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回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是从前上学时读过的一首诗,到如今只记个囫囵,具体的作者及作诗背景已记不大清了,但是记得当初学时老师说起,这是一位赶考的试子写给考官的诗,是向主考官对前途的试探……云云。
但是珍珠觉得这诗字面上的意思倒是十分适合现在她的心情。
羞涩、忐忑、惶恐、期待……
实在很难形容得出。
洞房里红灿灿一片,宣洋洋到处是炫目的红,让人觉得热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何况珍珠头上盖着一块大红描金绣龙凤呈祥流苏坠脚的喜帕,只能看见脚下的一圈地方,更生了一丝压抑与不安。
十月的天,秋意正凉,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珍珠被媒婆掺着,只看见那块红布在眼前慢慢晃悠。听着那鞭炮声和宾客说笑声,感觉晃悠悠的红绸那端的拉力,及那不快不慢的脚步,珍珠觉得攥着红绸的手中的出了汗。
即便再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是消除不了的。
慢慢往前去,进了大门,跨过了火盆,新人进了正堂。和老爷和太太两个端坐在正堂,看着儿子及新媳妇进来,笑的合不拢嘴。周围的宾客也应景凑趣说笑,厅中上下,热闹非凡。
行礼的吉时已到,珍珠被媒婆搀着在傧相的指示下拜过了天地,便被送进了新房里坐床。
洞房里也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媒婆笑着将她安置在新床上,悄声道:“三奶奶,这会子三爷还要在外面先招待宾客,您先等等。”
珍珠一愣,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三奶奶”是称呼自己,从今以后,自己就是已婚妇人了,人家称呼自己都是和三爷的媳妇。
真不习惯。
但是这是没法子的事。
珍珠暗暗叹息一声,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时一旁站的丫头上来笑道:“三奶奶,可是饿了,先用些点心!”
珍珠看不见人的模样,只听见声音,只觉十分清脆,语带笑意,不由生出三分亲切来。
媒婆受了花家的谢礼,自然十分尽心,照顾得十分周全。知道这来的丫头是和太太跟前的一等丫头,便忙笑道:“哟,这不是红莲姑娘么,今儿这么忙,怎么有空过来啊?”
这红莲确是和太太跟前的大丫头,自然十分知礼识趣,这张媒婆做成了和绩之的婚事,很得和太太的欢喜,况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红莲即便有些不太待见这些做媒婆的,也不好十分得罪,便也笑道:“张大娘今儿也辛苦了。忙了这一日,还请出去用些饭!我们太太让我送了些东西来给三奶奶垫肚子。这里我来伺候就成了。”
张媒婆笑道:“好姑娘,多谢你了。三奶奶初来乍到的,还要你多照顾提点呢!”说着将一个荷包塞到红莲手里。
红莲也是个识趣的,也不推辞,福身笑道:“多谢三奶奶。”
珍珠不好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红莲凑趣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张媒婆便先去用饭。红莲端了些吃食过来奉与珍珠,珍珠只顾紧张了,倒不怎么饥饿,便摆手推了推。另两个丫头并不如红莲大方,不大说话。
一时张媒婆回来,红莲便告退出去。张媒婆便道:“三奶奶怎么不用一些,这一日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子用些也是无妨的。”
珍珠听那红莲出去的,方才轻声道:“真是没什么胃口,许是饿过了头的了。大娘用的可好?”
张媒婆笑道:“好!既用不下,也不妨,等一会儿三爷来了,小两口一起吃些,更亲香。”珍珠便不言语了。
张媒婆笑道:“只是今儿热闹,也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呢!这些点心虽好看,终究不对口。不如弄些粥来,奶奶将就吃些垫一垫也好。”
一个丫头笑道:“我去厨房瞧瞧去,若有空炉子,给奶奶熬些粥!”
珍珠忙道:“罢了,这会子那里只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呢,哪里能做这个的。快别去了,让人知道了,可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张媒婆也笑对那丫头道:“是呢,你是好心,可也该想想今日的状况才是。”
那丫头便有些讪讪的,另一个看了看,笑道:“大娘,她也是好心,怕饿着三奶奶,只是想得不周全。”
珍珠淡淡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忙道:“我叫翠梧,她叫碧桐,是太太吩咐让我们来伺候三奶奶的,日后我们就是三爷三奶奶屋里的丫头了。三奶奶若有事,只管吩咐。”
珍珠盖着盖头,只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你既是太太派来的,自然是好的。我还要你们提点才是呢!”
那翠梧似乎更伶俐些,听了这个便笑道:“三奶奶笑话我们了,我们原本是伺候太太的,如今被拨到了这边来,也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不比奶奶久呢!我们粗笨,还请奶奶日后宽待些才是。”
碧桐也似乎很赞同这话,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珍珠心下更奇,道:“那原来伺候三爷的丫头呢?”
