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爱情的世界里
李白甫从张之琛的眼神里一下就看出他深爱着王微安。这是男人的直觉,而对于一个正处在热恋中的男人来说,这种直觉是非常可靠的。尽管他一直相信他喜欢的这位学生爱慕着他深爱的姑娘,但那充其量只是他的猜测,一直都没有得到证实。但此刻张之琛看王微安的那种含情脉脉的幽怨眼神足以证实了这一切。李白甫的心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男人在面对喜欢自己女人的男人时能做到无动于衷,李白甫当然也不例外。他看着张之琛的那张朝气蓬勃却郁郁寡欢的脸,意识到这个自己喜欢的学生竟然成为了自己名副其实的情敌,脸上不禁荡漾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用平静的目光盯着张之琛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
“怎么,这么快你就有别的内容要告诉我了吗?”
张之琛把目光从王微安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收回来,看向李白甫,沉默了片刻,轻声说:
“我想和您谈一谈。”
“荣幸备至,”李白甫回答,“请进,我们去书房谈。”
“不,”张之琛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王微安一眼,又说,“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想到外面谈。”
张之琛的这个动作李白甫不可能没注意到,因此他猜测张之琛想与他谈话的内容一定和王微安有关,他的心一沉,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转回脸用温柔的语气对王微安说:
“你先睡,不用等我。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李白甫的这两句充满柔情蜜意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张之琛的心。他听着他说话,就仿佛感觉到屋里的那个姑娘已经为他所独有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泣血。此时此刻,他真想扼住李白甫的脖子掐死他,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没有情敌了,他也不会感到如此痛苦了。但他忍住了。他深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始终是他的老师,他的名望和学识值得他钦佩和尊重。如若不是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说不定他会成为他的精神导师,亦或是良师益友。即便他们的师生关系不能好到这一步,但就目前来说,他的命运依旧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一句话也许就会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写。
张之琛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白甫,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憎恨与嫉妒的怒火。他虽然在表面上克制住了冲动的行为,但在潜意识深处,仅这片刻的功夫,他在意念里已经杀死他无数次了。同样在爱情的世界里,良师益友没有一席之地,只有不共戴天的情敌。在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莫过于爱情了。
王微安先是看看张之琛,又看看李白甫,然后点点头朝卧室走去。
等王微安走进卧室,李白甫转身换上皮鞋,随手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下外套穿在身上,然后和张之琛一起走出房间,带上房门。他们一前一后沿着楼梯朝下走去。公寓楼前面有一处花坛,这俩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就在这儿站定。不远处有一盏路灯,此刻正摇曳着淡黄色的暗淡光晕。
“说吧,孩子,你想谈什么?”李白甫首先打破了沉默。
“孩子”这两个字让张之琛的心情莫名地感到不悦。正是这两个字使他意识到作为一名学生,他竟然在和自己的老师争风吃醋。他觉得非常羞愧。但是转念一想爱情是人生中最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那么有什么理由轻易认输呢?老师又能怎样?在这所学校,他们是师生关系,但走出校园,他们只是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想到这一点,张之琛借着昏黄的灯光默默地注视着李白甫,没有立刻作答。
李白甫耐心地等待着。
“您能告诉我在您的第一堂课上,您从脚边捡起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字吗?”张之琛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令李白甫触不及防,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张之琛,没有作声。他是从张之琛的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因此非常了解他的心理。他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敢作敢为。有梦想,有追求,对未来充满期许,且志在必得。然而有时又难免自以为是,心高气傲。
见李白甫不予作答,张之琛用极其深沉的语气又问:
“您爱您屋里的那个姑娘吗?”
“当然。”
“您了解她吗?”
“还谈不上了解。”
张之琛突然笑了。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笑容,既像是苦笑,又像是嘲笑,更像是哀笑。
“您知道吗?”他用非常哀怨的声调说,“我真的非常羡慕嫉妒您,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而且您的行为那么肆无忌惮,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流言蜚语,也不在乎您的名声受损。您死了妻子不到一年,而且刚刚回国,立马就和一个年轻姑娘同居了。您的行为比您的任何言辞更具说服力,说明您的确是弗洛伊德的追随者。”
李白甫扬开嘴角轻轻地笑了。
“我的确感觉到了你话语里的妒意,”他轻描淡写地说,“但我深信你深夜来找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纯地评说我的是非来了。”
李白甫的镇定让张之琛的挑衅心理不战而败,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出现就获得了王微安的芳心。因为他是如此自信洒脱,他周身洋溢出的那种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是无比正确的信念,就仿佛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称赞他,他也不会为此更努力,即便全世界的人都非议他,他也不会因此更沮丧。他的这种超然物外的境界,令张之琛钦佩不已。
“的确,我不是为此事而来的。”他沮丧地说。
“我猜测你是为了我屋里的那个姑娘来的吧?”李白甫开门见山地轻声问。
张之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没有立刻作答。
“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她。”李白甫又说。
张之琛越发惊讶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李白甫。
“你在课堂上故意对我挑衅,”李白甫继续说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吗?你认为是我抢走了她?”
张之琛缄默不语。
“孩子,爱情没有先来后到这一说,”李白甫像自言自语一般,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比我先认识她,但你们并没有相爱,这是事实。你虽然爱她,但这个事实也许说明你们之间有缘无分,那么你又何苦死钻牛角尖,和自己过不去呢?如果命中注定是属于你的东西,任何人都是夺不去的,你要始终相信这一点。”
张之琛依然没有作声。
“我看了你的论文,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李白甫又说,“你的路还很长,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爱情,所以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折磨自己了。你要把精力放在学业上,这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张之琛低声说,“所以我早就决定放弃了。”
“想必你的心不能就这么快放下吧?”李白甫上前一步,拍了拍张之琛的肩膀,柔声说,“我是过来人,知道爱情是怎么一回事,我也知道陷入爱情的青年有多么无所适从、彷徨迷茫,但相信我,孩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您会娶她吗?”张之琛顿了顿,又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李白甫回答,“现在我无法明确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如果您决定娶她,那么我要告诉您请不要立马做这件事,因为她生来不是专门为做别人的妻子而存在的。”张之琛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如果您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娶她,那么我此刻就要告诉您,我不打算放弃了,我会和您公平竞争,因为她可是我这一生最想迎娶的新娘。”
“第二个如果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李白甫微微一笑,接话说,“但第一个如果我不是十分明白你的意思。”
“我这就告诉您我的意思,”张之琛回答,“因为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