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废名君书十七通

与废名君书十七通

与废名君书十七通

文炳兄:

开明来信虽云可以预支,但未定数目,故未即寄,现去信说及,大约二十日以内可以来了罢,数目大约只百元以内,因今日来信有“如不过多”之语也。耀辰又上山去了,住在卧佛寺,散步顺路可以去一访。城内一切如昔,唯孔德小学部已开学,间壁的三个小孩上学去了,上午院子里比前静得多了。

(九月五日,作人。(十七年))

文炳兄:

平伯因忘记了地名,来一笺嘱转交,今附上,请收阅。开明已去信,令其寄款至此处,前此虽云寄出,恐或未可知也。现迁居山北,不知四棵槐树的地方尚兼租着以备回去,抑以后就定居北营乎?北平一切如旧,不足道也。

(十月二十日,作人。(十七年))

废名兄:

得来信,知山居求道,体验日深,至为欣慰。仆近来大懒散,虽自知或者于道更近,唯久不写文字,文人积习,终不自慊耳。各校班次将悉开齐,功课渐紧,而双十一过,放假又寥远,念之闷损。新刻一印,文曰江南水师出身,钤在下方,请一览。沉钟诸君偶尔遇见,久不长谈了。

(十月十三日,难明。(十八年))

废名兄:

张友松君寄来一片,今附去。山中想必风景渐佳,较城中春到应更早也。不佞今日尚未去上课,因感冒迄未愈,想作小文还文债,也还想不出什么来,“苦矣”。

(三月十一日,苦雨。(十九年))

废名兄:

本月二十日为若子周年纪念,循俗延僧诵经,兄如有暇,甚望能来。匆匆。

(十一月十八日,难明。(十九年))

废名兄:

来信收到了。现在想暂在岛隐居乎?今日接到开明来函,计尊款共若干元,当于明日为将折子寄去,令其直接汇往青岛,想旧历年内可以到手也。总计此五个月中销出一千五百册之谱,然则文艺书之销路并不怎么不行。不佞近来了无著作,其懒如昔,虽然振作之志亦时有之。一月三十日梦中得一诗云,“偃息禅堂中,沐浴禅堂外,动止虽有殊,心闲故无碍。”家中传说不佞前身系一老僧,今观此诗其信然耶,可发一笑。在岛文思若何,得山水之助,想必有进也。匆匆不备。

(二月三日夜,作人。(二十年))

常出屋斋主人:

来信收到。适接到由青岛转来的信一封,特为送去,乞收览。山中春色何如?山门虽旧,枣树想健在也。莫须有翁回山,想其故事又可得而记欤。

(药芦。(二十年四月十二日))

废名兄:

今日起手写序,虽未知一天内能成与否,但总之是在写了。日前兄在城几天,大可面交,却终未写,今当由邮寄,天下事每每如是,亦可笑也。再谈。

(七月四日,作人。(二十年))

常出屋斋兄:

近日城内大热,不知山中如何,仍常出屋否?不佞亦颇心闲,故虽热无碍,只是文章也做不出,而欲做之心则一日未歇也。不知近来是在写散文,抑仍写诗乎?鄙意做诗使心发热,写散文稍为保养精神之道,然此亦是一种偏见,难得人人同意也。余略。匆匆顺问起居佳胜。

(七月三十日,作人。(二十年))

一〇

废名兄:

知不久将下山一行,敝处因书斋顶篷大破,西墙将坏,须大修理,故将客室移在外边,居住稍有未便,唯如暂留一二日则亦无妨耳。北大事大约当俟开学后始能定夺。拙鼻未全愈,不过稍好一点了。

(九月十四日,苦雨。(二十年))

凤举旧居尚有空屋,如欲分借,可问耀公。

一一

废名兄:

航空信收到。石民君之信已寄往上海,想可收到了,今又得修君来函,特为附上。上海怎么样?日内还溯江回家去么?在上海的期间希望费心代办一件事,因为我的《陀螺》借去遗失了,不知道老板的总店里还有没有,乞代买一本寄来,在北平则已多年买不到了。(似乎已是绝板?)匆匆不悉,容再谈。

(十月二十九日,作人。(二十年))

一二

废名兄:

刻了一块木板,制了这样一种六行书,寄呈尊览。如以为“呒啥”,当奉送一叠,但尚须等待一两天,因匣子尚未做好也。匆匆。

(一月十八日,粥尊。(二十一年))

一三

废名兄:

今早(其实已是八点)忽然想做文章,文章非他,即《莫须有先生传》序,亦即《看云集》序也。乃披衣洗脸吃饭后,摊开纸笔,却又有点茫然,似乎朝气已去唯存午气,但也并不慌忙,仍想把他写出来,不过是在今年明年则不能知耳。据我原意则想在除夕内写之,若终非过年不可,亦是天命而已。

(廿一年二月五日,案山。)

一四

废名兄:

日前承远送于野,存殁均感。回来后不劳顿否。不佞本来有点受寒,野外似又吸了一点灰土,嗓子稍痛,今日大有哑人之意,明后两日只能不作通事去,这一星期(昨上午却去敷衍上课)差不多就此偷懒过去了。

(十一月二十三日,知堂白。(二十一年))

附注,十一月二十日为若子下葬于西郊。

一五

废名兄:

昨日叶公打电话来问尊寓地名,想系奉访乎。新制一种信封,觉尚清疏,但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耳。平伯看见云似苏字,不为无因。匆匆不备。

(知堂,十二月十二日。(二十一年))

一六

常出屋斋居士:

前晚昨晚无他事,取贵《莫须有先生》从头重读一遍,忽然大悟,前此做序纯然落了文字障,成了“文心雕龙新编”之一章了。此书乃是贤者语录,或如世俗所称言行录耳,却比禅和子的容易了解,则因系同一派路,虽落水有浅深,到底非完全异路也。语录中的语可得而批评之,语录中的心境—“禅”岂可批评哉,此外则描写西山的一群饶舌的老娘儿们,犹吉诃德先生之副人物亦人人可得而喜乐欣赏之者也。前序但说得“语”,然想从别方面写一篇亦不可得,欲写此等文虽精通近代“文学学”尚不可至,况如不佞之不学者乎,可为一笑。联语改后稍简矣,但冗长似亦有冗长之妙,不知尊见以为何如也。寒假转瞬即了,而翻译工作尚未着手,而今想要努力,想到“尚须”二字不禁一掬同情之泪,此或亦中国永久之悲哀欤。匆匆不具。

(一月三十一日,知堂。(二十二年))

一七

废名兄:

两信均收到。联颇佳,似可以用。下句殊有风致,上句似因下句而后有,故稍欠圆熟,然亦无甚妨碍也。小雪正下,甚希望其能久耳,虽不能一尺,亦须有数寸才佳。匆匆。

(二月廿一日,知堂拜。(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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