翠梧抿嘴一笑,碧桐也笑道:“从前也有两位姐姐在三爷这里伺候,只是三爷嫌她们聒噪,扰了他读书,便禀了太太,回到了太太那里去。之后三爷屋里就是小厮们伺候着,还有就是洒扫的妈妈们了。奶奶如今来了,可就热闹了。”
珍珠微微一笑,看来这人还真特别的。
因没有陪嫁丫头,有些事十分不便。
说起陪嫁的丫头,花家一家子商议着本来想买一个的,但是请人牙子挑了许久,不是轻佻不懂事的,便是粗鄙没见识的。陪嫁的丫头不比别的,若是一个不好,是有可能撬自家墙角的。只是那等好丫头是大户人家从小训练培养出来的,哪里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即便买到了也难保是那等有私心大爱生事的,到时候,麻烦也是无穷的。
而这里面的事珍珠和鸳鸯最明白不过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把这陪嫁的人给省了。
这就意味着珍珠要自己忙许多事。
而此时麻烦便体现了出来了。自己盖着盖头,一些事实在无法动手,只好将事情托付给这两个丫头。毕竟依和太太的脾气,她挑出来能送来这里的丫头,聪明机灵可能不是一等一,但是老实是肯定的。于是珍珠便吩咐了翠梧碧桐,张媒婆又帮着开箱子预备一些东西。
好在翠梧碧桐本就是和太太预备下来给珍珠使唤的。这两日她们要帮着新奶奶做些什么,自然十分明白了。
这里才妥当了,那翠梧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喧哗,张媒婆翠梧和碧桐忙帮珍珠收拾着。
却见众人拥着新郎官进来了,笑闹着道:“新郎官快掀盖头,让我们瞧瞧新娘子。”
张媒婆忙笑着将放着喜秤的托盘送上,笑道:“新郎拿喜秤挑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和绩之在众人的哄笑中,拿起那绑着红绸的喜秤,慢慢挑起了那盖在珍珠头上的大红描金绣龙凤呈祥流苏坠脚的喜帕,露出喜帕下含羞带怯的娇容。和绩之看着看着,不觉把脸也给红透了。
众人都被那娇艳的容颜给一怔,皆都赞叹不已。一个三十多岁面长脸微黑的妇人笑道:“好俊俏的媳妇儿,这模样儿比那李员外家的姑娘都好呢,大嫂子,怎么给你撞上的?”
一个站在和太太身边扶着她,二十多岁的穿玫瑰紫绣折枝大朵牡丹纹对襟褙子的女子笑道:“什么叫撞上的?这是我们老三和她媳妇儿的缘分。”
和太太略嗔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
一旁一个年纪略大些脸上白胖的妇人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了,谁叫三侄子眼界高,自然得千挑万选了。”
那女子听了,顿时大怒,冷笑道:“可不是么,我们老三是什么人品,哪里瞧得上那些野花野草。那些货色即便送上门来也不稀罕。”声音略略压低,但是周围的人却也大概听了个清楚,都是知道其中缘故的,都忍不住笑。那妇人听了这话,更是一窒,指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和太太却似没听见一般,转过身和另一个妯娌寒暄说话。和绩之坐在一边,也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珍珠却也诧异,这人是谁,在这新房里也这样胡闹?和太太也这样纵容。
耳边传来些许嗤笑声,那妇人险些急得出了汗。却说这妇人是和太太的堂嫂王氏。她丈夫是和老爷是同一个爷爷,祖上分家的时候,大家情况倒是平平。可是那族堂哥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多年下来,即便家有金山,也败得差不多了。相反,和老爷这一支守成开业,家业稳中有进,也小有积蓄。多年下来,倒是和老爷这一支最为风光富裕。
和大爷数年前娶了和大奶奶,和大奶奶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持家有道,是个好媳妇。只可惜连生了三个女儿,还未有儿子。但也无妨,都还年轻,积继续努力就是了。又不是不能生,总有一天会生到儿子的。老二早年夭折了,也就罢了。倒是这老三最出息,早两年已中了举,已是有功名在身了。这更让和家这一支出尽了风头,自然羡煞旁人。
和王氏看在眼里,羡妒在心中,便想着把娘家侄女儿聘给和绩之。可也不想想她那娘家侄女儿虽有几分姿色,但家中父母铿吝刻薄,那侄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和太太即便不想得罪这族弟媳,但也不会拿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玩笑,便婉言谢绝了,只托言说儿子不该早娶。这下便把这和王氏给得罪了,暗恨和太太看不起她,心里就恼上了。素日相见了,也是言语刁钻刻薄,十分讨厌。和太太也不理她。
今次和绩之娶妻,和老爷这一支如今最是兴旺,但凡有些脑子的自然来凑趣说好。和王氏虽然心中妒恨,可也不好不来,省得落忍口实。当然这里面也有想见识这新娘子有多好,能让和太太弃她侄女而就她的缘故。先见了新娘子的嫁妆行头,心里先失了三分骨气。她娘家兄嫂是出了名的吝啬,侄女儿出嫁,若是能置办出新娘子的十分之一,乃至二十分之一的嫁妆,侄女便该谢天谢地了。
见着那送来的一连串的嫁妆,听着众人的赞叹,和王氏很心虚得不得不承认,自家侄女是比不得这新娘子的。待入了洞房,见着了新娘子,看那身段体面,新娘子的模样,真是十里八村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心中酸味更深,一时昏了头,便说出这不着边际的话来。只是这话刚出口便后悔了。虽说不服和家兴盛,但心里还是忌惮些的,若是让丈夫知道了自己在这大喜的日子得罪了和太太,岂不要扒了她的皮?
