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少女追忆
“你俩,随我出来!”青雨丝干脆利落的命令道。她假意盛怒,其实心里乐开了花,终于有机会整一整这两个偷鸡贼,两个越狱犯,两个冒名兵卒了!
晴空和子纠对望了一眼,恐惧从四只眼睛里喷薄而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早知如此,这顿鱼肉无论如何也不敢吃进嘴里啊!讽不讽刺?打不打脸?刚刚还把那喷香的鱼骨头都嚼碎了,转眼之间,自己下场就和腹中鱼肉一般无二了!
两人哭丧着脸,跟随着青雨丝来到甲板上。夜空中月亮还未升起,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海鸥也不见踪影,只有偶尔跳出海面的大鱼能够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青雨丝站在清风之中,良久,才开始了她的审问,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回忆!与晴空和子纠相关的回忆,与文三衍相关的回忆,与巨马庄相关的回忆……
青雨丝出生在巨马庄,童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般,有家人的疼爱,有山间溪畔,林巷麦垄的嬉戏打闹。
巨马庄盛产马匹,马匹的素质极高,逐渐形成了养马,贩马的行当,引得周边几个村子也学了起来。最繁盛时,每年可出产优质的马匹近两三千匹。
如此就为睚眦大陆的战马提供了可靠的来源。于是不断有八大战神的手下前来相马,买马。偶尔还会发生因争抢宝马良驹而大打出手的情况,依照睚眦人的习性,非得见胜负或者见生死。
有一年,伐天手下相马校尉与御坤手下相马校尉,因争夺一匹白色优良骏马而大打出手,最终以二人分别断了一条腿和瞎了一只眼而收场。
但此时远未了结,冲突越衍越烈,双方都发动了军队。而朝堂之上,伐天与御坤针锋相对,誓死不肯退让一步。最终,睚眦大王出面,命钦差手持尚方宝剑,将那匹无辜的白色骏马斩首于闹事。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而伐天和御坤的矛盾争斗,从此摆到了明面之上。
但无论马市如何烦乱喧闹,但随着此次白马事件,巨马庄的养马产业反而名声大噪,传遍天圆九州!
青雨丝从小就和各色各样的马匹生活在一起,熟悉它们的脾气秉性和生活习性。时日一久,渐渐的,她拥有了一种貌似可以和马对话的能力。
在娘亲的熏陶下,她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用咿咿呀呀的婴儿语和马对话了。随着年纪渐长,每每爹爹遇到搞不定的烈马,倔马,怪马,都会笑吟吟的请宝贝女儿出手。
只要青雨丝走上前去,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一个个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接着,青雨丝走上前去,招招手,马头立刻低垂,附耳来听。
她就用她那独一无二的语言轻轻说上那么几句,就如青涩恋人之间的软言耳语,任你是何等血统,何等高傲的宝马良驹,都会瞬间俯首帖耳,唯命是从,长长的马脸之上展现出无尽的受用表情!
青雨丝此招,屡试不爽,引得方圆二三十里的百姓都知道巨马庄有这么一个可以降马的小姑娘。大家都啧啧称奇,偶尔也会有人来请青雨丝帮忙降马。于是乎,大家便经常看到青雨丝的爹爹抱着她,得意洋洋的走在大街上,而怀抱里的小家伙,拿着糕点,蜜饯等“酬劳”,嘻嘻笑个不停。那脆生生的声音混合着阳光洒满祥和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祥和的破碎只在一瞬间!
青雨丝带着晴空和子纠来到船头甲板,看到吃饱喝足的黑石正悠哉悠哉的从船尾溜达过来。黑石看似随意的走到跟前,伸了个懒腰,便卧倒在船头船舷处。它忽闪着一双大眼看着青雨丝,青雨丝会意,走上前去,轻拍马背,轻捋马鬃,然后顺势坐了下来。
她双臂抱膝,倚靠着黑石那硕大的身躯,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娇容上的神情也由阴转晴。
“青姑娘,我俩不是故意要偷师学艺的!端别人的碗,就得服别人的管,为上了战场之后,能保的下这条小命!”子纠和晴空对视一眼后,见青雨丝脸色缓和,立刻开口招供。
“对对对!”晴空迫不及待的认同道。
“人有三急,事有三险嘛!我们俩对着黑马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破坏江湖规矩,绝对不是蓄意为之!”子纠左手探出去,捋了一下黑石的耳朵,信誓旦旦的说到。
黑石马头一扬,想要躲开子纠的轻薄,但又担心自己动作幅度太大,愰到青雨丝。故而,它的动作便小了慢了,被子纠一把捋到了。
黑石鼻孔喷气,双眼放出嫌弃的目光,看了一眼子纠,继而看向晴空,那目光之中仿佛藏着一句话:“蠢货,不管管你这更蠢的兄弟吗?”
也不知晴空看懂没看懂黑石的心思,他自顾自的顺着子纠的话说下去:“就是,就是!毕竟我们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呼吸吐纳和运功心法都不得而知。使用出的威力嘛,相比雨丝姑娘也就九牛之一毛!雨丝姑娘是文爷爷的爱徒,想必一定能够发挥出这武功的极致效用来!只是……不知这些功夫叫个什么名字?”
“你俩在战场上用了步伐和掌法,一来二去如你们所愿,活下来了。想必也领略了十之一二了吧?”
