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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杯大麦茶,林希把心底的话全倒出来:“真要说起来,我贴补我弟弟还真没贴补多少钱,彻头彻尾也不超过20万,那还是我亲弟弟呢。何清明家呢?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了,买房子,老爸找何清明老爸要钱,何清明老爸老狐狸似的一毛不拔,面子还得要,就让何清明出。何清明掏空了自己的底,一下子送过去20万。20万!说是会还,那家子还贷着款呢,铁定先还银行的,自己再用舒服了,然后才能轮到,猴年马月?”

这么一算,算得白玫薇可感慨了。自己一家子去了趟普吉岛,就用了不止这个数,林希一家子在为这么多钱辗转反侧,就差要拆家散伙了。

可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她也不好乱充圣母,搞不好变成个圣母婊怎么办?所以,只能好言安慰:“你要想开点,一定要记住:这世上,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林希找到倾诉的人,一肚子的郁结疏散了些许,长出口气:“谢谢你,白老师,这么和你说说,我已经舒服多了。”

下午上班,经过教研室旁边的楼梯,看到林希站在走廊上给新提拔的一个教研组长交代事情,情绪正常,白玫薇暗暗欣慰。但是,又过了两天,全校教师大会上出了个岔子,原来她那个年级组的教研组长苏媛媛被破格提拔为教研室的副主任,代替刚刚休了产家回家的一个主任,暂时主持教研室的部分工作。

消息由已经成为代校长的闫沐新亲口宣布,全场老师一片大哗。大家窃窃私语,好半天都没停下来。最后闫沐新对着扩音器喊:“安静、安静!”才压下这一片议论之声。

郭老师今年就要退休了,什么都不怕,气得要命,直接在走廊上就喊上了:“什么意思啊,一个教研室,要两个语文主任,我们学校以后改一个大主科,一个小主科,数学被活生生放弃了吗?”

蒋组长笑呵呵说:“你想多了吧,小学老师万金油,哪里需要踏哪里。谁说教语文的,以后一辈子就要教语文啊?”

“什么?”郭老师眼睛立刻瞪大,“苏媛媛这学期改教数学了?”

“教数学多累啊,天天改作业,还要忙考试。”

“那她教什么?”

“全年级思品,兼任数学督导员,马上学校会给她配一个数学老师,专门负责数学方面一些安排。”

“还有这种事?”

蒋组长见怪不怪:“你再在这里呆几年,什么想不到的都会看到。”

苏媛媛去教研室上任那一天据说很拽,由闫沐新亲自送过去,并且当着闫沐新的面,苏媛媛不仅请到了闫沐新给自己庆祝,还要请教研室其他同事一起聚餐。而林希心情不好,推说有事,她顺嘴就接:“林主任有事,我就不讨嫌打扰了,下次补请。”很直接把林希撇开。

据其他两个同事转述,当时林希的脸色可难看了,白如雪地!幸亏年轻,换个年纪大一点的,直接气到脑中风。

白玫薇和季明慧吃饭,料到这件事,季明慧也不偏帮:“用不正当手段争取到东西的人,碰到另一个手段不光明、但正当势头的人,注定会得这样的下场。我不评价苏媛媛好不好,我只说林希当初第一步就选错了。”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过去呢?”

“话不能这么说啊,”季明慧戴手套拈起一只梭子蟹的爪子,“什么因种什么果,你说说,你若是帮她,能改变她的现状?能落下你的好?”边吃边继续问,“都不行对不对?这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会以任何一个主观意见而发生转变。”

白玫薇唉声叹气。

季明慧反过来教育她:“你瞅瞅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当初她对付你的事,你可算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记得了。”顿了顿,“算了,提前告诉你一个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好消息。”

白玫薇懒懒的:“我一个快退休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我听了会高兴。”

“怎么会没有呢?今年的桃李杯大赛,学校内定了。”说到这里,季明慧神秘兮兮,“这属于机密,你可谁都不能透露,当事人都不能说。”

白玫薇果然来了兴趣:“谁啊?和我关系很好?”