正自紧张该如何下台之时,只听另一个妇人,也是和家的族人和周氏笑道:“绣芝的嘴啊,还是这么厉害,得理不饶人。不过这话说的也是,咱们三侄子这样的人物,若是配个乡下野丫头,不说大嫂子和三侄子瞧不上眼,便是咱们也看不过去呢!也只这新娘子这等模样才合适呢!等日后三侄子中了举,才有这诰命夫人的派头。大嫂子,你到时候得了诰命夫人的封赏,可别忘了我们才是。”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起来。
和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虽说知道这是族弟媳在给那个没脑子的族嫂子台阶下,但这话也确实好听,当下把那恼意去了七八分,笑道:“承你吉言了!若老三真有这么一日,我一定亲自谢你去!”
众人也都说笑起来。和太太又嗔那年轻女子道:“你这丫头,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胡闹?还不给你婶子陪不是?还有你弟妹,也不想想今儿是他们的大好日子。就在这里胡编海掰的。”
原来这女子是和太太的亲生女儿绣芝,因她是和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和太太自然娇惯些。也成就了她这泼辣的性子,脾气上来什么也不顾了。即便出嫁了,也是如此。
此时她听了和太太的话倒是似有些懊恼的样子,想来是想起今儿是大喜之日,这里又是三弟的新房。
只见她似模似样得给那和王氏陪了礼,便含笑上来珍珠跟前道:“弟妹莫怪我,我就是这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弟妹原谅则个才是。”
和绩之心中也是忐忑呢,唯恐妻子生气,此时见姐姐主动赔不是,虽然作假说笑的成分过多,但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了,方才松了口气,便拿眼去看珍珠。却见她面上丝毫未变,仍是带着淡淡的羞涩与温柔的笑,才放了心。
珍珠被这个泼辣的大姑子给弄的哭笑不得,见她竟在这里给她赔不是,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侧过身去,不敢受她的礼,脸上红晕满布,也不知道是愁的还是羞的。
其余人见了,忙笑道:“哎哟,瞧瞧,这茶还没敬呢,大姑子的回礼怎么就先来了呢?”
和大奶奶也插言笑道:“这我可不依呢,当年我进门的时候,姑奶奶可没这么对我呢!我可要吃醋了。”
那和绣芝笑道:“谁叫我和这弟妹投缘呢?这醋啊,我买一瓮来,你就慢慢喝!”
她姑嫂互相嘲笑,众人越发笑个不住。
那和周氏只笑道:“唉,都是这新娘子太好的缘故。唉,我也看着这新娘子好的很,心里爱的不得了呢!可惜我家那小子还小呢,不然肯定抢在大嫂子前面的。”
这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笑道:“六嫂,你家的小子今年才上学呢,就想着娶媳妇了?”
和周氏笑道:“这有什么,这儿子是自家生的,没法子了。可这好儿媳妇却是要打着灯笼挑的,还不许我早些挑么?”
众人笑道:“许,怎么不许,只是这灯笼挑早了些,可别太早熄了!”
和周氏笑啐了一口,手指着在床上坐的新婚夫妻两个,嘴里却向那人说道:“长嘴多舌的东西,这洞房的灯还没熄呢,你管那样多?等你儿子娶亲的时候,你再管去!”
好泼辣的媳妇,珍珠暗暗咋舌,又听那和周氏笑着与她说道:“好侄媳妇,不是婶子多嘴,实在是婶子不问这话,只怕晚上睡不着呢!你家里还有什么姐妹没有……”
众人听了越发笑起来,连和太太也忍俊不禁,和周氏亲嫂子和方氏笑骂道:“人家才进门呢,就打劫上人家的姐妹了,也不害臊。”
和太太摆摆手,笑道:“罢哟,我还不知道她么?我也说了,我这媳妇只有上头一个哥哥,没什么姐妹了,可惜了你家儿子了。”
和周氏作势叹道:“唉,确实可惜了。”
和太太再忍不住,笑道:“罢哟,外面也快开席了,咱们去外面吃酒去!你既没能如愿,便多吃几杯酒,也省得白走一趟。”
和周氏笑道:“好好好,今儿可要多吃几杯喜酒才是。”便呼喝着众人往外去,“走走走,吃酒去,让新郎官好好和新娘子说说话,咱们这么些人在这里,可不碍眼么?”
