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末日来临
随着王灵留用问题的解决,汤成仕自己的留用问题就日益显现出来:还有几天,就是12月25日,就是圣诞节,自己的生日了。对自己的留用,经多方努力,对有关上级已进行了一些“基础性投资”,打好了留用基石--你王灵怎能比呢。
尽管如此,汤成仕还是感到了即将退休的威胁。为减少可恶刁民对自己退休时间的盯梢,她一改过去的做生传统,对王灵和高红星悄悄地作了特别叮嘱:“今年的生日,由于时间较紧,就不直接做生了,换个方式过算了。”
“那怎么行呢?”高红星大惑不解地问道。
“这事就不要再问了,只管执行就是了。”
王灵也在一旁帮腔道:“那就照所长说的办吧!”
“所长对我恩重如山,即使你不再直接做生庆祝,我那份生礼,也是要送的,并仍要通知那些有正义感,有人情味的同志和单位,前来送礼,间接做生。”高红星答道。
汤成仕心中暗喜:俺要的就是这话,虽不做生,不请客,但又要能收到生日礼金,得到可观收入--没有请客耗费,是纯利啊!此计有谁能想到呢!--这些纯利,必然增强自己和杨豺争名捞钱竞赛的实力,多妙啊!看来,高红星这小儿成熟了,简直成熟了,开始为我着想,进行隐形索贿啦!
果然,在汤成仕生日之前,陆陆续续有不少的教研员、下属单位、指导单位,前来送生礼了。有的由于通过高红星的“转手贸易”,他也就趁机在其中收取了一些“进出口关税”,既为汤所长赢得了面子和银子,也让自己得到了不少收成。
汤成仕退休那天,没有领导到教科所来进行宣布任何人事变动的问题。
隔了几天仍然是这样……
以后也仍然是这样……
杨豺退休的前一天--12月29日,在江州市大上海酒楼,进行了庆祝“60大寿”活动。尽管去年就已按民间流传的,男子做生“做九不做十”的习惯,做了一次庆祝。但为了和汤成仕进行争名捞钱竞赛,仍再庆生日,其上上下下的关系和单位,许许多多的门生,都来做了贡献。庆生次日,被通知退了休。
杨豺退休当晚,他叫汤成仕早点下班回家,以进行有关结束竞赛的工作。
晚上,汤成仕半是遗憾,半是幸灾乐祸地对杨豺说道:“怎么,杨院长今天这么早就把我逼回来,究竟有何贵干啊?”
“我那面的工作结束了!--尽管我对有关领导,做了大量‘投资’和‘铺垫’,唉,还是下课啦!”
“你那面的工作结束与我有何关系啊?”
“怎没关系呢?”
“那究竟有什么关系啊?”
“我想,我们应该是结束‘竞赛’啦!”
“那可不行!还要进行下去才行呢!”
“问题是我已退休,再继续‘竞赛’下去,又有什么作用呢!”
“无论如何都应该要继续!”
“那要继续多久呢!”
“该进行多久就进行多久!”
“那可不行!不能什么事都全照你说的办。如果你执意要继续,就一个人干好了。”
“那我做点让步,你也做点让步,怎么样?”
“我怎样让步呢?”
“就是有时间限制地再继续进行一段时间,时间到了也就不再继续‘竞赛’了。”
“那继续多久呢?”
“半年!”
“不行,必须减少点。”
“那5个月吧!”
“不行,至多再给你一个季度,多了一天我都不再参加。”
“好吧,我的杨院长大人!”
汤成仕想:自己的创收、得名、出国、获奖等各方面的业绩“总分”,仍比杨豺差很多。延长点竞赛时间,让自己喘息一下,充分利用他已退休无法再继续创收,而自己又继续上班的有利时机,狠狠地再捞几笔,最终超过杨豺,取得竞赛胜利。
而杨豺则想:即使让你再折腾一个季度,除掉即将到来的寒假,你再多的诡计,再多的手段,即使把教科所的全部计划外资金吞下去,也只能在经济上有点“小儿科”而已,休想在竞赛上超过我,哈哈,我已胜券在握了。小仕啊小仕,你就乖乖地举白旗吧!俺可是等了许久了呢……
元旦、春节(寒假)的时候,汤成仕仍用“干部倍数分配法”,以物代币,为全所职工发了点节日慰问品--“所油”,一桶食用油,而非过去的“所衣”、“所鞋”……
她常常想:现在是争取取胜的最后时机了,下期开学后就只有一月啦!必须只争朝夕,分秒必争!
