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泥鳅岂是池中物
“宁儿。”
今儿,安伯从山上采药回来,如往常一样,将竹篓放在门口,便笑着朝安宁走来,只是,语气中却有些急切。
安宁此时正四脚朝天的在床上翻腾着,瞧见安伯回来,咯咯笑了起来,可当发现安伯背后的大婶时,小嘴便微微撇了一下。
穿越至此,大约也有半个多月的功夫儿,起初安宁的确不适应的很,没电脑、没电视,她忍了,只是竟然穿越成婴儿,不能走路、不能说话的,实在叫她有些郁闷。
但恰好,安宁也正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整理她的思绪,祭奠她已经失去的,亲人、朋友、二十一世纪,甚至于,从前的她。
好在,对于安宁来说,这个过程并不算太长,她给自己三天的时间,误闯时空,既已无法挽回,安宁选择坦然的面对一切。
迷路了?
找到方向便是。
跌倒了?
爬起来便是。
因此,仅仅三天之后,安宁便开始盘点她现在所拥有的,桃源村,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村,这里山明水秀,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居家旅行,必备……呃,扯远了。
总之,相对于前世都市的喧嚣,虽只是几日的生活,却给安宁带来别样的感受,安伯只是村子中一个普通的农户,忙时下下田,闲来便上山采些药草、野菜。
安伯的房子算不上大,换算成当下的话来说,应该叫两室一厅一厨,什么,一卫?!当这儿是什么年月,菜园子里就地解决去,权当施肥。
乡里说的不错,安伯膝下无子,老伴去了之后,一直一个人居住,就是这“两室”中,也有一个用来储藏杂货旧物的,自打安宁来,安伯才收拾了,自己搬进去住,更是将大屋腾给一个小婴儿,可见对安宁的宠溺。
半个月以来,他对安宁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安宁的心中,安伯却是这个世界里她唯一的亲人。
而穿过来之后,唯一叫安宁“胆战心惊”的事件,便与此时安伯身后的大婶有关,再见到她之时,安宁有点阴影。
话说当时,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其实说起来,大概是安宁“初来乍到”的当天晚上,对于她来说,一切种种,安伯安置的都很好,唯独忘了“民以食为天”的硬道理。
可怜小小的安宁说不出话、做不出菜,干瞪着眼儿,几乎饿到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的地步,无奈之下,只能放声大哭。
只是,要命的是,安伯热情有余,经验却是大大的不足,安宁哭了老半天,累的近乎缺氧,安伯却仍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乎,正当安宁要放弃努力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的安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的赶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来了这位大婶。
“娃儿是饿了。”
首先,安宁是万分感谢她的,毕竟大婶的及时出现,是一语道破天机,眨眨眼,安宁立即破涕为笑。
只是,福兮祸所伏,接下来的一句话,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安宁,也登时雷在当场,张着小嘴当下定格。
“先喂些稀粥,过几日,你在好好在村里打听打听,为娃儿寻个奶水足的奶妈子,包管她吃的饱饱的。”
不高兴、不乐意、不开心,安宁就不美好了她!
叫一个二十多岁的,心智成熟的人去吃母乳?而且,是个陌生大妈的母乳,搁在谁身上,谁能坦然受之?
反抗,于是安宁用最直接的手段表现了她的反抗情绪——继续哭,没办法,谁叫她人品不好穿成婴儿,哭,是安宁唯一的武器。
好在她当时哭的十分“撕心裂肺”,安伯最终似乎也琢磨出有什么异样,才没有采取大婶的方案,叫安宁喝上天然无公害的羊奶,虽说有些膻味儿,但两种方案相比之下,安宁觉得,这个,可以忍。
因此,今儿大婶的出现,叫安宁有些打怵,她来干什么?
“祥嫂,”安伯一抹头上的汗,匆匆道,“您瞧,老是折腾你过来,小老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
“安伯,瞧您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好计较的,有什么事儿尽管说。”祥嫂一脸笑容道。
只是,安宁瞧在眼里,小脸却浮上一抹红晕,她不是真正的不懂事儿的小孩子,心下却是了然,安伯的尴尬,九成与她上次的“出色”表现有关。
闻言,安伯憨厚一笑,道:“祥嫂,实不相瞒,既是神仙娃娃,小老儿更不敢亏待,琢磨着满周岁的时候,该行个‘抓周’礼的,但是瞧娃儿也不像才出生的样子,您看看,这大约是几个月了?”
