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充满疑云的表白
今天是赵悦馨来清华大学读书的第888天,今天也是赵悦馨母亲的受难日,也就是说,这一天赵悦馨要过二十一岁生日了。清早,她还没有起床,就收到母亲的一个大大的红包和一句温馨的祝福语:祝我的宝贝女儿生日快乐,永远开心!赵悦馨收完红包,给母亲发了三朵玫瑰和一个拥抱,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对着明亮的窗户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伸懒腰的同时,她盯着瀑布般下垂的深色窗帘美滋滋地傻笑了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笑容说明这个姑娘恋爱了。是的,昨天一个她暗恋已久的男孩子终于对她表白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了等待这一刻曾做过多少繁花似锦的美梦,如今有情人终于可以终成眷属了。这就是她情不自禁微笑的原因。
“悦馨,你快起床吧,你的男朋友已经在楼下等了好长时间了。”舍友叶子的一句话让赵悦馨从那种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儿。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男朋友早就来了,你过来瞧一瞧。”叶子一边拉开窗帘,一边说,“说真的,悦馨,张之琛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你说他一表人才,又那么才华横溢,为什么有时感觉那么木讷呢?他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却不懂给你打个电话。”
赵悦馨倏地一下跳下床,飞一般来到窗前,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啊,叶子,”她顿时喜上眉梢地说,“你说得没错,是张之琛,他来找我了。我太高兴了!”
“悦馨,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叶子用一种特别的口气又问。
“当然啦,我都喜欢他三年了,”赵悦馨离开窗口,一边扎头发,一边认真地说,“从我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他了。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一见钟情吧。只是之琛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因此我一直不敢靠近他。真没想到,他竟然也喜欢我。”
“我觉得他是因为你的那篇论文才开始关注你的。”叶子说。
“哪篇论文?”赵悦馨茫然地问。
“当然是那篇探讨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的论文了。”
“哦。”赵悦馨的那股兴奋劲好像被什么东西驱去了似的,竟换了副悻悻然的语气应道。
听她的口气似乎很失落,叶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她发现赵悦馨沉静在某种诞妄的想象中了。
“你在想什么?”叶子忍不住又问。
“想微安。”赵悦馨闷闷不乐地轻声回答。
“我一直以为这三年你始终不找男朋友是因为你喜欢王微安呢。”叶子用打趣的口气说道。
“叶子,你想哪儿去了!”一听此话,赵悦馨不禁露出了笑颜,温柔地嗔怪道。之前忽然出现的那种心情上的莫可名状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微安是我的挚友,我是喜欢她,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我不是同性恋者。”
叶子也咧开嘴笑了。
“说实话,悦馨,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你和微安那么要好的一对朋友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们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连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见了都自惭形秽。”
赵悦馨只是笑着,没再搭话。
“悦馨,你不觉得王微安在气质上和张之琛有点像吗?”沉默了一会儿,叶子盯着站在楼下的张之琛又说。
“你指的是哪方面?”
“沉默和忧郁。”
“不觉得。”赵悦馨立马肯定地说,语气带有特别的强调意味,“我认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共同之处。何况,他们还不认识呢,今天我就要介绍他们俩认识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认识?”叶子一脸认真地说,严肃的神情暴露了她那种执拗的脾性。“了解你们的人都知道,微安是追随你才来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工作的。你来这儿一个月后,微安也来了。你现在是一名大三的学生,而微安在这里也待了三年了。她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只要去过图书馆的人不可能不认识她。你也知道,张之琛几乎每天都会去图书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微安呢?何况在课下你和微安又经常出双入对。张之琛是你的同学,王微安是你的挚友,难道你认为张之琛除了教室里的你,一点也不了解生活中的你吗?”