经寒假休息后的汤成仕,本想像洞里经过冬眠的蛇蝎,把能量化转成无穷的创收智慧,但却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上班不久的“三八节”,汤成仕仍用“干部倍数分配法”,以物代币,用“所皂”、“所香水”、“所洗发水”、“所洗衣粉”……对全所职工进行了慰问。
这时的汤成仕,时不时地发着高烧,最初以为感冒,找医生看了两次,医生也这样确诊。但不久,发烧次数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身体也渐渐消瘦下去……她想:是否是过去吃的“瘦肉精”等特效减肥药起效了呢。--她的身上,也逐渐出现些花生大小的红色斑点,且尿频、尿急、尿疼,小便时有着许多浓性分泌物,尿液可见纤维状物质;淋巴结肿大,伴随有圆形小斑疹,后逐渐破溃、糜烂,不时发出阵阵恶臭……她的免疫力受到了破坏,对多数细菌和病毒的侵入,几乎没什么抵抗力了……
--由于没有力气,全身乏力,行动不便,虽极不情愿,汤成仕也无法再坚持上班,只得呆在家里了!
3月10号,汤成仕被迫住进了市人民医院--一个让她极不愿去的地方,仅仅那次“超孕检查”,就让她恨透了这个鬼地方。如今,不得不又来了。她被进行了各种检查,但没能得到确诊!
对汤成仕的病情,教科所职工都非常关心,许多人还进行了分析,有的认为这是当初她大肆出国“潇洒”、“风光”造成的:她即使不心疼单位的钱,但无论如何,至少也该为党的利益,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家庭的利益着想,稍微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啊!想当初,汤所长仅仅只是为了减肥,就曾耗费了不知多少的心血,受了多少活罪啊!而今病了,她又将会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呢?
有“打油诗”云:周游列国潇洒尽,
潇洒带回西洋病,
“西洋”天国风光好,
宁要风光不要命。对汤成仕的病,杨豺既十分着急,又十分高兴:这使她一再要求延长的争名捞钱竞赛,终于化上了句号,自己的竞赛成果彻底保住啦!当然,自己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这怪病会不会传染呢!--一想到这些,杨豺便会格外紧张,身上常常会产生无数的鸡皮子疙瘩,背心里也会出不少冷汗。
另一个着急的是王灵:自己毕竟和她曾有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关系和感情,自己留用也要靠她。如有新领导来代替,自己的留用还能继续吗?即使继续留用,还能得到汤成仕給的那么多好处吗?还有,她的那闻所未闻的怪病,连医生都不能确诊,医院都不知道,又是否会传染给自己呢?应该有备无患,想想预防的办法!--他悄悄去打了3天防止疑难怪病的预防针。
住院中,汤成仕最放心不下两件事:一是和杨豺的争名捞钱竞赛。自己好不容易争来一个季度的“喘息期”--这唯一可战胜杨豺的机会,因住院白白浪费,多心疼啊!过去为了和杨豺竞赛,可谓呕心沥血,哪知因生病功败垂成了,太令人伤心了!二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换来的留用,随着生病,势必会丧失呢!一个国家不可能一日无君,一个单位不可一日无头儿啊。无论怎样,自己在病房里,也要把教科所的大权掌握住!绝对不能轻易放弃!!决不放弃!!!决不能辜负爷爷当年为我取名所下的苦心,决不能白当“圣诞女人”。
王灵几乎间天就去看看汤成仕。第一次去时,汤成仕把他悄悄叫到床前,把自己的一些担忧和任务,如此这般地向他做了交代和安排。以后,当王灵到医院来时,他首先把单位的动静告诉她:“所长,这几天单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些刁民还不敢犯上作乱!你安心养病吧,江州教科所的大小事还是你说了算呢!”