众人听了这话,便转眼去看和绩之,只见他端坐在喜床上,安安分分的,一双眼睛却是偷偷看一旁的新娘子呢!只把旁边的新娘子看得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耳朵也快滴出血来了。
众人看了,顿时哄堂大笑,一个促狭的道:“瞧这新郎官,这时候还早呢,也别太急了。等下可撑着些,别喝太急了,仔细走不动路!”
另一个便推他笑道:“今儿是他的大好日子,洞房花烛夜,怎么能不急?你洞房的时候,可比他还火急火燎呢!”那人被臊得脸上通红,道:“嗐,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
众人越发笑个不住,和太太见儿子媳妇被臊得低着头,都快要寻个地缝儿钻下去了,笑道:“好了好了,可饶了他们!”
又一个妯娌笑道:“婶子,这新媳妇刚进门,您就疼起来了,也不怕我们嫂子吃醋么?”
和大奶奶笑道:“我可不像你那样没脸没皮的。”
那人笑道:“我是担心你呢,这小儿媳妇进了门,你婆婆可就不要你了。”
这话似真似假,又带着打趣,想着新弟妹的人品模样,连着最挑剔麻烦的小姑子也没话说,和大奶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脸上却是丝毫不变,笑道:“这弟媳妇是个可人疼的,就是我看着也爱呢!何况我婆婆?”
那人笑道:“就你大方!”
和绣芝笑骂道:“少挑拨离间!”
和太太笑道:“都是我的媳妇,手心手背的,哪里能疼这个不疼那个?我疼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和大奶奶被她的笑容一惊,微微侧开了眼神。
众人都不觉她婆媳二人的话,两个老妯娌皆笑道:“这话说的是,大嫂子最会疼人了。这待媳妇和待闺女也没什么差的了。”
一时说笑着,方往外面去了。
新房内就剩了和绩之,珍珠还有张媒婆与两个丫头了。
和绩之原来被一众人闹得紧张,时不时还有人来打趣一番,如今人都去了,却不想心却越发紧张起来了,几乎可以听见心口那砰砰的心跳声。坐在身侧的人儿,面容娇美,微微幽香传来,如兰似麝,若有若无,沁人心脾。和绩之感觉自己都快要醉了。
张媒婆端了酒过来,见两个人端坐在那里,一个羞怯无言,一个偷眼细看,忍不住要笑,道:“三爷,三奶奶,请喝交杯酒,从此夫妻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新床上的两人一惊,和绩之先回过神来,便要起身,谁知,脚下踩在滑落掉在地上的花生,嘎吱一声,在静谧的洞房内让人一惊,和绩之忍不住脚下一滑,便跌坐回床上,正好靠在珍珠身上。珍珠下意识一扶:“小心!”
两人都是无心,谁知那手却似是有意一般,握了个正着。和绩之只觉柔软雪白,恍若凝脂,滑不留手。珍珠只觉那手略带了粗糙,似有几分紧张的汗意与颤抖。二人初次接触,俱都是一惊,一碰之下,赶忙松开。
和绩之一张脸早已通红,呐呐道:“多谢。”又拿眼偷瞧着。
珍珠又侧过身去,不理那火辣辣的眼神,他难不成还要她回一句“不客气”么?
张媒婆与两个丫头都是笑不可抑,却哪里敢笑出来,只忍得脸上涨得通红。张媒婆到底为人做媒多年,见得多了,只觉着这二人有趣得紧。那翠梧碧桐两个却哪里见过这个,便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越发把两人羞得没边了。
张媒婆忙瞪一眼二人,正儿八经地把交杯酒重新递到二人面前。这回两人有了精神,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拿起。那两杯酒杯系着红线,距离十分近,只好将头略往前倾,将酒轻轻抿了。
这酒是上好的桂花酿,香甜可口,十分润喉。
喝完了酒,和绩之正好抬头看见对面那近距离那张娇艳的唇上似沾了些酒渍,心头蓦然一热:只觉那唇如春日里的桃花瓣一般,也不知道哪个更软些?
