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见当初(二)
那场埋于岁月洪流之中的往事,就如同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样早已无迹可寻,而如今,它要重新演绎一次,再一次剥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里面狰狞的血肉来。
慕雨仪笑着回头,脸上是十六岁少女花朵一般的面容,带着些羞涩,声音温柔悦耳,她在对她的母亲说话:“女儿要嫁之人必是对女儿一心一意之人。”
淡紫色的纱幔轻飘飘地随风飞舞在一个百花盛开的夏日美景之中,慕雨仪柔声问着跪在地上的一名婢女:“你要我救你,可是你确实偷了东西,那么你可否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地上跪着的人头如捣蒜,哭着说道:“奴婢唤作琴安,前不久母亲病逝,可是却无银钱安葬……”慕雨仪斥了两位嬷嬷答应予她银钱,少女眼神清澈,阳光下的白净肤色上溶了一丝艳阳的光彩。
是新婚那夜的房中,她脸上的红晕盖过胭脂,娇艳欲滴,抬头看着面前剑眉星目的俊俏青年。青年眼中满是柔情蜜意:“能娶到仪儿是我终生所愿,定当倾我所有好好疼惜你。仪儿,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红着脸轻轻靠在他的肩侧:“我信你。”
光阴似箭,黄家老院中皆是慕雨仪的温柔,不论是对贴身的婢女,家中的仆人还是对家里的亲人。
是贴身婢女的琴安拿着一个木头小人认真地对慕雨仪说:“将这个小人埋到家中极阳又聚水之地可将小主人身上不好的东西吸净,只是日日正午都要带小主人去那里拜一拜,只要一百日小主人便会身体大健。”她还说:“因是替身,必然要吸些人气才能骗过老天,若要保孩子平安就只能是孩子至亲身上的人气才最最接近,只要点一滴这位至亲的血上去那小木人自会带走孩子这位至亲的一些人气。”
慕雨仪抱着孩子跌入井中,被救后抱着她那未救回来的孩子小小的尸身从头一日的夕阳落下直坐到第二日朝阳升起,眼泪流了一脸,写满了无助与绝望。
是黄诚竭力压下的怒火的声音:“我怎么会忘,可健儿已走了一年了,如果你能早一点看开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雨后初晴,琴安伸手想将慕雨仪推下那湿滑的草坡,却不料肚子太大脚上不稳竟拽着慕雨仪一起滚了下去。被救回后眼含怨怼地看着慕雨仪,那是一双冲满仇恨的眼睛。
一点一点,一幕一幕,终于从和风细雨走到了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琴安用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慕雨仪的脑袋上,她在问慕雨仪,她说:“你失去孩子痛苦吗?一定很痛苦吧,我当时也很痛苦,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的时候就该晓得你肚子里那个也待不久了。”
“你当初那么对我,就不要怪我今日这般对你。知道那晚是怎么回事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是羡慕黄诚老是同我欢|好吗,我便在那晚加了点料在你晒在外面的桂花里,呵呵呵……那晚你们可真是……”
森森地笑从琴安嘴里传来:“还有黄健落水的事是因为我在你饮的水中加了一点致幻药,每天加一点,慢慢累积幻觉会越来越明显,若是突然停药那幻觉便会在暗示作用下更加明显,那颗花树早在头一夜被我换了地方,可是你却只记着花树,哈哈哈……”
琴安一脚将她踢到了一边,用手中的小刀划破了她的皮肉,一刀又一刀,皮肉翻开,鲜血染了她一脸一身,再看不到当年那美好的容颜。
“你在想什么?你坏我姻缘,手里沾了我儿子的命,仗着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要我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连我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也要生生地夺走!”
“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吗,我那四条犬是用生肉喂大的,这二日一直饿着,你猜,我买那四条犬是用来干嘛的?”
……
哪怕是再看上一遍南宫钥也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像坠入冰窖,这种入骨的寒冷与恐惧让她清楚,这世上一些活着的人远比恶鬼更加可怕。
梦境一般的往事戛然而止,南宫钥抬起头,噙了些泪的眸子茫然了片刻,而躺在床上的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做了场恶梦后的惊惧。
南宫钥敛了眼中的泪,看向黄诚:“醒了?”
床上的人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定好心神,坐起来擦拭着额角渗出的冷汗,沉默中看了一眼泽弘:“……这是哪里?你们要多少钱财才会放了我?”
居然还很淡定,泽弘觉得好笑,说道:“没有人想劫你,这里就是你黄家的老宅。”
南宫钥说:“黄诚,你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听闻你家中的人说先夫人是精神出了毛病离家出走了,可是她并没有,她只是……”她只是被人杀害了。
她的话被他粗野的打断:“不可能!那只是个梦,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的呼吸渐渐加粗加重:“你使了什么幻术?干什么要给我看这样的……这样的……我不相信。”
南宫钥蹙眉:“就是因为你不相信,你懦弱,遇事只想逃跑才会让奸人趁虚而入,你没有保护好她才会让她惨死,就连尸骨也无法保存。”
看着眼前的男人在房中点燃的烛光中脸色渐变嘴唇抖得厉害,她说:“如你所见,慕雨仪确实死于琴安之手,也就是如今的黄夫人之手。慕雨仪死得何其无辜,你难道就不想为她昭雪?还是说,你真对那位早已过世的夫人无动于衷了?一切都是真的,也许你去见一见她就会真正相信。”
她说完这些话,看到黄诚整个人都抖得厉害,一只手握得死紧,关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嗓音发颤已有些嘶哑:“去见谁?”
南宫钥看向孟赢,得她二师兄深深的一个叹息,而后起身对黄诚道:“去见慕雨仪的冤魂,我知道她在哪里,你随我来吧。”
黄诚撑了好几次才从床上下来,嘴唇半开着,像是呼吸不敞,过了好一会才平缓下呼吸同孟赢一起出了门。南宫钥同泽弘尾随两人一起走了出去,捡了那条已经摸清楚的路,没有挑灯,摸着黑悄悄地向着祖祠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