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明

一九八零年四月份,贺归来又接到了一个电影的邀约，去北京拍了一星期才回来。

贺枝没跟着去北京，不过贺归来回来的当天去火车站接她了。

“奶奶,我想死你了。”贺归来跑过去抱住贺枝。

贺枝回抱着她，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啊,这才离开我多久啊。”说完之后,又看到她后面一直站着一个男孩,手里提的东西都满了。

“这是？”

贺归来赶紧松开贺枝,她都忘记介绍了。

“这是我丁老师的外甥,叫程易,我们之前见过,这次是在火车上遇见的,他过来看望丁老师。”

贺枝看着贺归来的样子,“你的东西呢，还不快点提过来。”

贺归来突然想起来了，她刚刚有些着急了,下车就跑出来了。

程易把自己左手的东西递给贺归来,“我给你拿过来了,刚刚就觉的你忘记了。”

贺归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自己的包裹,“谢谢你了，那我跟奶奶就先回去了。”

程易笑着点点头，“奶奶再见。”

贺枝摆摆手。

贺归来一路上就跟贺枝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北京这次拍的还挺顺利的,但是我也了解了很多做演员事情,真的还很有意思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行，但是回来之后不要忘记把这周的作业补好。”贺枝带着贺归来坐上公交车。

贺归来吐吐舌头，嬉皮笑脸的，“我记住了。”

贺枝支持她的兴趣爱好，之前把她送到文工团也是希望让孩子以后能有个好的发展。

两个人到家之后，贺归来先到自己屋子里瘫了一会，才去掏出自己的作业，这是离开学校之前，让老师给自己安排的作业。

贺枝在厨房里煮的米汤，还红烧了一条鱼，炒了一个青菜，切了一点咸菜，热的馒头。

贺归来饿坏了，吃饭的时候一点都不注意，她觉的自己都好久没吃过奶奶做的饭了。

贺枝看着她吃饭，不停的嘱咐，“吃饭不能太快了，容易得胃病，你慢点，慢点。”

贺归来吃的稍微饱点才放慢了速度，然后开始一口一口的喝着米汤。

贺枝还在吃慢慢的吃馒头，“你说你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几个哥哥姐姐跟你都不一样。”

贺归来喝完最后一口汤，“我觉的我像奶奶，因为奶奶是养我长大的啊。”

贺枝笑着瞪了她一眼，“行，就你会说话，我可跟你不一样。”说完看着她碗里的米，“你把米也吃了，不能又只喝汤。”

贺归来本来是不想吃米的，但是被这么说出来了，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一口气把米汤都喝了，米也吃的干净，然后陪着贺枝坐在饭桌旁边。

贺枝慢慢的吃饭，过了十分钟也吃完了。

贺归来看到贺枝吃完了，还要帮忙收拾碗筷。

“行了，去写作业吧，你明天还得上课呢，这作业能交上吗？现在是四月份，能到高三的考完试，你就高三了。”贺枝一边收拾碗一边跟她说话。

贺归来知道，她自己心里都有数，什么事情都打算好了的。

贺枝在厨房里洗涮。

贺归来去自己房间里写作业。

第二天，贺归来吃了早饭就去学校了。

杨霞看到贺归来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一把就抱住了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几天呢。”

贺归来把她的手拿开，开始从书包里掏书出来，“我们这次进城比较快，所以我就回来的也快，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她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来一个发卡，这是她在北京买的，想着给杨霞带过去，还给贺双买了一个，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老家，到时候带给她。

杨霞看着这个发卡，惊喜个不停，“好羡慕你啊，能去北京拍戏，那可是首都，也不是我以后能不能去上。”

贺归来拍拍她的脑袋，“肯定能去的，放心吧。”说完之后把课本摆到她的面前，“帮我看看老师讲到哪里了，我昨天在家里简单的预习了一下，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有些不确定。”

杨霞非常乐意跟贺归来划东西，两个人还是非常其乐融融的。

剩下的几个月，贺归来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她马上就高三了，一转眼，一九八零年七月份，高三开始高考。