想到这里,却见珍珠抿了抿唇,他只觉一股潮热往上涌,忙侧过身去。
张媒婆笑得眼都看不见了,非常满意这次的成果。
瞧瞧,这一对金童玉女是她做的媒呢!太有成就感了。
心口跳得太厉害,脸上也热地能煎蛋了,为转移注意力,他问道:“你可是饿了,吃些东西。翠梧,去厨房拿些东西来,别太油腻,要易克化的。”
翠梧答应着去了,珍珠这时才打量着这两个方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丫头。只见她两个穿着簇新的海棠红斜襟比甲,下系着秋香色石榴裙,梳着双鬟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俏丽,但是这样的素质,放在贾家,也只勉强做个最下等的洒扫丫头罢了。
又听和绩之说道:“这是翠梧,这是碧桐,原是母亲身边的丫头,倒是老实的。上月才放到这屋里来,是伺候你的。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若有什么不好,或是不听使唤的,只管告诉我或是告诉母亲去。”
和家的规矩,怕爷们过早起事,伤了身子,也伤了日后正房的面子,对夫妻和睦也有碍,便不许在爷们成亲前放人。和绩之是和太太的希望,自然看得严谨,从前放在屋里的也只是一些伺候的老妈子并小厮,如今这两个丫头是特意买来调理的。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忠厚又不乏机灵。珍珠点点头,道:“母亲想得周到。”
翠梧一时端了膳食过来,珍珠看了看,倒是有了些胃口,一大碗热腾腾的鸡丝粥,水晶蒸饺儿,藕粉珍珠丸子,清炒虾仁,醋溜鱼丸,炒三丝,萝卜脆丁,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碧桐上来服侍珍珠吃了碗粥。和绩之看她吃得香甜,十分欢喜。
珍珠不好一个人吃,道:“你还要敬酒,也该吃些垫垫底,不如也吃一些。”
和绩之听说,满心欢喜,道:“是。”
翠梧忍了笑也盛了一碗粥与他,热热地喝下去,又吃了两个水晶饺儿,只觉十分熨帖满足。众人看了都笑了。
吃完了,便有婆子来说外面开席了,请三爷过去敬酒。
和绩之十分不愿,只是不好不去,便道:“你歇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们。”
珍珠答应着,看和绩之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张媒婆等人偷笑不已。珍珠只作没看到。
不说那里怎样敬酒,这里翠梧碧桐服侍着珍珠洗漱更衣,直到外面喧闹渐止了,方见小厮丁子搀着和绩之跌跌撞撞地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群想要看热闹,闹洞房的人。
和太太问闻讯过来,忙拦住笑道:“各位,老三都醉成这样了,大家都回去!”
众人本是要看热闹的,只是如今看和绩之醉得一塌糊涂,连脚步都虚浮了,便只好哄笑一阵刀:“罢哟,早知道,就少灌他些,嘴得这样,还有力气洞房么?”
另一个笑啐道:“有没有力气洞房,又干你什么事,你上赶着急什么?”把那人挤兑得满面通红,险些又臊闹起来。其余人看了,皆闹着将人哄了出去。
这里珍珠和两个丫头扶了和绩之进来,见外面人声小了,方才放了心。正要帮着他脱衣洗漱呢,却见和绩之已睁开眼,虽有些酒意,但神志清明,哪里有嘴得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珍珠和两个丫头惊得张大了嘴:“你……”
和绩之笑道:“这是大哥教的法子,我的酒量不好,若不装着些,哪里出得来?”
珍珠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碧桐端了水过来,她便趁势拧了一把巾子,递与他道:“擦擦脸!”
和绩之忙接了,擦了脸,又喝了一碗醒酒汤,至屏风后换了衣裳,翠梧和碧桐此时倒是识趣的很,端了水下去,福了福道:“三爷,三奶奶早些安歇!奴婢们告退了。”
待他们出去,两人便越发尴尬起来,正自坐立不安。
却听和绩之轻咳一声,道:“我们坐下说说话!”
珍珠也有些不自在,道:“好。”
于是两人便在圆桌前坐下,珍珠低着头,感受着那灼热的视线,手都攥得出了汗。
和绩之道:“你的名字是叫珍珠是么?”
珍珠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手在袖子里揉弄,只觉得心头跳的厉害,那“珍珠”两个字,平常不知道有多少人叫过,可是不知道为何,到了他的嘴里,似带了三分缠绵与暧昧,听得人耳根发热。
和绩之见她低垂着头,头发已经解了开来,满头青丝也只挽成一个慵妆髻,拿一支红珊瑚海棠花头的簪子挽住。那套艳光四射的大红喜袍已经换下,现在穿着是一套淡粉红绣牡丹的斜襟系带长衫,低头弄着那粉色长衫上的衣带。娇娇怯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和绩之只觉得心如擂鼓,额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因喝多了酒而有些晕的脑袋似乎清醒了许多,但看着眼前即便脂粉不施也依旧明艳的女子,闻着淡淡的迷人的香气,又似乎更加迷醉了起来,这就是人常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么?
忽听珍珠噗嗤一笑,面上一红,和绩之方明白自己竟说了出来,更是窘迫,结结巴巴想转移话题。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前言不搭后语。珍珠越发觉得好笑,便趁这时候悄悄打量他。虽然见过面了,但是这么近距离面对面的交谈对视还是第一次。
和绩之生的不差,自然不比贾宝玉的秀美,而是那种男子的俊朗。个子比珍珠高了半个多头,在男子中属于中等偏上了,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在他身上,有着宝玉没有的阳刚气,因长年浸籍,又有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不得不说,上天对珍珠很偏爱,因为珍珠偏好的男子正是这一类型的。而这个“新婚丈夫”正是这个类型。
正自无措间,却听窗台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低低的说道:“哎哟,这两个人怎么着般,真磨蹭死人了!”
