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意外新徒
谷琼和其他几个新人弟子,包括被选中的那名的少年,都震惊地看着这位在整个修行界都地位颇高的道者。
尤其是谷琼。
本来对天璇支内门弟子之位势在必得的谷琼,怎么也没想到云衍竟然会选择她身畔这个连她一半能力都不及的少年?
他不过是凭借着两次轮空的好运气才晋级成为了入门弟子,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会被天璇长老选中?!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在古道中救他!
谷琼的眼底掠过一丝不甘和妒忌,她以为自己垂着头没人看到,却不料被一直观察着她的桑郁卿都看在了眼里。
呵,眼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很难受吧?
七星殿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回过神后,温掌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对云衍好言相劝:“师弟,论天资论境界,都是谷琼都略胜这名小弟子一筹。师弟不妨……”
“按照剑蕴阁门训,天璇一支代代单传。破例收徒,已经违背先师门规,而今掌门师兄还要干涉我收哪个为徒的决定吗?”云衍拂了手,面上看似无甚表情,可几个师兄弟们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气氛急转直下,七星殿内冰冷得像是有冷风在吹,直教人浑身战栗。
见他不悦,温掌门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与几个师弟互相交换了眼色,达成默契。
温掌门说:“师弟,天璇一支脉系单薄……”
他瞥了一眼桑郁卿,见她始终垂首不语,心中有些不忍。“郁卿虽然乖巧懂事,不过她能为有限。中原大陆危机四伏,即便剑蕴阁已创始数百年,也难保日后不会有灭顶之灾。眼下,须得尽心尽力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的弟子,师弟你……”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倘若云衍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大体了。
云衍眉宇间微微蹙起的峰峦表达着最后的抗拒,他的手缓缓收回,面前的少年目光也黯淡下来,神色难掩失落。
正见谷琼眼里泛起了光亮,忽闻桑郁卿轻轻地唤了声:“师父。”
云衍转头,温掌门及其他长老纷纷将视线落在了桑郁卿身上,唯恐她说出甚么拒绝的话,来影响云衍的判断。
岂料桑郁卿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对云衍道:“既然师父定要破例再收弟子,左右一个是带,两个也是撵,不如将两名新人弟子都收入门下。既从了掌门师伯的愿,又不显得天璇支脉系单薄。师父在选定传人时,便也多了个选择,这样岂不更好?”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断然不合适。可从桑郁卿的口中说出,不仅显得她大度,还将一碗水端平,也没偏颇着谁。
闻言,几个长老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皆露惊讶神色。
倒是温掌门听罢桑郁卿的话后,面露喜色:“如此甚好。云衍师弟,你以为呢?”
云衍深深地看了自家徒儿一眼,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口气:“便就如此吧。”
他话音一落,众位长老便齐齐拱手贺道:“恭喜云衍师兄/师弟喜获新徒!”
白芷长老见谷琼和少年都愣在原地,便嗔笑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拜见你们师父?”
两人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在剩下几名弟子们羡艳的目光下,扑通一声朝着云衍跪拜下去,声音极其脆响:“弟子谷琼/拢音拜见师父!”
云衍的目光自他们两个的身上略过,缓和了神色道:“来见过你们的师姐,郁卿!”
无人回应。
“郁卿?”
几人侧首,却不见桑郁卿的身影。
就在云衍疑惑时,忽听守在温掌门身边的温若思轻飘飘地说道:“方才见她出殿了,大约是见云衍师叔又多了两名爱徒,心里头不高兴吧?”
温掌门斥责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郁卿素来懂事体贴,怎么会像你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一样、平日里正事不做,偏好打闹争宠?”
“哼,爹你这话说的,我分明也有在努力修行!”温若思将手臂一抱,勾着嘴唇媚媚一笑:“不然让桑师姐跟我比试一场,您就知道我有多努力了!”
贬低桑郁卿的话在剑蕴阁传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这些长老们也有所耳闻,却因为都是实情而无可辩驳,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弟子们胡说八道去。
更有几位长老心中暗窃:云衍师兄就算再强又如何?他的弟子还不是连她门下的普通内门弟子都打不过?
温若思今日无所顾忌了些,也让温掌门瞬间变了脸色,张口欲喝止她:“若思……”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剑气径直飞来,连他都来不及制止,一缕发丝从空中缓缓落下,飘落在地。
温若思呆住了,温掌门和几位长老纷纷起身,急忙道:“云衍师兄/师弟!”
