遥痛下杀手。
一时间，逍遥与玄苦大师的比试，就像是一大团白色蝴蝶，围绕着一颗老树飞旋。那团白色蝴蝶便是使着“逍遥游”步法的逍遥，只是躲避、围绕，却未曾真正的与玄苦大师交手，那怕只是一招也未曾交手；那颗老树便就是玄苦大师，强劲树枝击打、鞭笞在空中，只想驱散那团白色蝴蝶，不想击碎、击落了飞舞的蝴蝶。
逍遥被玄苦大师的掌法所逼，处于下风，只有躲避的份，心中不禁佩服玄苦大师的高深武功，“这位大师看起来瘦瘦弱弱，武功掌法却是这般强悍，着实让人佩服！”
玄苦大师掌力之下，逍遥仍能有惊无险的避开过去，玄苦大师大师见了，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位年轻人的轻功步法，着实了得！”
眼看二人比试相较不下之时，玄苦大师浑厚而枯燥的声音缓缓响起，“阿弥陀佛！”玄苦大师收掌站定，双手合十，形容槁枯，哪怕内心多少感慨赞叹，面容是始终未曾显现。
逍遥止步，额头几许汗珠，面露笑意，对着玄苦大师躬身行礼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
玄苦大师叹息道：“小施主如今，怕是还不会一招一式伤人害人的武功吧……”原是适才逍遥和玄苦大师二人比试期间，逍遥之所以只会使着“逍遥游”步法躲避，未曾去接过玄苦大师的一招一式，乃是逍遥根本不会一招一式可以去接玄苦大师掌法的武功。
既是如此，这武功比试，还怎么比试？
玄苦大师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年轻人，好生奇怪……行迹奇怪，武功奇怪，来意奇怪……莫不是，我们真的错怪他了么？”
“咚！”……“咚！”……“咚！”
钟声浑厚而带哀叹，绵长却带沉重压抑。
却在这时，少林寺中，又传来一阵钟声。
玄苦大师和一众少林罗汉听闻那阵钟声，各个面露忧伤之色，又似早就已然知道了那钟声会响起一般，对于此刻不同往日的钟声并未感到太多奇怪，只是当那钟声真正响起的时候，众僧仍旧还是会感到一阵的忧伤与措手不及。
听闻钟声，玄苦大师以及百位罗汉不约而同再次双手合十，低头闭目，面向山上少林寺的所在，默哀着……百位罗汉之中，更有几名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弟子，不禁红了眼眶，略带呜咽。
就在这时，只听得玄苦大师枯燥而浑厚的声音响起。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玄苦大师的嗓子干哑的好似没有一滴水，却是那般的摄人心魄，抚人心绪。不知为何，那几名眼眶泛红、略带呜咽的弟子听了玄苦大师的诵经后，竟然变得坚定且开释起来，神情也平静了许多。
逍遥和花生自然都知道适才玄苦大师多年乃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逍遥听到玄苦大师念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各处之时，心中似乎对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中的意思了解的更深了一些似的。
“大师，能否告知在下，少林究竟出了什么事么？”逍遥开口问道。
话音刚止，却引来一众少林罗汉的怒目相视，看着逍遥的眼神，仿似逍遥刚才所言，是对少林、是对他们的侮辱一般。
“你当真不知，还是懂装不懂？”一名少林罗汉呵斥道。“还是你在嘲讽、挖苦我少林寺！”几名少林罗汉看起来就要动手之际，却被玄苦大师拦住。
逍遥不明所以，莫名其妙，不想自己只是这么一问却会招来少林罗汉的愤慨，但逍遥心中却已隐隐觉得，山上少林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大事……自己此和刚才的话，恰巧让少林诸僧误会了。
“小施主，老衲不知你从何处来，不知你此行何意，不知你意欲何为……老衲便就告诉你，到底少林发生了什么事……”玄苦大师顿了顿，开口道：“你可知适才那钟声是何钟声？”
逍遥摇摇头，“晚辈见识短浅，不知那钟声是何钟声，还请大师指教。”
“那是丧钟……”玄苦大师双手合十，神色淡然，缓缓说道：“那钟声，乃是少林寺掌门方丈圆寂的丧钟。”