另一个声音低低笑道:“绩之是个读书人,自然规矩些,你以为像你一样,进了洞房,连话也不说一句,交杯酒一灌,就熄灯拉了媳妇上床了?”
又有几声嗤嗤的笑声,显然不止一个人,那人被这话噎着了,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洞房的时候,还被瞧见了你的……哎哟!”
另一个声音又说道:“哎哟,咱们是来听洞房的,你们俩闹什么?”
“快小声点,闹什么,别让人里面的人听见。”
已经听见了!
和绩之与珍珠早听见动静了。
托方才的尴尬的福,房里安静了一阵,两人将屋外的动静听了个清楚,便知道屋外有人在听。当下也顾不得尴尬了,只侧声细听。好半晌,那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又一阵人声,似乎是有人赶走了他们。
又听了一阵,和绩之去门外瞧了瞧,确定没有人了,方才回来。看见珍珠,轻咳了一下,道:“咳,那个,我们早些安歇!”
新婚之夜,素来是河蟹的象征。但是对于两个菜鸟来说,这个河蟹的程度,可能不太和谐。
她紧张,他也紧张。她痛,他也痛。好在他这个新婚丈夫比较体贴,也比较不认输,第二次卷土重来,总算让她不太失望,而对河蟹产生心理阴影,也不太丢男人的面子。
第二日起来,两人都是尴尬的很,面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也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新婚之夜的记忆毕竟是让人觉得羞涩的。
好在和绩之还算是个体贴的。
而且珍珠至少还是觉得庆幸。
毕竟要在丈夫在之事上身经百战,抑或是菜鸟一只间做选择,想来但凡是个女人都会选后者!珍珠也是个正常的女子,自然也有这种想法。
菜鸟慢慢锻炼,总有一天会成为熟鸟老鸟,而身经百战的,则是N手货了,品质不敢保证,清洁度也不敢保证。她正好有些这方面的洁癖。
咳咳,扯远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十分庆幸和家这种家风。毕竟贾家那样的规矩实在是让人憋屈——爷们娶亲前就要放几个人在屋里。做妻子的一嫁过来,就要经历丈夫是个N手货的事实,像王熙凤那样的厉害人物,也无可奈何。而通常这些人的后遗症实在是后患无穷。一不小心这“妒妇,不贤”的名头就冠在头上了。
起床的时候,翠梧和碧桐已经打了水在屋外等着了,还有两个婆子。翠梧碧桐服侍着两人洗漱,两个婆子则是很满意地收走了床上的“证据”,交给屋外等侯的和太太屋里的人。
珍珠羞得转过头只作没看到。
碧桐人比较沉默,手却是巧,不一会儿就帮珍珠梳了个齐整的妇人百合髻,问道:“三奶奶,今儿戴什么首饰呢?”
珍珠想了想,正要说话,却见和绩之走来,手中拿出一个小匣子,道:“今儿就戴这个!”
珍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累丝金凤镶红宝的头面,那钗头衔的是米粒大的珍珠及水滴状的红宝石,做工精致,想来价值不菲。
珍珠惊了惊,看向和绩之。
绩之握拳掩唇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嫁妆,这是我打给你的。”
珍珠心中一动,低头道:“多谢你了。”这是新婚之理吗?
不可否认,珍珠很开心,嘴角也牵出了笑纹,将那金托底莲花纹镶珍珠戒指儿拿出,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不由抿嘴笑道:“真好看。”绩之面上一红,又咳一声,道:“合适就好。”
碧桐和翠梧都抿着嘴笑,小心取出那累丝金凤钗给珍珠戴上。穿的衣服也是早就预备好的。碧桐按着珍珠的指示开了箱子,拿出一件大红绣缠枝牡丹对襟褙子穿上,下系一条浅粉色马面裙。戴上同套的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珍珠的手镯。待诸事都整齐了,却见和绩之已经收拾妥当了,在那里看着她笑,身上穿的也是她预备的在家时做的簇新深紫绣竹报平安长袍,腰上系着同色的腰带,倒是十分精神。
众人看看珍珠,又看看绩之,只觉十分登对,实如金童玉女一般,让人眼都看不过来,不由都笑了。
待收拾好了,翠梧笑道:“三爷,三奶奶,这边的下人要来给三奶奶磕头呢。”
绩之点点头,道:“也好。”
和绩之这边的人少,珍珠也没有从娘家带陪嫁的丫头婆子来,所以除了翠梧碧桐,这里只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还有就是两个管琐碎事的小丫头。
众人上来给珍珠磕了头,见这位新少奶奶光容极盛,兼之新婚拜见公婆,盛装之下更是明艳非常。又见和绩之虽强自抑制,但眼角眉梢俱带笑意,时不时拿眼看着她。翠梧和碧桐更是明了,方才见这待人从来有些冷淡的三少爷竟是亲自早早备些了新婚妻子见公婆的头面首饰,岂不是显示他对她的重视么?显然是对这新婚妻子十分满意。不由更对这新三少奶奶起了赞叹之意,竟让一直挑三拣四的三爷动心。
珍珠粗粗打量这园中的众人,心中已有计较,笑道:“都起来,这两日辛苦你们了。翠梧,赏!”