有时,王灵也这样说道:“所长,教科所的大权还在你手里呢!”
汤成仕对权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住院10多天后,市教育局安排钟溶临时代理教科所所长,这使汤成仕有些不满,也有些无奈,但她还是想遥控。在钟溶到医院看望她时,对她进行了千叮咛,万嘱咐:
“钟溶啊,教科所是个十分复杂的地方,里面的旋涡既大又多。像曾毅这些人,只知搞研究,成名成家,要好好看管才行,千万不能让他们成了气候。王灵应该好好留用,让他充分发挥余热,为国家多做贡献;高红星是个不错的同志,应该重用;魏欣、段畅……的才能也相当可以,是些很有发展前途的人。还有不少好同志,我就不再一一点了。单位经济一定要把握好,管理好,千万不能乱了套,一定要把过去的优良传统好好保持,比如,发放东西和慰问金就要按照‘干部倍数分配法’进行……”
为了让钟溶牢记,汤成仕在她走之前,又说道:“我刚才给你谈的这些话,你可一定要照办啊!千万不能乱来啊!”
对于汤成仕的唠叨,钟溶感到从未有过的厌烦,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汤所长,你安心养病吧,教科所的事,我一定尽力把它做好。”
次日,王灵来看汤成仕时,说道:“所长,有两个事要汇报:一是魏欣已正式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起诉,要求与他的老婆梅翔离婚。”
“唉,他该向单位开证明啊!”
“不知他怎想的,竟然直接提起诉讼,实在太不该了。--他预先给你说过没有?”
“没有。我这次病了,他竟然还没来看我呢!”
“这种人真是太忘恩负义了。”
“另一件事呢?”
“曾毅又出了一本书。”
“书名叫什么呢?”
“好像是叫什么《中华民族爱国史》。”
“又是到处抄的吧!昨天,钟溶来看我时,我就提醒她,要看管好这些刁民,千万不能让他们有所成就!没想到,还是让这小子写出来了。--罪过,罪过,真是罪过啊!”
“所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正说着,杨豺来了,王灵见状,只得告辞而去。
许久没有下雨了,天空没有太阳,乌黑乌黑的。汤成仕觉得天气很沉闷,自己有些闷热,心里也烦躁得很,病室里的空气似乎不流通,她让杨豺把病房的窗子推开一些。
杨豺把诸多家务事给汤成仕汇报后,接着说道:“作为我们之间的‘竞赛’,本来在去年12月底,就该结束了,由于你要想延长,就又被延长了一个季度。今天,这个季度也结束了,我们间的‘竞赛’也该画句号了。--你说呢?”
“那好吧!”汤成仕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说道。
“现在,把我们的‘竞赛总积分’拿给你,看你有啥意见。”
汤成仕慢慢把“总积分”接来看了:杨豺的积分早在去年年底就已了结,没有变化。自己在这季度,倒有些新创收,杨豺已把这部分的得分给加上了。尽管这一年多,自己的创收,已超过参加工作以来创收的总和,达到了7位数,但也只及杨豺的一小部分;即使加上编书,编报,当杰出教育家,当先进,出国……等等的得分,也不及杨豺创收一个方面的得分--这杨豺捞钱捞名也确实比老娘厉害啦!看来,只有甘拜下风了:“对这成绩统计,我没意见。”
“那你就认输了吗?”
“不认输,还能干什么呢?”
“好!好!我就等你这一句呢!”
“你现在胜利了,该你高兴了,也是该你选择想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了。”
汤成仕的话不冷不热,话中带刺,直说得杨豺有些不高兴了。接着,汤成仕又说道:“你准备选择件什么事来做呢?”
“我还没考虑好,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说吧!”
“我知道,你早就想好了的,只是不想现在说而已。”
“你说得对。--让我等会儿再给你说!”
