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殉道者
程渊心平气静的在档案室查阅资料。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傅远山从外面缓缓地走进来。
“傅叔叔。”程渊站起来,敬礼。
按说他为表示尊敬而对着傅远山敬礼,不该叫傅叔叔,但不清楚傅远山的级别,而且,总不能直呼“傅远山同志”。所以还是选择叫他“傅叔叔”了。
傅远山点了一下头,没有理会他的这些心理纠结。
“怎么样?这几个月是否有收获?”
程渊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对于他自己肯定是有收获的,但这又不能体现出来,再说他只是看过许多疑案悬案以及多类案件,又没有真刀实枪去勘察过,没有证据,怎么说有?
“嗯,呵呵,”傅远山有趣的看着他的反应,拍了拍他肩膀道:“这样,警局里也不会让人在档案室吃闲饭,这儿也抓不到嫌犯,说吧,你打算去刑侦组还是直接去重案组?”
程渊看着傅远山越来越严肃的脸色,没有说话。
对于警察局内部的机制,他还不清楚。对于以后会开展的工作,他也一无所知。
但最好是能够一边工作,一边留意关于当年父亲那宗案件的蛛丝马迹,虽然事隔多年,他还是相信真相就在某个地方,只是还未被发现。
“这是能选择的吗?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程渊斟酌了一下语言,平静的说道。
“嗯。”傅远山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这几年你去执行秘密任务,能全身而退,说明你的观察力和警惕性过关,侦察能力也会在以后的工作中提升。这几个月让你熟悉各类案件的卷宗,对你是有好处的。记住你的身份,做好该做的事,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傅远山略带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叮嘱和告诫的意味:“我即将退休。希望,退休前能有你的好消息吧。”
“我将竭尽所能。”程渊坚定的回道:“不负我心,以慰父灵。”
他能理解傅远山说的不能操之过急的意思,总不能不顾警队利益,利用职务之便随意开展搜索关于父亲的线索,那就是滥用职权了。
“好一个不负我心,以慰父灵。”傅远山有点激动,“果然是程泰的儿子!这样,你准备准备,下周直接去刑侦部门报到。”
“是!长官!”程渊又立正敬礼。
“嗯,你继续。”傅远山转身欲走。
“傅叔叔,”程渊急促的唤道,“……那个,我……”
傅远山站住,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之后,他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是不是想知道我和你父亲的事情?”
程渊默然。他对父亲的记忆不算多,加之男孩子成长到一定时期就不再黏着父母,再后来是叛逆期,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组乐队的事情也与父母有过几回争执的,之后就更少与父母谈心了,但父母在程渊眼中从来是坚强,正直善良的人。
“我与你父亲当年是军校同届,我俩当时,是连队的标兵。部队训练的尖子。据说,我俩的名头都很大,说法是这样:谁不知道一连的程渊二连的傅远山,夸累了的好苗子!”傅远山转回办公桌前坐下,程渊适时给倒了杯热水端过去。
傅远山点点头,“英雄惜英雄,虽说不常聚在一起,但都在暗暗卯着劲儿要做到最好。但不知什么原因,四年后毕业你父亲选择转业去警队工作,而我还留在部队。”
程渊默默的听得出神。他能想像出两个优秀的青年的惺惺相惜,就如同他的几个哥们儿,各有各的闪光点,相互欣赏甚至折服,人生中知己好友难求。
“说句实话,我佩服你父亲。”傅远山一脸愐怀神色,“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警队,为人民服务,直面社会的黑暗。和国家每一位警务人员一样,值得尊敬和歌颂。可是,他连死,都没得到一个殉职的名声。”
程渊听到此时精神一顿,有点忿然,却没有表现出来,按捺着诸多疑问继续听下去。
“你父亲当年案件的卷宗,你看到过了?”
程渊点点头。
在逮捕一个布线长达几年的黑社会犯罪团伙的时候,程泰重伤,且被其中重要头目指认为同伙,并出示多次会面证据,程泰除了否认,也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不久重伤不治而死,背着黑警的罪名,甚至,都并案在那个涉黑团伙案件里,没有另案调查。
当时程泰还是刑侦队长,死的悄无声息,甚至被骂警队之耻。
“之前隐约听说你父亲在这城市当刑警,我得知自己能调来,很高兴,还想着终于能在一个单位共事,总要喝几个,结果调来了才知道,他出的事。”傅远山面现愤然:“问当时经手案件的人,都一问三不知,去查案底,没有用,已经结案,要翻案几乎不可能,因为事过境迁,证据不在了,那个涉黑团伙指认你父亲的人也死在狱中。”
程渊心情很灰暗。他想象父亲临死前被冤屈而无处申诉的心情,用力捏紧了拳头。
“如果想要翻案,必须把之前的证据推翻,这无法实现了,你父亲和他都已死了。那就要找出新的证据来推翻旧的。”傅远山看着程渊,声音更为沙哑,“你,要怎么做?”
“现在,你就像一个护犊子的家长,说自己孩子没做就是没做。”
程渊咬紧了牙关。
“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件事,感觉却慢慢看开了,翻不翻,他又回不来,想来,是我老了。”傅远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却定定的看着程渊。
“真相只有一个!”程渊几乎咬牙切齿。
“那你凭什么确定你父亲没有越界?就因为他是你父亲?”
“他的笑容里有阳光,眼睛里有慈悲!他以警察的职业自豪!他告诉我男子汉立于天地,就是要与黑暗对抗,就像猫一定会抓老鼠!”程渊一字一字迸出嘴唇,眼角湿润。
“我也希望,他是清白的。”傅远山看着程渊的样子,很是动容。
“我相信,父亲是正义的殉道者。”程渊语气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