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束手无策
收回纷乱的思绪,眼睛转向窗玻璃。雨,愈下愈大,窗台上,那钵快要枯萎的菊花可得意得很,久旱逢甘霖,小家伙得瑟着、舒坦着、幸福着。
人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白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一种不祥之感挥之而不去——这林老板不会真如周总工程师所料而携款溜之大吉吧?
虽然已近入秋,可‘火炉’的城市称号毕竟不是浪得虚名,阳光依旧毒辣,直晒得人头昏脑胀,冒着青烟的空气四处游荡,肆虐在大街小巷,蹂躏着村落陌里。
武汉市洪山区七峰乡‘天外天’娱乐城,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死鱼般躺着,门口忠实站岗的狼崽它“干爹”和其众多手下也熬不住如此酷暑,不得不躲在荫凉处“狗”延残喘。
封闭的施工场地一片沉寂。
吃完午饭,仲谋和申总经理及周总工程师驱车,从位于汉口大智路的公司出发,一路颠簸来到工地。
在偏僻处停好车,一行三人刚近大门口,就被从荫凉处冒出的保安拦下,经过反复交涉与通报,“小七”才勉强同意跟申总见面。
娱乐城面积浩大,似迷宫一般,穿过装修垃圾满地的大楼厅堂,七弯八拐,终于找到“小七”的办公室,敲门,进屋,坐下。
虽说举贤不避“亲”,但如“小七”这般李下不避嫌者还是少见,却见暴发户美女在怀,上下其手,满脸横肉上隐隐泛着一丝煞气,连正眼也没瞅三人,官腔随口而来:“各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忍着气,申总将来意说明。
由于工程停工事发突然,所有原材料和施工机械全部被扣留,事情一拖就是半个来月,乙方林老板也不见踪影,电话里更是言不由衷。
万般无奈之下,经过商议,作为丙方的公司法人代表,申总才决定亲自出面,向甲方“小七”追讨应得工程进度余款和扣留的所有机械原材料。
听闻此意,暴发户粲然一笑,一句话就把三人给打发:“进度款我已全部付给林老板,至于机械材料,你们应该去找他,我与你们之间可无任何来往。另外,我早已将他告上法庭,要求赔偿停工的全部损失!”
言毕即下逐客令,三人唯有怏怏而出。
回到娱乐城大门前,仲谋再次给林老板打电话。
电话中,林老板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腔调,只是反复声明,“我并没有独吞进度款,恰恰相反,倒是“小七”差我太多,至于突然停工,则是“小七”屡次刁难的结果···”
仲谋好歹也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人,这番鬼话如何会信?借说话停顿间隙,用手捂住送话器,转头跟申总商量。
“约他出来!”申总小声提示。
挪开手,仲谋用征询的口气委婉表达申总的建议,迟疑片刻,林老板很爽快答应。
挂掉电话,三人简短交流后,上车,返城。
乌云渐渐压上来,似发酵的面团,瞬时弥漫了远处的天空,风婆子也借机发力,卷起地上的沙砾狠狠地抽打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摇下车窗上的玻璃,伸出头,仲谋贪婪地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周总工程师一开口吓人一跳:“这林老板该不会想开溜了吧?”
仲谋其实早就有这种预感,也随声附和。放慢车速,申总问身后的哼哈二将:“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状况,你们如何打算?”
沉默,还是沉默。
自工程停工起,仲谋心里就忐忑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工程中尚未完工就跑路的人比比皆是,而且林老板旗下的福建“雅利达”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在武汉根本没设办事处,如果这次始终见不到他本人,恐怕还得去福建才能找到他。
人生地不熟,能否找到人可很难说?退一步来讲,即便能找到,要是他到时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在他人的地盘,连强龙都压不了地头蛇,更何况,去的人在林老板的眼里怕连虫都不是?
惟有沉默是金。
老天爷的眼泪像个小姑娘说来就来,暴雨夹杂着闪电倾泻而下。疾风骤雨中,万物都在哆嗦,路面上,起初还能看见人,须臾,眼前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车走得更慢,申总也在沉默,三人各想心事。不经意间,车已经下武汉长江大桥桥面,雨,下得更大,也该分道扬镳了···武昌傅家坡的“五月花”大酒店内,眼见林老板越走越近,朝请来的兄弟们使个眼色,仲谋暗示他们,此人就是今天“鸿门宴”的主角。
时间已近下午,酒店里的客人不是太多,请来的兄弟们占据了厅堂的东南角,仲谋、申总经理、周总工程师占着西角,看来林老板插翅难飞。
慢慢悠悠走到酒店门口,林老板停住脚步,见情形不妥,仲谋赶紧走出酒店,可林老板一见人出门,反而掉头就跑。
兄弟们马上全部追出来,仲谋跑在最前面,“站住”、“站住”的呼喊声惊动了酒店里的保安,也一齐追上来。
一个前扑,抓住林老板奔跑中的双脚,人顿时仆倒在地,放手后迅速跃起,起脚猛踢腋窝,不知道是因为地上有绊脚的东西,或者是出脚太快踢空的缘故,却听到“扑通”一声,仲谋摔个嘴啃“泥”,啃的还是坚不可摧的水泥。
疼痛马上让小伙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哪有啥林老板哟?原来只是在做梦,人从木椅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牙齿磕得不轻,嘴上的皮也磕破一小块,瘆人地疼。
自大桥下分手,回到汉阳的小屋,仲谋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可能不知不觉睡熟。看看时间,已是凌晨的四点,咬牙切齿反复“问候”过林老板全家女性成员,疼痛的感觉才稍微减轻一些。
估计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点燃烟,来到窗台边,仲谋随手推开窗户。外面的雨悄悄停住,皎洁月光伴随着无边无际的苦涩迅速弥漫大地。
烟,苦的,空气,也是苦的,仲谋的心,更是苦的!
拂晓,咋寒还暖天气,身体和心一样难以将息,似梦似醒时辰,情与思绪怎堪回首故知?倦知了,困蛐蛐,乏田鸡,恐扰了斯人清梦,集体缄默不语。俊斑鸠,俏喜鹊,娇黄莺,哪管这人间是非,径自展喉高去!
一夜在折腾,仲谋头脑昏昏沉沉,起床,穿衣,漱洗,神情依旧迷离。不得已,下楼,过完早,仲谋直奔七峰乡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