贺归来她们在学校里帮忙拉好了桌子板凳，腾教室作为考场，听老师说，今年高考的人数又有了变化，多了好多人，想考上自己中意的学校真的不容易。

高考前一天。

贺归来的三月份的那部电影上映了，她和杨霞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虽然是晚上了，但是大街上路灯很多，也人来人往的，她走的正开心呢，想着刚刚电影里的表现，感觉这次自己的演技好像又进了一步。

突然被一个人撞到了自己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戴着帽子的男人给贺归来道了两声歉。

贺归来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没事，没事。”

那个男人又看了一遍贺归来的脸，才转身走远了。

贺归来本来还没觉的什么呢，但是总觉的哪里不对，又回头找人，结果刚刚那个人早就不见了。

那个男人拐进了一个胡同里。

陆冉看了他一眼，“怎么样，人看到了吗？”

男人冷笑一声，“当然，只是没想到长的那么漂亮。”

陆冉带着嫌弃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下，“好了，不要坏了我的事情，我要贺归来身败名裂，你知道吗？”

男人对她点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还有，如果出了事……”陆冉有些不信任的看着他。

“我知道，如果出了事，我会一力承担，不会供出来跟你有关系，一个字都不会提到你的，放心吧。”男人说话的时候稍微抬起了头，刚刚被帽子遮住的脸上的一条长疤就这样出现上面，显得整张脸都变的狰狞了很多。

陆冉摆摆手，“走吧。”

男人又伸手扣了扣自己的帽子，看看周围，然后就走了。

陆冉哼了一声，她说过不会放过贺归来的，那就不会，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手段，真以为她有那闲工夫陪她玩呢。

第二天，七月六号，开始高考。

贺归来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整个暑假留了不少作业，起来背了一会课文，然后就吃了早饭，拿着包就准备出门，“奶奶，我去剧院了。”

贺枝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

贺归来就背着包出去了。

今天去剧院她是不用见到陆冉了，自从泼水事件以后，陆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她还是一样尽量离她远远的，省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对付了。

贺归来到剧院的时候，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有个男生过来了，队长说他是军艺的学生，长的也挺好看的。”

“是啊，是啊，一会应该就会来了吧。”

……

贺归来听到军艺这两个字就特别的精神，快速换好自己的衣服，就赶紧去了训练室，先去做做热身运动。

没过一会，队长就带着人过来了。

贺归来看到人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呢，这不是程易吗？放暑假他也过来了。

贺归来只是偷偷笑笑，但是没打招呼，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认识。

“这位是丁老师的亲戚，他目前在军艺读大二，是七七届的考生，那个归来，你以后不是要考军艺吗？今天可以跟程易好好请教一下。”队长提了提贺归来。

贺归来乖巧的站出来鞠了一躬，“我会努力的。”

队长有些疑惑的看着贺归来，不知道今天这孩子怎么就学乖了呢，不过也没多想，毕竟更好。

一天下来，程易都待在剧院，他大学学的导演，以后是准备做导演的，多看看舞台剧其实对他以后有帮助的，正巧碰上今年暑假，他就过来安城了，毕竟这边还有一个亲戚在。

贺归来练完舞就准备回去了，她换好衣服从剧院的小门口就出去了，今天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要早一点，她一般都走的这晚，只是拐进一个胡同里的时候，就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捂住了嘴，然后就被拖进了一个屋子里，嘴里被塞上了布，这个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就挣脱不开，等到自己的胳膊腿都被绳子绑完之后，她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昨天晚上在大街上撞到自己的那个人。

“呜呜呜……”

男人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坐到旁边的长条板凳上，拿起旁边倒好的酒，端起来喝了一口。目光凶狠的看着贺归来，“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我还有报仇的机会。”

贺归来知道自己挣不脱，这绳子绑人的方法比较特殊，而且自己就算是挣脱了，也跑不出去了，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怎么拖延时间，这是最好的方法。

“呜呜呜……”

男人拿着手里的酒杯走到贺归来的面前，把她嘴里的布拿了出来，“怎么，想说话，我给你机会，说吧。”

贺归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要先把这个人的身份搞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即使她遭遇不测，也要尽量给公安们留下线索，才能抓到凶手，只是她不舍的奶奶，不舍得哥哥姐姐们，这么想着她还是强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丝毫不透露出自己的害怕。

