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何面对

段草草煞有介事地翻开了空气，好像在翻书，放在膝盖上，读了起来，“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楚漠等着下文，却到此结束。

“这和小王子有什么关系？”

“这是小王子的狐狸对他说的。狐狸是唯一的狐狸，小王子也是唯一的小王子。”说罢，段草草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楚漠，看得楚漠浑身像是长了刺一般难受，呼吸都乱得一团糟。

“我……是不是说过我今晚要咬死你？”段草草伸出一根葱长的食指搭在楚漠胸膛转圈圈，神色是说不尽的妩媚，喝了酒的唇瓣更加鲜艳欲滴，此刻就这么无辜又清纯地盯着他。

楚漠呼吸一窒，捏住段草草的手腕，沉声道：“别乱动。”

段草草轻哼一声，娇声道：“奴家才不要。”

说罢探身进来，整个人朝楚漠而靠去，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融。

楚漠呼吸变得急促，心乱如麻，整个人脑子都是空白一片，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什么都没剩下，喉结上下滑动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像是期待着什么又等待着什么。

男子带着满满的荷尔蒙的热气包裹住段草草，柔和热度像是勾引上了她身体里的火焰，几乎烫的她浑身难受。楚漠热气碰到的地方，几乎敏感得让她身体颤抖，有点支撑不住现在的姿势。

完了，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个火焰杯。

正当段草草的红唇将要触碰上楚漠的喉结的时候，段草草像是被电击一般，捂着脸火烧屁股般逃了。

隔得老远楚漠仍听到一句。

“这个男人阳气烧死我啦！”

楚漠：……

他被烧得难受还没说，一个扮演成狐狸精的猪精喊得那么大声做什么？

楚漠咬牙往自己身上浇了一瓢冷水。

-

作为一名合格的社畜，每天早上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找理由不上班。

尤其是昨夜的宿醉把这两次宿醉的记忆全部在脑海里重映了一遍。段草草一把将被子盖过头，整个人瘫在床上。

当她死了吧。她不想做任务了。

昨晚矫揉做作地去扮演狐狸精，还他吗在院子里大喊我要被烧死了。我看你的脑袋真的他吗就是西瓜做的，里面全是水。

段草草恶狠狠地吐槽自己。

为什么祈天国没有下一家王府？不然她还可以投个简历准备一下跳槽啥的。

该死，看来上任皇帝不行啊，只生两个儿子。

不过倒是听说还有一任公主，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就连京城里有关那位公主的传说都少之又少，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但是皇家秘史也不是她能随意打听的，她还是老老实实做完任务回去吧。

门口吱呀一声响，琳琅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段草草仍然赖在床上，大惊失色，手中的水盆差点倒在地上。

“草草，你怎么还不去服侍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烧屁股了！完了完了！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段草草生无可恋，“我知道，昨晚又喝醉了，起不来。估计我要被扫地出门了。等没饭吃的时候，你大发慈悲施舍个馒头给我。”

“好……不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你赶紧起来去见王爷！我说王爷今日脸色不是那么好，总不能让王爷亲自打水洗漱吧？”

“也不是不可以……”段草草小声嘟囔，终究爬了起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楚漠。昨晚的种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暧昧，已经越界了。

她蹑手蹑脚地凑到楚漠书房，听了一会儿，没声音，应当是不在。

段草草松了一口气，堂而皇之地、阔气地大力推开门，正与楚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这一眼，差点让段草草腿软。

楚漠怎么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段草草心虚地笑了几声，“王、王爷……您在这呢！”

“不然？”楚漠声音平缓，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色彩，只是清冷而平静。

段草草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开始自己的日常事务，心里暗暗思衬，好像楚漠也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啊。他都不尴尬，自己尴尬个什么劲？

段草草唾弃一口自己，开始做心理建设。

不就是个王爷，她怕什么？自己可是熟背二十四字真言的好青年，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为人类的事业而付出，不要纠结于这些情情爱爱你侬我侬的。

谁没过黑历史呢？还记得她初中还傻乎乎地到处宣扬她小学五年级还在尿裤子呢！当时的演讲面对的可是全校师生，如今只有楚漠一个人，她怕什么？

更何况，网上曾经说，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都是错觉。

胡思乱想了一通，段草草正打算赶紧干完了事，便听到楚漠叫她。

“段草草。”

“啊？”

“待会带你出去。”

不、不了吧。孤男寡女共处一马车，不、不太好吧？

明明之前那么自然，如今光是想想都不自在。

那句拒绝的话，对上楚漠平淡的眼神时，又和刚刚的心理建设跑到九霄云外了。

段草草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宛如失声般，闷闷地应了下来。

外面三伏天还未过去，骄阳烈日一直悬挂在天边，仿佛有散不尽的热量，连树影都被揉碎在地面。

段草草都带好了两把扇子才发现这次马车似乎格外的凉快。

楚漠淡淡解释，“多加了些冰块，你就不用扇了。”

可恶！他干嘛要加上后一句。

不加上后一句她还能说服自己都是因为自己上次扇得不得劲，楚漠嫌热又加了一些冰块，好让自己快活一些。

如今加上那一句倒是显得楚漠似乎为了关照她，让她又会忍不住自作多情了。

段草草心里叹了口气，坐得端正又端庄。

但是没想到，楚漠处理完政务，带她来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店铺。

店铺面积不算大，但是处于东市极好的位置，人来人往，处于极其醒目的地方，无论是买菜的、听书的还是买首饰的，几乎一眼就能看到这家店铺。

只不过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你……在这里卖花茶怎么样？”楚漠说话难得迟疑又带了些许停顿。