季明慧笑道:“那肯定啊,甄臻,高不高兴啊?”

白玫薇果然乐了:“这个挺高兴。轮也轮到了啊,这个小姑娘可真老实,去年改试卷都被苏媛媛欺负哭了,也只敢和我说说。”

“你这就不懂了,这就是甄臻厉害的地方了。单位里面用人,要么用自己的嫡系,比如苏媛媛,她为什么升这么快?肯定功夫下足了呀,闫沐新就是她的主子,闫沐新提了正校,不提她提谁?要么,就用老实人,比如甄臻。你看去年甄臻被苏媛媛欺负哭了,闫沐新也看到了呀。这种小姑娘到哪里都是乖乖巧巧的,只会干事,不会闹事,闫沐新又不能只用苏媛媛一个,还要用其他的,甄臻肯定是首选呀。”

“哎唷,”白玫薇受教了,“我年轻的时候,你咋不教我这些呢?”

“我教你个屁!”季明慧一口怼回去,“你这种,是所有领导都不会启用的。”

“为什么?”

“才多大,就开一奥迪?没过多久,就换一宝马。你家老方给你买现在这辆车时,你才四十多岁吧,一百来万,校长、局长得忙多久才忙一轱辘?提你上来,是领导你做事好呢,还是随便你心情干更好?人家领导辛辛苦苦爬上来,总要耀武扬威一番吧,你气势上总压人家几头,人家领导怎么耀武,怎么扬威?心里当然会不舒服!”

“合着我眼光好,嫁对了人,还嫁错了?”

“平衡!”季明慧说,“上帝给你开了几扇门了,女人,你该满意得不得了啦。再给你把窗户全打开,我们就只能全憋死在黑屋子啦。”

白玫薇彻底服了:“你说你这张嘴,该着能做书记。”

开学第二周,桃李杯校内选拔就开始了,甄臻上了一堂低年级的课,效果不错,但被林希给否定了。林希的意思:“我们大校,还是应该出高年级的课,更有深度。”

苏媛媛作为语文学科出身,也担任了这次选拔评委,持不同意见:“大校和低年级的课怎么就不相融了呢?感情大校不应该开低年级课?”

林希顿时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媛媛鼻子里哼出一声:“实话实说的态度。反正你是主任,你也只有一票。其他人全跟你一个意见,你才好嘚瑟呢。”

残酷的是,其他人里面,林希根本连一个盟友都没有,倒是甄臻真的是个讨喜的孩子,大家不约而同,全给甄臻打了高分。

苏媛媛搜集好大家的评价表,交给林希:“林大主任,麻烦你向闫校汇报咯。”

林希嘴唇颤抖得不得不用牙齿咬住,为了不当场失态,猛地夺过评价表,跟着大步离开。但是刚走出报告厅,眼泪就流出来。但她还得硬撑着,把眼泪擦掉,然后装作一脸平静,将表送到校长室。

闫沐新一看她板着脸进来,自然也把脸拉很长。

林希说:“闫校,这是桃李杯校内选拔的最终结果,你过目。”

闫沐新“嗯”了一声,敲敲桌面,便没再说一个字。

林希走出校长室时,手都在抖。一步一步从楼梯挨下来,碰到刚从办公室里出来打算上厕所的白玫薇,再也没控制住,泪流如雨。

白玫薇急忙把她领到穿堂哪里,顺便自己把厕所先上了。两个人站在角落处,林希哭哭啼啼:“她们都妒忌我,所以联合在一起孤立我、排挤我。”说着,又握住白玫薇的手,“白老师,你和季书记是好朋友,也是这个学校的老教师了,你要站在我这一边,然后帮助我。”

白玫薇措手不及:“我该怎么帮你呢?”

“你就去和闫校说,你觉得我说得是对的,苏媛媛根本不懂语文,其他人也只是附和。”

“呃,这个嘛,”白玫薇不由为难,“我这都不教语文了,提这上面建议,不合适吧。”

“那你和季书记说说,让她和闫校说呢?”