“也好,我不逼你,--以免以后又说是我逼你说的。”
等了大约1分钟,汤成仕突然觉得有什么重要事情似的:“杨豺,我心里总不舒服,一想到宋辉这个‘丧门星’,就觉得仿佛要出什么事呢!”
“有什么事可出呢?”
“那个‘丧门星’,一再要求在春节前给他解决入党问题,我尽管做了许多努力,机关工委都认为时间太短,没有批准。--你说他会不会就此怪罪于我呢?”
“该不会吧!如他胆敢把那些照片作为炮弹去告我们,我想是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老实给你说吧:我已进行了不少投入,对有关单位,有关个人,作了预防性铺垫。想那小泥鳅,无论如何也掀不起什么大浪的!”
“对纪委领导做了工作吗?”汤成仕小声问道。
“做了!”
“对检察院反贪局做了工作吗?”
“做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以免‘大意失荆州’啊。”
“你说得对,要小心提防,平安无事。”
接着,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由于无话可说,汤成仕于是又把刚才杨豺不愿说的事提了出来:“杨豺,你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你‘竞赛’取胜后,将要做的事吗?”
“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呢?不是说好一会儿再说吗?”
“说说嘛,我不会生气的。”
“算了,我最好还是不说为好。--你现在正生病呢!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你就说说嘛!我求求你,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不会生气的。--我求求你好啦!”
“你这样逼我说,听到后真的不生气吗?--你敢保证吗?”
“这有什么了不起呢?--我敢保证!”
“好!你实在把我逼得没办法了,我就只好说了。--我取胜后想做的事,就是给你离婚,然后和项小薇结婚!--她已经与李军分手了!”
“什么?--再说一遍!”
“给你离婚,给与李军分手的项小薇结婚!--这是我们进行协议离婚的协议,请你签字吧!单位证明我都已开啦!”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时代啊!老娘刚生病,这可恶的狠心郎,就瞧不起我了,就想把我抛弃了,--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汤成仕边哭边嚎叫起来。
“哦,你刚才不是下过保证吗?怎么就哭了呢?”
汤成仕没理会杨豺,继续嚎叫,大哭,又哭又闹,直哭得把周围病房的病人和陪伴都吸引来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个个都伸着耳朵,瞪大眼睛,认真虔诚地听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汤成仕觉得自己哭得喉咙干燥,仿佛要起火了,遂叫杨豺把杯子递来,喝了水再哭。突然,“轰--隆--”,天空不知怎么地,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春雷。汤成仕手里的杯子也被震掉到地上,她想:这雷声也太恐怖了点,害得老娘的杯子都差点摔烂了。还好,这杯具不是“悲剧”。
短暂停顿后,又是几声雷声响起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可能有暴风雨要来啦!
杨豺想:今年怎么这样早就响雷了,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啊!是不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呢?
这时,3个身材比较魁伟的男子和两个身体比较结实的女子来到了汤成仕病床前,大家都以为这是前来看望汤成仕的。他们中的一个问道:“请问:谁是汤成仕所长?”
汤成仕以为又有人来送礼了,急忙擦干了眼泪,回答道:“我就是!我就是!”
接着又有一个男子问道:“轻化工研究院的杨豺院长也在这里吗?”
杨豺忙答道:“我就是!我就是!”
其中一个男子自我介绍到:“我们是江州市委纪委的”,同时他亮出了证件。随后,他拿起1份文件读起来,宣布对汤成仕进行“两规”(注:即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把自己所存在的问题交代清楚)。
随即这些人,又宣布了对杨豺的几乎是同样内容的公文。
当汤成仕听到自己和杨豺都将被进行“两规”的一刹那,眼泪再次从她难得流泪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喃喃地说道:
“这真是世界的末日!--世界的末日真的来到了!”
……
有“打油诗”云:夫妻一对中山狼,
“世界末日”逞疯狂。
机关算尽聪明误,
天狗吞日梦黄粱。
(全书完)
2002年初稿
2009年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