花生听得似是而非，不解其意，嘴中不解的都囔着：“圆寂是什么东西？为何圆寂了少林寺还要敲钟？”花生之言一出，立马引来一众的少林罗汉的愤怒，犹如火上浇油，一众少林罗汉各个眼中喷火一般盯看着花生，在一种少林罗汉心中，花生与逍遥就是在懂装不懂故意如此羞辱亵渎少林寺！
光是那一众少林罗汉摄人的眼神，似乎就可以杀死花生一般。看到此情此景，花生竟不由自主的双腿发颤，躲到了逍遥身后。
“‘圆寂’就是‘死了’……”玄苦大师淡然说道，神色淡然，于生死早已看透。
逍遥心中生出几丝悲伤之意来，几声叹息，“不知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昨夜深夜后，一名出家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少林寺中，我少林弟子只当是赶路挂单的出家人，却不想那出家人大为惊恐，叫嚷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少林掌门方丈’，看起来都有些疯癫之意，掌门方丈听闻后，便去见那位出家人，那出家人有叫嚷道，‘此事关系重大听到的人越多，对少林越不利。这事我只能单独与少林掌门方丈说。’”玄苦脑海之中那一幕幕还是那么的生动鲜活，“掌门方丈听了，也太不在意，那出家人却在掌门方丈耳边只说了几句，掌门方丈脸色略变，便当即吩咐一众弟子先退下，只有我与玄集、玄灭、玄道四位师兄弟陪同掌门方丈听那出家人说话……”
“那出家人见一众少林弟子都已散去，神色略微安稳了一些，我们在等着他看他会说出什么的时候，他说话却还是那么疯癫了，‘那幽冥地狱中的恶鬼，要来少林寺抢佛祖的宝贝了！’”
“玄集、玄灭、玄道三位师兄弟和我相视一望，都觉得这个出家人定是疯癫了，却见掌门方丈面略带忧虑之色，向那有些疯癫的出家人走近两步，刚开口问道‘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出家人眼中露出杀机，一掌直击掌门方丈胸前，登时掌门方丈口中涌出一口血来，染的那个出家人一脸血色。掌门方丈一掌按在那出家人头顶，却只是按住那出家人头顶，并未伤到那人一丝一毫……那出家人看见自己得手，竟也不曾逃脱，就在原地，面带喜色，哪怕掌门方丈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将那人的脑袋捏得粉碎，那人却只是冷笑，不争不斗，只盯着掌门方丈冷笑……我们四人上前擒住了那人，扶着掌门方丈坐下歇息，传来医僧，去看掌门方丈中掌之处，只见留下一个深深的黑色掌印，一看便是毒掌……”玄苦说到此处，不禁摇头。
逍遥和花生听了这其中的发生的离奇古怪的事情，心中当也十分诧异，那人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刺杀少林掌门方丈，侥幸之下一击即中，自然只会下杀手，想来那一毒掌定是极为歹毒的！
“掌门方丈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淡然的对我们说，‘保护少林，还有，不要为难那人’……我等自知少林将会有事发生，便吩咐各处小心戒备，并命这百数罗汉把守此处，封住上山之路，不再让人上山。”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昨夜和今日的钟声那般低沉……”逍遥轻声叹息着，为少林掌门方丈即便临死也不忍伤人性命的佛根所折服。
“年轻人，你还很年轻，不管你怀着好心，还是带着恶意，老衲都奉劝你，就此下山去吧……“玄苦大师说的坦诚，虽然面容仍旧一片死灰般的槁枯。
却听逍遥说道：“得罪了，晚辈必须的上山去……”话音刚止，逍遥一手拉住花生，脚下使着“逍遥游”步法，犹如游龙，朝着上山之路而去。
花生心中暗暗称奇，“师傅呀师傅，你是怎么想通的？脑袋终于不必那么死板，知道转个弯能决定这般硬闯上山呀！”
恰巧这个时候，玄苦大师和一众少林罗汉未曾料到逍遥会出此招，眼看着逍遥朝着上山之路而去，玄苦大师心中暗暗叹道：“遭了！他们二人，定是怀着歹意而去了……玄苦看那人面目和善，却是犯了何掌门方丈一样的错误！普天之下，越是那些看清楚是好人的人，越不是好人么？那谋害掌门方丈之徒是如是，眼前这人也是如是！”
“一半弟子留下继续把守此处！另一半弟子随我去追！”玄苦大师当即喝道，起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