段草草瞪圆了眼睛，“这是给我的？”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醉酒的月夜里，楚漠问她，若是我让你卖花茶……她说，那你最好啦！

那个酒后胡言，楚漠竟然当了真。

段草草眼眶一下子有点热。

自从穿书后，没有人再这么宠过她了。

穿书后，她摆脱了原先的温室环境，开始认命地求生做事，接受如今的处境，也已经习惯了安安稳稳地活着，像是以前父母念叨无数次的公务员生活一样，平平淡淡，整个人生一眼就看得到尽头。

但是如今楚漠又老是给她一些格外的关怀，她既要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又要纠结着自己以后的选择。

她都想好了，楚漠被抓的那天，她早点起来，找个理由带琳琅和瑶瑶走远点，然后化装进入一个小国，安稳地待一段时间，尽量暗地里给女主一点支持，等到祈天国复国后再回来。

楚漠似乎从来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如今他这样，原先的计划像被掀翻的棋盘一样，想法哗啦啦散落了一地，重新捡起来也复原不了原先的格局了。

段草草吸了吸鼻子，把眼眶的热意和心里的涩意努力压下去，真情实感道：“谢谢你。”

声音带了些鼻音，楚漠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面前的姑娘明明应该高兴才是，却流露出要哭的征兆。

“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是……我就是太喜欢了。”段草草低着头，胡乱揉了揉鼻子。

我也希望你别对我这么好了，好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需要点时间去想想。”

楚漠放下心来，他还怕她不喜欢。

“无碍，这里的店铺不会被人租走。”

-

自从那天以后，段草草陷入了一个无敌纠结的情绪中，一边整夜思索着如何去形成一个卖花茶的完整体系，一边与楚漠之间的关系像是颈圈一样缠着她，偶尔会让她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陷入了失眠。

以前高考前甚至大学考高数线代概率论前都没有出现过的失眠。

瑶瑶给她推荐了一家颇有疗效的医馆，听说那里的大夫宛如神医般技术高超，药到病除，其兄弟是宫廷御医，在太医院任职十几年了。

她便打算去瞧瞧。

这个夏天的蝉鸣似乎一直没停下，燥热像是蒸笼一样包裹着身形消瘦的少女。

她打了个哈欠，迈出了王府。

直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才知道瑶瑶说的有多么低调谦虚。

大热天的，那个医馆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途径了三四个商铺，那几个商铺的伙计正在“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这大夫是华佗转世吧？

“客官要不要进来买点蜜饯？”

段草草脸上挂着硕大的一双黑眼圈，微笑，“命不久矣了，不吃了。”

那伙计欲言又止，似乎想劝慰段草草什么，又看到段草草一脸意味深长道：“珍惜你自己，不要老去花街柳巷里，看我，就被榨干了。”

伙计：“？？？”

半个时辰过去了，段草草刘海已经被汗湿，稍微摸一把头发都是滚烫如烙铁般，内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让她极其不舒服。

可是眼看着快轮到自己了。

正抬起袖子给自己擦一擦额角的汗，一道沉重的黑影覆盖住了她，夏日炎热一下子被拂去大半。

她抬头去看，楚漠怎么来了？

楚漠抬袖为她遮去大半暑光，又伸出右手给段草草。

倏然一看，是两块冰块，

虽然稍微有点融化，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宛如钻石般晶莹闪亮。

段草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呐呐道：“谢谢。”

猝不及防地触及楚漠的指尖，也是冰冷一片。

她被刺激得一激灵，突然想起楚漠自己也经常睡眠不太好。

偶尔在她念故事的时候才会睡得安稳些。

段草草蓦然生出一股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的感觉。

“为何不叫太医？”

“没事，不用麻烦了，我很快就到了。”

段草草眯起眼睛看着前面，正欲对楚漠说你先走吧。

便听到楚漠清冷声线，“我得先回去，有人来了。”

“嗯。”答应之后，段草草蓦然醒悟。

这个时间点，这个蝉鸣蛙叫似乎让人以为没完没了的下午，原书女主白薇作为楚漠的娃娃亲对象，抵达了王府。

这些日子，府里的下人被吩咐下去，要在楚漠住处旁边的院内添置一些东西，那时候应该便是有所征兆了。

瑶瑶和琳琅都和她说过，但是她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属实不是太好，所以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忽略过去了。

如此看来，楚漠回去自然是要见白薇的。

白薇是重生过后的，自然不会和以前那个温婉听话的白薇一样，她露出了耀眼的锋芒，让楚恒第一眼就一见钟情。

虽然白薇到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楚漠解除亲事，但是原书对于楚漠的情感描写没有过多的描写，也无法排除楚漠会喜欢上这个对象的可能。

而她给白薇喝毒酒的任务也近了一步。

她从来没干过这种害人的事，在这之前她还自我安慰着没那么快，一直逃避着，如今终于要来了。

楚恒很爱白薇，楚漠把兄弟情义高于一切，对白薇自然会爱屋及乌，在这种情境下去得罪白薇，恐怕会死的尸体都不剩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难受，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

*

白薇看着这熟悉的摄政王府，前世的记忆恍若隔世。

她终于还是来了。

和前世的画面一模一样，就连白盛海带着一群丫鬟小厮在门口迎接她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白盛海恭迎白小姐，白小姐里面请，府里早已经为白小姐准备好了厢房，还请白小姐休息一番。”

白薇顶着耀眼日光，在陪嫁丫鬟的呵护下，一步步从容地迈进了王府的大门。

记忆中，楚漠这时候会在书房里等着她，交代一些她的义务与权利——作为摄政王府准王妃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