祥嫂听了点点头,觉得不无道理,这才将目光投向安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起来。
直到安宁叫祥嫂盯的毛毛的,她这才收回目光,朝着安伯摇摇道,“娃娃各有不同,具体我也说不准,只是,瞧着她已经开始长小乳牙,估摸着也应该有六七个月了。”
“哦?”安伯应着,心中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只是笑着应道,“既是如此,不如就算做六个月吧,今儿正是六月初六,不如,这孩子的生辰,就作腊月初六吧。”
安宁闻言,小舌头立即停止在嘴里乱蹿,将注意力从“找牙”转移到她的生辰问题上,这也太草率点了吧?!
但转念一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腊月初六便腊月初六吧,谁叫她好死不死的,偏偏托送个“葫芦娃”。
不过,祥嫂听了,却是眉开眼笑,似是没料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便定了安宁的生辰,后来,二人又客套了好一阵子,大约已是傍晚,安伯才将祥嫂送走。
只是,待安伯回来之后,安宁瞧着他,却是卸了心事的样子,走过来,坐在床边,宠溺的摸了摸安宁的小脑瓜,自言自语的叨咕着:“宁儿,腊月初六……”
腊月初六。
转眼间,便是半年的功夫儿,今儿虽不是什么年节,但安伯家却很是热闹,一大早,安伯便给安宁换了一身红彤彤的新衣,乍一看去,此时的安宁却是像极了年画上抱大鱼的娃娃。
大清早便洗白白、祭过祖,今儿正是安宁行“抓周”礼的好日子。
“爷爷。”见安伯进来,安宁在床上爬了两爬,开口唤道,她还记着,自己当初刚刚能开口说话,一声“爷爷”叫的安伯险些老泪纵横,赶忙应着。
安宁当时瞧在眼里,却是鼻子一酸,心中暗道,爷爷是真心待她好,等她长大了,定要叫爷爷过上好日子。
“来了,来了。”安伯高声应道,从大早上起便开始忙前忙后,这会儿“埋没”在一屋子人中,更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接着,隔了一会儿的功夫儿,安伯才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物什放到安宁的床上,粗一打眼,胭脂、簪子、念珠……倒是无一不齐全。
在众人一阵喧闹中,安伯将它们一一摆在四周,正将安宁围在当间。按道理说,普通人家举办个“抓周”礼,倒不至受乡里乡亲关注,热闹如此。
只是,谁叫安宁却是个“神仙娃娃”,不过,安宁自我解释为:做人难,做女人难,做个神仙小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瞧着众人看好戏的样子,若是一个抓不好,笑话却是一定的,安宁有些无奈,一个小婴儿至于吗?!
但同时,安宁却也不会给众人留下一丝嘲笑的机会,时辰一到,安宁便开始寻找目标,一面在床上龟速爬行,一面用粉嫩的小手扫除障碍物。
算盘子,太市侩、津津计较,俗,甩开!
布偶,太幼稚,玩物丧志,没出息,扔掉!
镜子,抓了的话,怕是要臭美一辈子吧?下一个!
安宁左瞧右看,寻寻觅觅的,倒是急坏了众人,谁家小孩抓个周费这么大劲,简直比去菜市场挑菜还要精细,正当有些无奈之际,却见安宁一手将书提了起来。
“呼——”眨眨眼,此时安宁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叫她找到靠谱的了,知书达礼,总没错吧?
将书捏在小手中挥挥,安宁本欲精益求精,准备在眼前的“废墟”中再拽个毛笔出来,岂料只一瞬间,她心中蓦地一空,小身子已是悬了起来。
却是安伯见状,笑的合不拢嘴,已一把将安宁抱了起来,断了她的机会,众人不解安宁心中所想,也纷纷附和安宁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一时人声鼎沸。
而这会儿,再瞧众人的眼光,皆是一副“泥鳅岂是池中物”式的赞叹,安宁也未及多想方才的奇异感受,“嘶”的一声,她觉着牙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