翠梧便从端了一盘东西出来,皆是赏人的荷包等物。众人分了,捏了捏,皆十分欢喜。
和绩之笑道:“这些话日后再说就是了,咱们先去正房!”
珍珠点点头,又理了理衣饰,与他便往上房去。一路走,一路细细打量四周。
和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屋舍较简朴,但十分清幽雅致。和绩之与珍珠的新房便是用一片小湖泊与一片假山隔断出来的。
走在小径上,绕过假山,赫然是一片花圃,种着好些花卉。此时并不是春季,自然没有开放。但枝叶整齐,想是有人时常打理的缘故。珍珠边行边看,心中默默记了。
和绩之扶她过了一段小径,道:“因我要读书,要安静的地方,就挑了这里来住。离母亲的正房略远了些,日后给母亲请安,只怕要多走些路。”
珍珠笑道:“这样正好,我也喜欢清静,也省的吵闹。去母亲房里虽多了几步路,但正好多动动,再好不过了。”
绩之含笑点点头。
左弯右绕,不多久便到了正房外,早已有人报了进去:“老爷、太太,三少爷三少奶奶来请安来了。”
门口的婆子满面堆笑地将夫妻俩迎了进去。入了正房,只见满满地站了许多人。
正中座上,端坐了两位中年夫妇,正是和老爷和太太夫妻两个,看见两人进来。和太太笑容满面,连和老爷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珍珠目不斜视地进去,对那数道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而后夫妻两个在和老爷和太太跟前站定:“父亲母亲,儿子媳妇来请安了。”
早有丫头拿了蒲团来,两人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来。
一旁的婆子走上来道:“三奶奶给老爷太太见礼请安了。”
珍珠便又跪下,端过茶来奉与和老爷,道:“给父亲大人请安。”和老爷是个严肃少言的人,此时见了最钟爱的儿子娶妻成礼,也不由心中欢喜,微微笑道:“好。”递上封好的红包,说了两句吉祥话,已是十分难得了。
和太太却是看得仔细,从珍珠进门起,便细细看着,见她进来,莲步微移,头上簪的累丝金凤衔珠钗的凤嘴上衔的珍珠流苏只微微颤动。跪在地上,双手端起那百子闹春盖碗茶十分沉稳,那盖碗稳得如同放在桌上一般。面带红晕,虽薄羞未消,但落落大方,不是那等小性之人。
满意地接过茶碗,抿了一口,笑道:“好孩子,日后老三就要你照顾了。他有什么不好的,你来告诉我,我来说他。我们只希望你们夫妻互相扶持,开枝散叶,白头到老。”
珍珠面上一红,道:“谨承慈训。”
和太太再次满意地点头,笑道:“快起来,仔细地上凉。白荷,快扶三奶奶起来。”
一旁的一个穿葱黄镶玫瑰紫掐牙比甲的丫头忙上来扶起珍珠。能在这时候上前来扶她,并且不被主子训的,可见此人的地位不一般,还能十分体谅人的心意。可她的梳妆打扮是丫头的模样,想来是和太太身边得意的大丫头。珍珠趁着起身的时候,送上一个道谢的微笑。
白荷抿嘴一笑,露出颊上浅浅的酒窝。珍珠心中一动,这丫头倒是不俗。
便又唤过翠梧碧桐来,将预备给和老爷和太太的衣裳鞋袜送上来。
和老爷和太太夫妻两个看了,只见针脚十分细腻,颜色样式也很合心意,不由更加喜欢,连赞了几声。
和太太笑道:“今儿你初来,也见见家里人。”
便指着左侧坐着的约莫二十岁的男子道:“这是你大哥。”珍珠便福身一礼,和维之肖似和老爷,受过了礼,便侧身避到了一旁。
和太太便指着一旁的和大奶奶笑道:“这是你大嫂子,不必说了!”
和大奶奶笑道:“好弟妹,总算盼到你来了。日后家里更热闹了。”
珍珠含笑端庄规矩的一礼:“我不懂事,还请大嫂以后多多指教。”行礼如仪,看得和太太直点头。
这时和太太又指着一旁的和绣芝笑道:“这是绩之的姐姐绣芝,夫家姓于。昨儿已经见过了。”
珍珠早已看见她,昨夜天黑,人又多,倒是看不大清,此时便留了神细细打量她,只见她年约莫二十四五岁,上穿着粉紫绣折枝玉兰花镶黄色宽边对襟褙子,下系着淡水蓝的百褶裙。头发梳得整齐,簪的赤金蝴蝶点翠钗,装饰华丽娇艳。模样倒也秀丽,与和太太有五分相似。当下也含笑想行了一礼,道:“姐姐。”于姐夫是男子,珍珠是新妇,需要避讳,自然不行这个礼。
和绣芝受了礼,便拉着珍珠的手笑道:“好个模样儿,真真叫人爱的说不出话来。娘,你是在哪里打着灯笼找了这么个媳妇儿的?”又指着和绩之笑道:“便宜你了。”
绩之被他弄的
说的众人都笑了,和太太笑骂道:“又来了,怎么这毛病就改不了?”
