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游子远行

第9章 游子远行

梓颜……

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月光下师傅凄清而迷离的双眼,她的目光如流水般徜徉着淡淡的忧伤,而她疏散的瞳孔里,只有漫天的星辰,没有装下任何人。

那一刻,他才明白,师傅想要带走的不是他,而是那一个师傅日夜思念的故人。

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却无时无刻不隔断他与师傅殷华的人。

——梓颜。

“师傅是累了吧,我扶你回屋休息。”黎穆颤动的心瞬间冰凉了下去,他不再看殷华,也不等她回答,便径直将轮椅上的师傅抱起推开了门。

满室馨香的屋里,风吹落的桃花飘了一地,黎穆将师傅放在床上后,静静地拉开被子为她盖上,默默离开。

“穆儿……”

忽然,殷华叫住了欲走的弟子,涣散又迷离的眸中里又重聚了光。

黎穆闻言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等待着师傅的下文。

“穆儿,不可回去,辰星将起,我不愿你去冒险。更何况,辰星乃杀伐之星,你此去太危险了!”

“师傅是什么意思?”黎穆一震,难道师傅知道什么了吗?

“穆儿所主的星辰是一颗杀伐之星,你此去给黎国带来的不是救赎,是灾难,穆儿,我不想你的双手沾满血腥,你可知道?”

“杀伐之星?”师傅果然都知道了,黎穆忽然奇异地笑了笑,他转过脸,看着师傅殷华明媚的双眸:“师傅难道也相信星命一说?既然师傅早知道穆儿的命程,为何只字未提,此时说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殷华忽地沉默了。

黎穆看着她垂下了眼,许久,他突然问:“若有朝一日,穆儿当真被杀伐之星主宰,失去了本性,师傅又当如何?”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黎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师傅殷华的眼睛,迷茫、困惑、痛苦,那一瞬间,他几乎看到了眼中从未有过的光彩。

许久,殷华望着窗外的虚空,声音轻的犹如虚幻:“我造下的孽,自然由我来结果……”

呵……

黎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未想过,他与师傅有朝一日会走上预言的这一步,沉默许久,他轻轻吐出一个“好”字,便不再不多说,转身离去。

然而,正如师傅所说,此去若无法制敌,便是九死一生,时至今日,有些话,他终究是无法将它一直压在心口的。

许久,他似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师傅早就知道了,这些年师傅从未问过我的身世,也从未对我提及过自己的过往,想来在师傅心中,黎穆也不过是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小乞丐,你从未真正想过要将他留在身边吧……”

殷华一皱眉:“穆儿怎么这么说?”

黎穆深吸了一口气,“那师傅告诉我,你将黎穆认作他人,却是何故?既已将我认作他人,师傅将我留下,也只是寻一替身聊以慰藉吗?”

冲口而出的话让他突然发热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他不敢等待师傅的回答,便径直而去,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色戚戚,夜幕下飘起了蒙蒙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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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荡春光,水袅残烟。

三月的小雨带着冰凉的寒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桃花本开得正艳,却被这场春雨无辜地摧残了。

顺着湆江直流而下,他很快就要进入黎城,离开黎城不过几日,不知那座黎国的王城此刻又被蒙上了怎样的色彩。

——灰色,抑或血色?

船外潇潇雨未歇,船头,男子白衣长剑,衣裾翻飞,夜幕渐渐降临,船头亮起了青灯,艄公披着蓑笠在努力地赶行程。

“公子,下雨了,怎么不进舱里歇着,这到黎城还有一会呢!”艄公扭头看了一眼在雨中静立的男子,对船头大喊了一声,他戴着斗笠看不清年纪,听声音像个老年人。

黎穆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越来越近的黎城出神。

艄公叹了口气,这个看上去少年模样的男子三天前包了他的船,并让他在江边等三日,去时这个少年便是一脸忐忑、心事重重的样子,只以为他是用这三天时间去办一些棘手的事,可没想到这个少年回来之后眉宇间的愁色更浓了。

“公子此行想是不顺利吧,我见公子反倒是比前些日子更愁了……可即使是遇到天大的事,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这春雨虽不大,寒气却重,你虽是个练武之人,可这身子骨啊还是得时常将息着,不然,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有你受的咯……”艄公应景地伸了伸酸疼的腿,进舱里坐了下来,开始用酒搓着自己的腿驱寒。

顿了顿,艄公又开始说了起来:“公子从黎城来,可知黎国发生了大事?”

“老翁说的可是黎国王宫哗变之事?”这时,黎穆也俯身钻进了船舱,靠着炉火坐了下来,淡淡地说。

“嗯,正是此事。”艄公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不,我头几天才听说,黎熙公下了一道圣旨,兴修陵寝,增加各地赋税,抓去了许多壮年,如今这城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许多人都为了避祸出城投靠了邻国。前几日,还下过屠杀黎城内十八九岁的少年,那事可闹得有点大了。”

“哦?”黎穆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话。

艄公点了支草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道:“那可不是,这些年啊,黎国就没少过战争,邻国来犯,国里又内乱,许多人都已经举家迁移咯。”

“黎国不是还有一个何太傅吗?何太傅可是三代元老,即使黎无素对他怕也有几分忌惮,他难道也不管?”黎穆不动声色地饮茶。只是一些百姓的闲嗑,他顺着话淡淡回应了几句。

“管?怎么管?”艄公一磕烟灰,道:“太傅毕竟是个臣子,一个不对还不是要掉脑袋的。”

黎穆沉默了。

艄公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何太傅的妹妹可是先王黎承公最受宠的妃子,还是世子的生母呢,眼看何太傅就要当国舅了,可惜了,一场内乱死了妹妹不说,世子也不知所踪,王位被公子无素抢了,何太傅那个恨啊!”

黎穆忽地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不知是否是淋了雨的原因,他的脸很是苍白,握剑的手指都已经发白。

“公子这里怕是又进不了城了,聚龙原被严严实实地围了几重大军,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眼瞧着仗就要打起来了,我看公子还是改道吧,过了前面的大山,就能看见聚龙原了。”艄公冷不丁地用严肃的腔调说了一句,黎穆震惊地抬头。

夜幕降临,船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落在船篷上发出凌乱之声。

忽然,静坐的两人都动了,舱内顿时被两股冷冷的杀气充斥,然而,仅此一招,两人便都停了下来,黎穆的剑以一种流星划天际般的速度荡飞了艄公的烟杆,并抵住了对方的喉咙。

黎穆冷然问:“你是什么人?”

艄公轻笑了一声,毫无惧色地掀开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黎穆一震,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这些天来,艄公竟是从未摘下过自己的斗笠。

“想来公子此去桃山,并没有什么收获吧?”艄公开口,恢复年轻男子的声音。

见黎穆蹙眉不语,又道:“公子不必惊慌,在下晔白,受何太傅所托前来保护公子,太傅得知公子只身寻求援兵,恐有危险,才命我暗中照应公子。”

晔白撩起左臂衣衫,露出一朵暗色的蔷薇印记:“公子想来对这个印记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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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蔷薇之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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