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重演
第69节
重演
柳清浅蓦然感到一阵眩晕,这身小寿衣果然是一个不祥之兆,它的出现预示着君竹有性命之忧。
老太太的话同样让蒲须桐一惊,他忍不住看了看摇篮中的女儿,纵然这个小家伙的出世让他之前的种种幻想全部化为了泡影,不过当他听到要将她葬掉的话时,还是感到了一股偌大的冰冷。
蒲家竟然有这种传统,只留男婴,女婴要全部葬掉!
“不,不要!”柳清浅忽的大喝一声,瞬间退到了摇篮旁,她紧紧抱起君竹,或许是用力过猛,君竹再次哭闹了起来。
她好像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似的,哭声惨烈而尖锐。
老太太继续说着:“清浅,你要冷静,这是规矩,你是蒲家的媳妇,必须遵守。蒲家先祖说过,男婴是香火的延续,女婴则是晦气之源,若蒲家有蒲姓女子生存,家族便会衰落。”
柳清浅狠狠啐了一口,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做着誓死抵抗:“什么女子是晦气之源,简直一片胡言,我看这个蒲家才是晦气之源吧!每个人都像牢笼中的囚鸟,活得毫无激情,我早已经受够了,这里是一个坟墓,你们都是活死人!”
“住嘴!”老太太变了脸,她被惹怒了。
柳清浅睁大双眼,叫嚣道:“我为什么要住嘴,什么孝子世家,我看是变态世家,吃人世家吧,有多少冤屈的鬼魂活在蒲家,你们所谓的孝规,家规杀死了多少人,你们这些变态法则的守护者,变态!”
蒲须桐没想到柳清浅会如此激动,他甚至有些惊呆了,那个弱小女子的体内竟然爆发出了这么庞大的力量。
老太太恢复了平静,冷笑了一声,道:“随便你怎么说好了。现在把孩子交给我吧,快点!”
柳清浅这才想到怀中的君竹,此刻她正在嘶哑的哭叫着。
“休想!”她继续向后退着,眼前这个老女人是来取孩子性命的,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其实,没人知道,当年蒲老爷和老太太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孩,老太太的公婆逼迫她交出了孩子。当时她也是拼死抵抗,不过最后在死亡的压迫下,她放弃了女儿的性命,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了她,直到现在她心中仍残存着一团愧疚。
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她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即便是拼了性命,不过她没有,她败给了死亡的恐惧。
而现在,柳清浅充当了当年她的角色。她本该同情她,理解她的,不过她没有。相反,她却在这种压抑和逼迫中感到了某种快感,在这种捍卫中体验到了某种极乐。
快感!
暴力给予的快感!
这感觉让人如梦如幻,如临仙境。
蒲须桐看了看柳清浅,她的眼中是绵延的无助,无助之后是深邃的绝望。他知道此时,她需要他的帮助,不管结果怎样,他都要试试看。
毕竟,君竹是他的女儿。
老太太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邪气,道:“须桐,你知道吗,虽然须瀚和唐婉生下了一个男婴,不过在我心中,你还是第一位的,为了补偿这么年对你的亏欠,你仍是下一任当家人的第一人选。不过,你要帮我把这个孩子抢过来!”她有意在“抢”字上加了重音。
蒲须桐倒抽一口凉气。
无疑,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柳清浅站在他的身后,劝阻道:“须桐,你不要听这个老巫婆的话,她是骗你的,骗你的!”
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须桐,究竟要听我的话,成为蒲家下一任当家人,还是要保护这个女人怀里的孩子,断送你可能得到的一切,你自己做决定吧。”
决定,又是赴死的决定。
蒲须桐再次站在了抉择的悬崖上。
向前,他要熄灭残存的善念,将自己的女儿抢过来,断送她幼小的生命,向后,他要熄灭欲望的残念,帮助柳清浅抵抗老太太的命令,结果根本无法预测。
他知道,即使他和柳清浅拼死抵抗,女儿还是会被抢走,她从出生的一刻起便被写好了死亡的结局。
九十九天,她只能活九十九天。
很多人不知道,在他们出生的一刻起,很多事情都被注定了。当有一天,你遇到了它们,或许惊讶,或许欢喜悲伤,或许沉默,你以为是无意的相遇,殊不知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一年,五年、十年,或者几十年。
欲望,抑或是女儿的性命?!
蒲须桐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柳清浅。
老太太和柳清浅都明白,此刻的蒲须桐再次站在了抉择面前,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眼神也愈发浑浊。
老太太像在念咒一般,低声命令道:“须桐,去吧,去把这女人怀里的孩子抢过来,抢过来!去吧,你想要成为的蒲家的当家人,必须做一个孝子,现在就是你尽孝的时候!”
柳清浅知道老太太正在向蒲须桐灌输这些奇怪论调,她拽了拽他的衣衫,劝慰道:“须桐,你不要听这个老巫婆的话,君竹是你的女儿啊!”
此刻,蒲须桐痛苦极了,身体里涌出两股力量,他们变成了对峙的敌人,外貌一模一样,却拥有不同的声音。
“蒲须桐,你不能这么做!无论如何,君竹是你的女儿,她是你的骨肉,是你生命的延续,你不能将她交给老太太,他们一定会杀害她的!再者,你不能再让清浅失望了,你已经重伤过她一次了,若将孩子抢走,简直禽兽不如!”
“蒲须桐,不要听这个家伙的,这女婴是晦气之源,她来这个世上是作弄你的,她的出生已经让你失去了权力和财富,快点把她抢过来,交给老太太吧,做一个孝顺的孩子吧,女人和孩子都会再有的。快,把孩子抢过来!”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头,用力抓着头发,由于用力过猛,他的头皮被抓破了,留下了一道道血痕,指甲里也满是残留的皮肉。
他试图挪动身体,身体却僵硬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的耳边仍旧回荡着老太太和柳清浅的叫喊声。
他快要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