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绝处逢生
中途,乐工下车回家,他老家就在蔡甸(位于潜江至武汉途中),揣着“救命钱”,仲谋独返武汉。
等回到汉阳的住所,满天的繁星早就俯视着苍茫大地。
藏好钱,下楼,胡乱在餐馆整点吃的,心情异常舒畅,一时半会还不想休息,叉着手,前往楼后的台球室。
穿过台球室前僻静的街道,影影绰绰有个似曾相识的靓影,从街角的美容美发厅伸出头瞥瞥仲谋,但很快又缩进去。
揉揉眼睛,仲谋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应该不是小雅,她一直在七峰乡她嬷嬷那里,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汉阳,而且还在这较为偏僻的美发厅?
摇摇头,走进台球室。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人嘶球响,“啪”、“啪啪”、“啪啪啪”···,大力击球的声音此起彼伏,围观的人群不断在叫好,“好!”,“个斑马,好球!”···激烈煽情的动作和言语把球室的顶棚都震得簌簌发抖。
夜,柔弱如风,苍凉似水!
枕着钱,仲谋进入甜美的梦乡,故乡的栀子花犹在清梦里绚烂地绽放,早晨醒来,仍觉花香扑鼻,推开窗户,窗外的桂花也耐不住长夜寂寞,竞相激情开放。
到公司点过卯,将收来的款项上缴财务,内心顿觉分外轻松,公司死活与否,确实也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
跟申总告过假,很快赶到武昌小东门,返程车上曾接到过军校同学电话,两人约好今下午在东方大酒店见面。
时值中午,街上人流如织,穿过立交桥,拐上民主路。
低头匆匆而行,突然,“看你往哪里走?”声音传来的同时,肩膀也被人死死按住。
条件反射般地攥住肩膀上的手,正欲反击,一想不妥,侧过头,倒霉,还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身后,五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望着仲谋,居中的正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丁原”。
放下抓住肩膀的手,五人已经成品字形围住,丁原阴沉着脸:“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送上门来了!”
一愣神的功夫,仲谋马上回过劲来。
“哦,你好,你好,我可找你找得好辛苦,这几天可一直都在找你的公司,这不,今天就是想仔细寻找你的公司,所以才来到这里的!”赶紧顺坡溜。
“行,走一趟吧,到我那去了结此事?”
“好,好!”
不想去也不行,寡不敌众,好汉可不吃眼前亏,仲谋随五人来到附近的丁原公司。
早在一年前,仲谋以自己公司的名义向丁原赊欠过一批对讲机,对讲机是日本马兰士公司原装进口,单台要1800,带增值税发票的话则是2200,当时付了部分钱,但没有付清全部款项。
此事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对讲机销售完之后(部分退回),考虑到丁原从来都是与仲谋单线联系,他压根不会知道自己的地址,所以黑了良心,剩余的钱也没给他,再也避而不见。
没想到今天“大意失荆州”,丁原的公司可就在民主路,可,悔之晚矣!
乖乖来到公司,穿过后门,五人带仲谋到后面的小房子,围着坐下。
“你说咋办?是现在付钱,还是···?”丁原依旧阴沉着驴脸。
在刚才去公司的途中,仲谋一路上就在紧张考虑对策。
硬拼,看来不可取,一对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对手底细,确实没太大把握,不到急眼的时候,尽量不要硬来,妥协,也没可能,钱早已花光,公司也快破产,到哪里去弄钱?该怎么办?不能急,千万不能急,头脑无论如何要清晰,到时看情况随机应变。
“好,好!”随口答应着,忽然大脑中灵光一闪,“老张呢,他今天在不在?”
“在个屁,光吃饭,不干活,早就被炒鱿鱼!”
机会终于来了,老张可是仲谋取、还对讲机时的经手人物,既然不在公司,那就拿他做文章。
“丁老板,我可只差你3台对讲机的钱,也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吧?”仲谋很随意质询。
“啥?只差3台的钱,你是不是记错?”丁原果然急了。
“不是差3台的钱,你认为是差多少?”一步步引君入瓮。
“我明明记得是8台,怎么会是3台?”
“啥?8台,有没搞错?这样,你把老张叫过来,我们当面说清楚!”仲谋装作也急了。
时间长,而且前后退回两批,丁原也有点记忆模糊,“算了,算了,我还是给他家里打个电话,问清楚为好。”
“是的,是的,必须要搞清楚。”人顺杆上。
摸出电话,却没拨,“你的电话呢?我的手机没电!”
真是天助我也,装模作样摸索半天(有也不会给他),仲谋一拍脑袋,“哦,早上走得急,忘记带上!”
推开房门,丁原独自去前面公司的办公室里找座机,很快,声音飘过来:“今天可真倒霉,座机居然也欠费,‘拐子’们(武汉的俗称,兄弟、大哥的意思),你们都出来,把他也带出来,我们到旁边的电话亭去,让他与老张直接对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我记错,还是他记错?”
六人出门,走在中间的仲谋心里暗喜,一起来到旁边的室内电话亭,丁原拨通老张的电话:“老张,我丁原,还记不记得去年赊欠对讲机的事?那小子今天被我逮到了,你来跟他说说···”
接过递来的话筒,仲谋先入为主:“老张,你好,我仲谋,不是明明前后一共退回给你9台,付清8台,只差3台吗?怎么丁老板说还欠8台?”(真实情况如丁原所说,结清8台,退4台,还欠8台)
电话中,由于时间长,年纪大,老张也记得不太清楚,言语中支支吾吾:“是呀,是呀,你是退过的···”
没等老张继续往下说,仲谋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把话筒递给丁原,“我说吧,明明退回9台,老张也承认,不信,你来听听?”
乘两人纠缠不清的空当,边装作摸烟,边暗暗往门口挪步。
门口“站岗”的帮手见事情缓和,也全都松懈下来,电话里还在“内战”,用余光撇撇丁原,再看看四帮手,天赐良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迅速转身,仲谋夺门而出,拿出当年学院运动会中百米冲刺的速度,急速奔跑,跃栏杆,履平地,上高坡,跨铁路,穿街过巷,惶惶如丧家之犬。待身后的追赶声稍稍平息,才仔细观望,糟糕,慌张之下,自己居然进入一条死胡同。
狗急也跳墙,垫步,两手扒墙,双臂叫劲,瞬间翻过巷右边二米多高的围墙,跳进院内,仲谋蹲在地上喘息不定。
良久,沿院内楼梯走上空旷的楼顶,蹲下身悄悄四处张望,丁原等人已不见踪影。
为万全起见,在楼顶直呆到太阳落山。然后,慢慢下楼,贼头贼脑蹭到大门边,见一切安全,赶紧溜之乎也。
坐在回汉阳的车内,仲谋狠狠责怪自己,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取不义之财,实在不应该,真辜负了部队的悉心培养?
自责间,车被拥挤的车流,堵塞在武汉长江大桥桥面上。
桥下的江水在夕阳的映射下,披着澄红的外衣,奔腾不息,一路向东。交汇处,一叶扁舟顺水翩然而下,天空中,江鸥群飞,潮湿的江风气息,透过缝隙俏然而至,拉开玻璃,凉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