“季书记以前是教数学的,做书记之后也不怎么上课了,更没法说啦。”

“噢——”林希这才傻了,愣愣的,“好,这我就知道了。”

白玫薇和她分手后,回办公室,喝了杯水,到了下班时间,忙去停车场。上了车,才给季明慧打电话:“在哪儿呢?”

季明慧早就不在学校了:“刚去了趟教体局,现在回家。”

“跟你说件事儿——”接着,白玫薇就把林希找自己的事情给说了。说完,她问季明慧:“真的,我觉得她现在有点不像以前了,以前多清高自傲的一个人?现在吧,我真觉得她有点神经兮兮。”

季明慧满脑子都是事,哪有心思操心这个:“哪有可能是神经上的事?她这个人就这样,说白了,人有点要强,情商比较低。”

这么多年来,白玫薇可信任季明慧了,季明慧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多想。

到了下周一,省里面一个非常著名教育专家周启舫到德翔小学上课,并做讲座。

一般这种情况,白玫薇这种都快退休的老师从来都不搭理,但是周启舫却是白玫薇非常喜欢的一个教育专家,上课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是很多小学老师心目中的偶像,所以,她特地将上午所有的课都调下来,约了甄臻,一起去演播厅听。

周老师上的是低年级的课文《狼和小羊》,课堂打破了固有的模式,全场都处于和孩子的交谈以及相互打趣中。德翔的孩子原本都是好的,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愈发活跃,说出了很多让听课的老师捧腹大笑的稚嫩话语,周老师巧妙点拨,适时点评,孩子一唱三和,**迭起。不管是已经教了三十年书的老教师,还是刚刚才入行的新老师,在整个观摩过程中都深深进入了那个情境,叹为观止目摇神驰。

接下来的讲座,也非常精彩。

周启舫老师详述他所以为的低年级教学,认为低年级课堂,应该和高年级有本质上的区别,要着眼于趣。“你上低年级的课,如果从头到尾,孩子都不能表现出他的兴趣,他的快乐,那么,就算你的教案设计得再深刻,再精妙,课堂实施还是失败的。”周老师如是说。

谈关于这篇《狼和小羊》的设计,周老师还很风趣地说:“不管是谁,在座的,还有我们所教育的小朋友们,都知道狼是坏的,不讲理,很凶残,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小羊也是值的批评的呀。”这个内容,刚刚上课的时候他就和小朋友们情景对话讨论过,这时候说自己的设计意图,是往深刻处阐述,让老师们听得更加明白,听出意思:“小羊会被吃掉,除了它跑得没狼快,体力没狼强,也没有狼的尖牙和利爪,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它对局势的估计是错误的呀。为什么这么说呢?一开始狼还没有明确表露自己想吃它的时候,小羊在干什么呢?和狼讲道理对不对?不可否认,小羊的口才很好啊,有条有理,但是,作为小羊自己呀,它有没有想过,狼是来跟你讲道理的吗?你跟狼讲道理,不是给了狼更多的机会靠近你?”

说到这儿,周老师就给老师们讲了个笑话:“我有一次,接到一个老师对教导主任的投诉(周老师本身也是S市一个学校的校长),那个主任批评这个老师没有备课就去上课,但是这位老师立刻强调自己明明自己就备课了,只是忘记了将备课本那天带到课堂上。一个不备课,一个是疏忽,忘记带备课本,两个错误性质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把这个老师喊过来,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教二年级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一篇《狼和小羊》?”说这话时,周老师的表情很怪异,语气也特别奇怪,看似调侃,却又不完全是,似真非真的,若我是那位老师,一定觉得这校长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了呢?

周老师却分明也说:“那老师立刻眼睛瞪好大,心想,这校长,是不是疯了呢?”

下面的人都是这个想法啊,“哄!”地全笑起来。这也是周启舫老师的魅力所在,无时无刻不抓着你的注意力往前走。

下面的话,意思大家都听懂了——主任说你没备,他是狼,你是羊,你到我这里来说,也是没用的。

这道理吧,聪明的早就知道了,周老师这么一说,他们皆会心一笑。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人站起来,大声说:“周启舫老师,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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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师和她的后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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