男人看着贺归来的样子，倒是有些吃惊，这个小妮子，果然跟她哥哥一样讨厌，不管是什么境地，还是一副样子，装不完的镇定，想着立刻站了起来，又坐回了自己的长条板凳上。

“我叫洪明，你不认识我，但是你两个哥哥，还有你姐姐肯定认识我。”洪明想起自己过去的那些年，受过所有的罪都是因为贺远方，贺远行兄弟两个，现在他们，自己是没有办法报复，可万万没想到她的妹妹还在，巴结陆冉是一方面，想要报仇也是真的。

贺归来手慢慢的在后面摸着，还是想解开绳索，她发现这种特殊的系法她在大哥的书上看到过，“你说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说的我两个哥哥，是哪两个哥哥啊，他们怎么样你了啊，我大哥早就参军了，还考上了军校，我二哥在北京上大学，他们怎么会害你呢。”

洪明想起当年的事情心里就憋着一股怒火，把自己的酒杯瞬间就摔到了桌子上，“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爹是要招募他们的，还答应送他们去工农兵大学，他们呢，就是看不上我们家，还巴结上更高的位置了，到最后弄了一本破书污蔑我。”他又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酒，然后突然扭头恶狠狠的看向贺归来。

贺归来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在后面绑着她手的锁扣还差一点，还没解开。

洪明走到贺归来的身边，伸手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的头向上抬，“想想你哥哥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肯定很心疼吧，哈哈哈哈。”

贺归来看着他眼神，已经有些醉意了，估计是觉的自己被绑着了，还真以为自己解不开呢，看到桌子上的那把水果刀，只要她能解开绳子，那就有一线生机。

洪明把自己上面的衣服一件件开始脱掉。

贺归来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自己解绳扣的手不住的颤抖，她会害怕，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头向下流，她心里还在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绳解开了，她没站起来，先是大喊了一声，“救命啊，救命啊……”

洪明一脚踹了过去，正好把她踢到在地上，“你给我闭嘴。”正准备抓起她的头发还要打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

洪明忙回头看过去，自己的酒也瞬间醒了过来。

程易看到地上趴着的贺归来，直接过去趁着洪明不注意踹开他，把贺归来拉到自己的怀里。

“你没事吧。”

贺归来松了一口气，她没事，就是自己被踹的地方有些疼，肯定都紫了，咬着牙摇摇头。

洪明不知道这个是谁，但是他不想放弃，也没有跑，直接过来跟程易厮打了起来。

贺归来在旁边终于有时间把自己脚上的绳解开，总算是自由了。

这个时候程易落了下风，贺归来拿起桌子上行的那把水果刀，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洪明的大腿上，然后自己又赶紧松开了手。

洪明直接跪在了地上。

程易瞳孔放大，跟贺归来对视了一眼，看着她有些发抖的双手，然后赶紧用力的抱住了贺归来，慢慢摸着她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贺归来心跳的非常快，她是怕的，但是被程易一句句安慰下来才算是慢慢恢复正常的心跳。

程易回头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洪明，松开贺归来，拿起旁边的绳子把他给绑了了起来，然后考虑到贺归来的名声，这种事情不能让事情扩大化，又把房子给锁上了，丝毫没注意到他腿上的伤口，带着贺归来去了派出所，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公安立刻就带着人过去了，还真的看到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恰巧的是，洪明还是通缉犯，他之前在西北的时候就杀过人，只是人逃跑了。

贺枝在家里也等着着急，贺归来到点了还是没回来，她就立刻出去找了，这条小胡同本来就是贺归来的必经之路，就看到公安已经在了，她心脏感觉都漏跳了一拍，一千万种后果都在自己脑子里转悠。

她一步步走过去，看到已经拉起的警戒线，向屋子里面看过去，啥也没看到，心里还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着这抓的人。

“听说是个通缉犯，这可吓人了，就是不知道为啥受伤了。”

“吓死个人了，以后晚上我还是不要出门了，这要是万一遇上了，就坏事了。”

……

贺枝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这里没看到贺归来，她只能继续沿路过去，找到了剧院，但是剧院的灯已经关了，门也锁上了。