赵悦馨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子,默不作声。
“我明白,你所说的不认识是指作为你男友的张之琛还不认识作为你挚友的王微安。”叶子进一步耐心地解释道,“但我并不认为和你毫无关系时的那个张之琛并不认识那个性格沉静的王微安。悦馨,你之所以看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相似之处,只是因为你是身在庐山而不识庐山的真面目。”
“是这样吗?”赵悦馨不以为意地问,也不等叶子回答,便径直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了。
叶子穿外套准备出门。
“叶子,你要去哪里?”赵悦馨一边揉搓涂满洗面奶的面颊,一边从镶嵌在洗漱台前的镜子里通过敞开的门望着叶子,问。
“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叶子回答。她正站在门口,对着一面握在手里的巴掌大的小镜子涂口红。
“如果你去图书馆见到微安的话,告诉她我一会儿去找她。”赵悦馨冲掉满脸的洗面奶沫子后,又补充道。
“你说,如果你毕业了,微安还会在这里工作吗?”临出门时,叶子又若有所思地问。
赵悦馨扭过刚刚洗干净的那张白净的脸,看着美丽的叶子,显出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
“你怎么啦?”正要开门的叶子一看见赵悦馨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只是奇怪,”赵悦馨回答,“你今天怎么如此关心微安的个人问题。”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只是好奇罢了。”叶子笑呵呵地说,她的话音还在房间里回荡,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赵悦馨看着叶子消失在门后,不禁摇了摇头。
“莫名其妙!”她一面拍柔肤水,一面自言自语。
一刻钟后,焕然一新的赵悦馨来到楼下。只见昨天刚刚晋升成为她的准男友的张之琛正在门廊前慢慢地来回踱步。他双手握拳、眉心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这个仪表堂堂的男孩来自南京,比赵悦馨大一岁。张之琛是那种内在和外表并不相称的人。初次见面,凭借他英俊的容貌,别人会误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然而,和他一交谈,这种有失公允的错觉就会立马消失不见了。这是因为张之琛的谈吐之儒雅和深邃消除了他俊美的外型给人留下的那种肤浅的印象。这个年轻的男人可谓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看到清新秀雅的赵悦馨走出楼门,张之琛的脸上露出谨慎羞怯的笑容,立刻朝她走去。赵悦馨原本以为张之琛会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没想到他只是机械地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并慢条斯理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赵悦馨微微一笑,然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漂亮的胸针。
“去年暑期去意大利旅行,我在佛罗伦萨买的,希望你喜欢。”张之琛说。
他说话的语气不像一个热恋中的男人该有的语气,更像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男同学平常和女生说话时的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
这种近似于公事公办的语气使赵悦馨不由自主地抬起脸,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她深爱了三年的男人。她在心里不禁自问:“这个男人究竟爱不爱我?”她得不出答案,因为此刻一种女性的直觉使她突然迷茫了。
“之琛,你以前谈过恋爱吗?”赵悦馨把胸针别在胸口后,用深情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之琛的那张英俊的脸,郑重其事地问。
张之琛摇摇头。
“你真的爱我吗?”她又紧接着问。
张之琛点点头。
“有多爱?”
张之琛只是平静地看着赵悦馨,缄默不语。
“之琛,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赵悦馨用温柔的口气又说,“你应该明白此刻我在质疑你对我的真心或者说感情,虽然我知道我并不应该这样做。”
“悦馨,你最应该相信的是你自己的感觉,”张之琛终于说话了,“我是爱你的,但我无法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爱你,或者说有多爱。在这所人才济济的学校,有很多优秀美丽的女生,但我在这个清晨唯独把一枚自己甄选出来的胸针送给了你。我认为这就是我对你的特别的感情。我们是同学,认识有三年之久了。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善于辞令的人。我做事的方式也许和其他男生不一样,我说话的口气也许也不符合你期许的那种态度,但这就是真实的我。你若在此刻已经开始怀疑我对你的爱,或者意识到也许我们俩个人在一起并不合适,那么你可以重新定义我对你的意义。你是知道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赵悦馨默默无语,只是用那双明眸凝视着张之琛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想透过这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睛看透他的真心。
“告诉我,之琛,”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后,赵悦馨又平心静气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向我表白呢?”
张之琛没有搭腔。
“的确,我很了解你。”赵悦馨又一字一顿地说,“但只是了解我所看到的表面的你。我承认,刚来学校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充满了好感。因为你和我所认识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你英俊却不肤浅,才华横溢却不轻易显露,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尤其是对我而言,你的性格使你看起来又那么深不可测,像个神秘的谜一样呈现在我的面前,令我忍不住想揭开谜底。我一直暗恋着你,但不敢对你表露心迹,因为我深信你会拒绝我。你从未对任何女生表现出一个男人对女人该有的那种正常的兴趣,这就是我认为你会拒绝我的主要原因。可是,很明显,最近你却对我开始另眼相看了,这让我受宠若惊。而且,我从来都不敢奢望你会爱我,可是昨天你却对我表白了,这简直让我喜出望外。之琛,原谅我,我刚才之所以对你提了那么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只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学校里有那么多比我优秀、比我漂亮的女生,而丘比特之箭却偏偏射中了我。因此,我想一再地确定,确定你爱我是出自真心,你现在就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然我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之琛,我恳请你如实地回答我接下来提出的这个问题:你是因为那篇阐述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的论文才开始关注我的吗?”
张之琛轻轻地点了点头。而赵悦馨白净的额头却飘过一丝阴云。
“那么,”随即,赵悦馨又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口气问,“你究竟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欣赏我的那篇论文所体现出的我个人的独到见解而开始青睐于我呢?”
“悦馨,你为什么如此较真呢?”张之琛握住赵悦馨的手,用从未有过的亲昵口气说,“我既欣赏你的才华,也喜欢你的人。”
“你不懂。”赵悦馨突然低下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口气喃喃地说。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去慢慢地懂对方啊。”张之琛温柔地应道。
赵悦馨伸出纤细的双手抱住张之琛的腰,张之琛顺手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对她说:“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了解我的。不要怀疑,也不要猜测,让你的心引领你的路。”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赵悦馨抬起头含情脉脉地对张之琛说。
“谁?”
“我的挚友王微安。”
不知何故,当赵悦馨一提到王微安这个名字时,张之琛慌忙把凝望赵悦馨的目光移向别处。他似乎在有意回避什么。
“好的,你带我去见谁,我就见谁。”随后,张之琛低声说道。声音之轻,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听清楚他说了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