和绣芝笑道:“我是夸娘眼光好呢,娘还说我。可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
众人越发笑起来,连和老爷也撑不住了,笑道:“尽贫嘴。”
和绣芝抿抿嘴笑道:“我是见了弟妹就欢喜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弟妹别生气。”
珍珠含羞摇摇头,这个和绣芝能在父母面前这么放肆,可见是个得宠的。只是一眼瞥见一旁的和大奶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撇嘴的模样,想来其中有些缘故。
和太太笑道:“我这女儿自小被我宠坏了,你别笑话。”
珍珠笑道:“我一见姐姐的面,便知道姐姐是个爽利亲切的,也欢喜得很呢!”
和太太十分受用,含笑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旁边一个媳妇抱着的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突然道:“舅妈好漂亮!”
这一声把众人都逗笑了,道:“你一个小孩子,也知道漂亮不漂亮了?”
见珍珠不解,绩之笑道:“这是姐姐的儿子怀哥儿,今年四岁了,最是伶俐不过了。”
那怀哥儿确是十分精灵古怪,见了珍珠便眉开眼笑的,抱着珍珠不撒手,众人都哭笑不得。
好容易哄了怀哥儿去,又有和大哥的三个女儿来给珍珠见礼。
珍珠细看,这三个女孩的,一个六岁半,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多一点。打扮地都不错,穿的簇新的大红袄儿,正是孩童最天真可爱的时候。只是,似乎被和大奶奶拘得有些过头的,小的雅乐雅茹还罢了,大姐儿雅晴给她见礼的时候规矩地不行,倒失了意趣了。不过看大奶奶的样子,似乎对女儿规矩的样子很自豪。
珍珠心中不予置评,只是含笑让碧桐将预备好的三个同样式不同颜色的压线葫芦形荷包分与三人。小姑娘到底年纪小,得了这精致的东西,皆忍不住露出了笑脸。惹得和大奶奶十分侧目。
一时早饭摆上来,因是第一顿饭,珍珠便伺候了和太太用饭,端汤递箸,十分妥帖。和太太十分受用,可见三儿子悄悄儿投来的眼光,心中也忍不住酸了几下: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么快就心疼起媳妇了!但转身见新媳妇低眉顺眼得伺候自己吃饭,不由又转了心思:嗯,还是我的眼光好,娶了这么个好儿媳妇,降服得住这臭小子。这样一想,便叫珍珠不必伺候,珍珠如何肯依,绣芝对这个新弟妹十分满意,也来劝说,珍珠拗不过,只得坐下一起吃饭。
吃完饭,珍珠又很积极地伺候和太太漱口净手。众人都看着和太太十分满意地享受儿媳妇的伺候。又看珍珠虽是在做着端茶递水的事,但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皆不由心中赞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行事做派就是不一样。相比之下,这和太太身边的丫头也就是扫地的了。红莲白荷尤其看得认真。
咳咳,又远了。
吃完饭,又说些闲话。和太太便叫众人散了。
和绩之便带着妻子出了房门,往自己房里走去。
十月的阳光似带着暖融融的香气,抚慰着人的心。
珍珠走在和绩之的身边,看着身边的男人减小脚步走着,听着他微微有些慢的声调,说着隐含关心的话,空气中似乎传来微微的香气,不由扬起了嘴角微微笑起来。
也许,先结婚后恋爱,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唔,正文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吓到了,是不是?
本来是想写120回的,但是发现越到后面思路越短缺了。更得也少了,实在太对不起大家了。这也是因为同人文的缘故,毕竟脱离了大观园之后,也就远离了纷争。很多事都是简单的过日子了。当然珍珠嫁了人,也会有不少的烦恼,毕竟大家都在生活中,谁也跳不出那局限去。
想把正文就在这里结束也是纠结了很久,最近实在太懒散了啊!
我这个人就这样,懒起来就不得了了。当初在写《红如梦》的时候就断断续续的。这次坏毛病又发作了。虽然这里结束有点烂尾,但是会继续写番外的。
请大家稍待。初步会写黛玉的,和绩之的。黛玉篇会让水晨出场哦!再添些《红如梦》篇的事。呵呵,这样的预告大家就知道林妹妹花落谁家了!和绩之的么,是为了补充他这个史上出场率最少的男主角;还有其他的就待定!
——嘿嘿,其实我觉得我的番外反而写得比较好,比较顺。因为番外能够比较跳脱,我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写长篇的正文有很多时候,我想到比较好的情节,但是和正在写的情节不搭轧,最后都错过了,好可惜。所以我的番外其实和结局差不多,就是为自己跳脱的思维找个理由而已,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