云衍动作轻缓潇洒地收回手,面上仍旧不喜不悲,似是刚才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即便郁卿能为再差,她也是我的徒弟。当着我的面,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评介说道。”云衍一记冷眼,便冻得温若思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长袍挥袖,仙人之姿遥遥远去,一声叹逸飘回:“新弟子相关事宜,有劳掌门师兄费心了。”
昆怀长老迈前一步,古怪地念叨着:“看他离开的方向就是天璇楼。明明就顺路嘛,为什么自己不带着这两名新弟子一道回去呢?”
温掌门长叹:“也许,他有什么话要同郁卿说吧。”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警告道:“你啊,以后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约束自己,谨言慎行。剑蕴阁七星之间忌讳内斗,早在百年以前正是因为内斗险些灭门。前车之鉴,你们应当铭记在心。”
温若思有些不情愿地应道:“我知道了爹。”
人方回到天璇楼前,云衍便听见一阵清扬的琴声,夹杂着淡淡的忧思,琳琅入耳。
桑郁卿的琴艺是云衍亲手所授,相比较起她的修为道行,明显是她的琴技更高一筹。当云衍命她潜心修行时,已经几年没有碰过琴弦了。
今日她竟弹奏古音,说明她有心事。而心事为何,云衍不难猜出。
夜风流梭,明月照空,天璇楼前的空地上坐着一道人影,不见其颜,只能窥其背影。
窈窕俊丽,纤柳之姿。
超出云衍预想的是,他眼中所见的桑郁卿鸣奏古琴时,周围尽是青藤枝蔓摇曳,身上灵光闪缀,似是在与桑郁卿和鸣。
天璇楼四周的草木灵物都被吸引,纷纷溢出灵光,本想聆听悠扬琴音,却不料被长春木强行掠夺,灵力被它吸纳,根埋深入地底。长春木的枝藤成长得更为茁壮,久久围绕在桑郁卿的身旁,如舞龙蛇。
直到云衍靠近,那通人性的长春木便立刻像是受了惊一般缩回了地面,最后化作小蛇一般的大小,缠绕上桑郁卿的脚腕。
琴声戛然而止。
云衍问她:“为何早退?你师妹和师弟还未与你说过话。”
桑郁卿盈盈笑道:“迟早都能见到,何必在乎今天一晚?”
“你有心事瞒着为师。”云衍微蹙起眉头,有所不满。“从门试起,你便一直心不在焉。郁卿你可是因为,为师破例再收弟子而有所不满?”
她一直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可如今被师父逼问得退无可退。她只好强挤出一抹微笑,状似开玩笑着道:“徒儿怎敢有不满?只是可惜,往后没法再黏在师父身边,而师父也要分心教导新师妹和师弟。”
云衍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为师事事精心照料的幼童了,怎可抛却鸿鹄大志,只想黏在为师身边呢?”
又被训了。
桑郁卿苦涩一笑,脑子里却闪现出前世里,云衍对谷琼关怀备至的画面。他不仅将谷琼带在自己身边,从起居到修行,事无巨细,悉心照顾,还将桑郁卿换到了天璇楼外的小别院里,就像是随手丢掉的一个废物。
从此再没有了关心和照拂,也让她在师门里活得举步维艰,越来越苦。
“是徒儿不争气,还请师父恕罪。”她深深地埋下了头,手中紧紧抱着古琴,纤瘦修长的手指无措地按在琴弦上,甚至还有些发颤。
忆起离开七星殿前温若思所说的话,云衍多少也能了解和体会到桑郁卿眼下的处境。
思量片刻,云衍拂袖摊手,一本手札递到了桑郁卿的面前。
看着白整的封皮上用好看的字体书写着“随心手札”四字时,桑郁卿微楞,胸口处的心突然加速跳动。
砰砰砰!
激动的情绪让全身的血液都欢快地奔腾流淌。
这本手札,终究还是又交到了她的手上。
云衍说:“这本手札是为师从入剑蕴阁后便开始记录的心得,今日便赠予你所用。你虽根骨奇差,无甚天资,但你绝不可轻易懈怠自己,须知天道酬勤。”
手札落入了桑郁卿的手里,表皮上还存留着云衍手上的温度。
她喉咙发紧,鼻头一酸,险些在云衍面前失态。
再次开口时,云衍从她那侬侬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那么接下来,师父可是要将我安排到听风院去?”
“听风院?”云衍皱起眉头,“为什么去那儿?又不是天璇楼的房间不够住,何必跑到为师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完这话时,再看见桑郁卿的眼眸时,就见晶亮得好似小兽濡慕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纵然再冷硬的心也都化作了一汪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