她又赶紧折回家，就怕贺归来已经回去了，一晚上她跑了好几趟，心里又压着一块大石头，腿都有点发抖。

所幸她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家的灯是开着的，这个时候自己才松了一口气，人差点没站住，以后她还是去接她下课吧，想着才走进去。

贺枝推开门，就看到贺归来自己一个人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发呆，旁边坐着的还有一个男人，她仔细看看，这是那个程易，丁老师的亲戚。

“归来，你怎么才回来啊，奶奶出去找你去了，你们剧院都已经关门了，你以后可得到点就回来啊，给我担心的……”

没等贺枝说完，贺归来就跑过来抱在贺枝的怀里。

程易看着贺归来这样，也赶紧站了起来。

贺枝眉头皱着，这是出事情了？

“怎么了，归来，发生了什么？”

贺归来抱着贺枝不愿意说话。

倒是程易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贺枝心中怒火翻腾，又压抑住自己的态度，慢慢拍着贺归来，“别怕了，有奶奶在，以后奶奶每天都去接你，放心吧。”

贺归来在贺枝的怀里突然大哭了起来，“奶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啊。”

贺枝慢慢拍着她的肩膀，她现在恨不得把那个人大卸八块，但是她又并不能那么做，深吸一口气。

“奶奶知道的，以后奶奶都会去接你的，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贺枝耐心的一句句的安慰她，她是个医生，虽然不学心理学，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个时候怎么样对待孩子是最有安慰效用的，贺归来这么大哭出来，是好的表现，就怕一言不发的。

贺归来自己哭了好大一会，贺枝一直都耐心的给她做语言上的疏导和安慰。

程易在旁边就陪着，一点都没动，他其实是比贺归来晚走一会，不过巧的是回家的路跟贺归来是一条路，他在胡同里看到贺归来掉落的一条毛巾，上面还有剧院的标志，一般像这样的东西都会放在包里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掉出来，他下意识的就觉的出事了，果不其然，他找了一会，听到贺归来的求救声，就立刻踹门进去了。

不过看到贺归来敢用刀扎那个人的时候，他其实是被震撼到了，在他的印象里，贺归来顶多算是一个运气比较好，又在表演上有些天分的人，其他的也就没有别的了，但是现在回想过去，当时她的那个眼神，真的让人很难忘。

贺归来自己哭累了，从大哭转到小哭，又是小的啜泣，到最后也慢慢不哭了，整个人的状态也变的好了一些。

贺枝看着她的样子，才觉的这会是真的变好了。

“有没有觉的哪里不舒服吗？”贺枝问了她一句。

贺归来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饿了。”然后她又觉的自己的眼睛似乎应该已经哭肿了，有一种胀胀的感觉。

贺枝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差不多没事了，这丫头人胆大，心也大，这件事已经算是一件大事了，不过幸好安抚做的好，又哭了一大场，“行，我去给你做饭去，给你煮个鸡蛋，一会滚滚你的眼睛，消消肿。”

贺归来笑着点点头，她得去洗洗脸，自己脸上都是泪。

程易也看到贺归来没事了，站起身来，“那贺奶奶，归来没事了，我也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看她。”

贺归来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都脏了，估计是刚刚跟那个败类打斗的时候弄脏的，“别走了，你们两个都饿肚子了，奶奶今天还没谢谢你呢，我去做两碗面，吃饱了再走。”说着又想起来，“对了，我这正好有给我大孙子做了一件衣服，他跟你差不多的尺寸，估计你可以穿。”

贺枝说着就去里屋找了起来。

贺归来去了卫生间开始洗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果然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摸摸自己的肚子还有些疼，都是刚刚那个混蛋踢的了。

贺枝把衣服拿出来，“估计差不多，你别嫌弃，去换上，我做饭很快，一会就能吃了。”

程易也不推辞了，拿着衣服就去里屋换上，是差不多正好的。

贺枝给他们两个都下了一碗面，还切了牛肉片，煎的荷包蛋。

两个人吃饱喝足，程易坐了一会才走。

晚上贺枝给贺归来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在心里骂他，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完，那个人是死路难逃，不过死之前一定要受些折磨。

第二天贺枝给贺归来请了假，早上做好了饭，就让她又在家里好好休息，看看书。

自己一个去了冯家，用他家的电话，给贺远方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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