子纠闻言,立刻小心翼翼的纠正道:“受伤了,受伤了!青姑娘看我这右手,饶是几乎残废了呢!”子纠指着自己的右手手腕,郑重其事的说到。
“你那是摔伤,不算!”
“嘿嘿……”
“雨丝姑娘,不是巨马庄人士吗?怎的会拜文爷爷为师?又怎会出现在大沙城的破落院子之中,救我等一命呢?”晴空看子纠转移话题不成功,立刻接过了话茬,一连追问道。同时,忙给子纠使眼色。
“还有还有,那天大雨滂沱,路边茶寮之中,青姑娘也是在的!”子纠领会到晴空意图,接下来他还想说青雨丝在看着他们阴差阳错入伍的,但话到嘴边觉得不妥,立刻收住了。
晴空立刻摆出一副好奇的神情,向青雨丝跟前凑了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青雨丝没有答话,用纤纤细指卷弄着鬓角的发丝,片刻沉默之后,娓娓道来。
“那天,我从水井提水回来,正准备淘米做饭,哪料到忽听得我家凤姑咯咯叫个不停,那声音和以往大不相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所以我不管不顾的寻声追去,转过墙角竟然看到黑影一闪,一手提着凤姑,一手提着包袱,夺路而逃。我心中大叫不好,定是家里招了贼人!”
晴空和子纠惭愧的低下了头,但继而听到青雨丝的声调由平铺直叙忽然参杂进了些许调皮。
“我大喊一声,招呼左邻右舍一起抓贼,那凤姑在我们庄子里,人缘,不,鸡缘可好啦!”
“鸡缘!好一个鸡缘!自己和雨丝姑娘相识不就是这一只鸡带来的莫大机缘嘛!”晴空偷偷的想到。
“她下的蛋,圆滚饱满,清黄分明。为我和周边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提供了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而且更重要的是,凤姑是庄子里七八成母鸡公鸡的娘亲!她每年孵出一窝小鸡,我都送给乡里乡亲了。于是自从我们巨马庄不再是贩马集市,大街小巷再也见不到一匹马驹之后,才两三年光景,我们都快成了鸡窝庄了。”
“哈哈……”晴空忍俊不禁,没想到眼前少女,平素里还挺幽默的。毫无疑问,晴空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于是,青雨丝继续说道:“每天清晨,各家墙头屋顶,红冠公鸡引吭高歌,此起彼伏。叔伯娘婶们,起床出门,下地锄田,开始崭新的一天。当日头跑到树腰高的时候,大伙相跟着,回到村里做饭吃早。而孩子们最高兴的是,伴随着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爬上鸡窝,掏出热乎乎的鸡蛋,跑去递给娘亲。娘亲们呢,将鸡蛋洗了,放到锅里煮熟,作为最丰盛的食物,给孩子们的爹爹吃掉。如果有孩子太小不懂事,叫嚷着要吃鸡蛋,那娘亲一定会这么说:‘你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身体不能垮,所以要把最丰盛的东西给他吃。’那时候的阳光穿过窗棂,穿过门洞,扑洒到锅里涌升的热气之上,给原本朴素的食物都抹上了一层诱人的气色……那,真真是,好一个人间盛景!”
子纠咽了一口口水,旋即一股后悔的情绪在心里弥散开来。既然凤姑对青姑娘这么重要,自己居然把它掐死了!王子纠,你真该死!真该死!
回想起和凤姑相依为命的那几年,青雨丝心里最温柔的部分被触碰到了。但她忽然意识到眼前两个少年脸上复杂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走神了,心思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青雨丝心里一气,立刻失去了诉说的欲望,一改轻松的语气,厉声质问道:“后来的事情,你俩比我更清楚!哼,当时就该杀了你俩!为我凤姑报仇雪恨!”
两少年听到此话,感受到了青雨丝深深的怨恨与愤怒,立刻如两只浪鸭子一般,飞遁而去,消失在夜色笼罩下的船舱之中。盛怒之下的青雨丝被二人奇快无比又整齐划一的行为气笑了!
“这两个滚蛋,真不愧是沆瀣一气的臭搭档,连逃跑都这么有默契!”青雨丝嘻嘻一笑,侧头对大黑马说道:“还是你好,听我说了这么久也不烦!是不是,黑石?”。
黑石咧了咧嘴,用力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承认了。
忽然一张温暖的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青雨丝一转头,正好与晴空四目相对。桅杆上昏暗的灯笼伴随着高空中幽朗的月光,在两个人脸上撒下了一层暧昧的气氛。只一瞬间,两人各自转头,一个看向灯笼,一个望向月亮。
青雨丝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潮湿清冷的海风被隔离了开来。少女的身上心上,不由得同时升起一丝暖意。
“热茶来喽!”子纠得意的叫嚷着,从厨房里端出来三杯热茶。船身起伏,他左摇右晃,一路小跑,来到青雨丝面前,将茶盘轻轻放到甲板之上。
子纠左手抓住其中一杯,递到青雨丝面前,轻声道:“青姑娘!此杯就当我俩的赔罪茶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润润喉咙,小心烫,小心烫!”
“对,子纠说的对!我俩这厢赔罪了!”说罢,晴空用眉毛挑了挑子纠,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啊,咳咳咳,烫!烫死我啦!”一声惨叫划破夜空,茶太烫!
“你傻呀!我都说过烫啦!”子纠边笑边责骂到。
“咯咯咯……”一个脆生生的笑声传来,青雨丝被晴空那扭曲的五官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