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八世纪英国之文学

第四章 十八世纪英国之文学

/第四章/

十八世纪英国之文学

十九英国十八世纪上半期文学,大概为门户文学。Tory与Whig二派争长,各以文字相嘲骂,艺文之事,在位者假为政争之具,在下者则依以谋食。一世才智之士,莫能脱其范围,至于末流,则阿谀侮辱,莫不过量,因入恶道,Pope作Dunciad之诗,历加诛伐,正未为过也。文学目的,既在党争,故讥刺诗极盛。抒写世相,揣摩人情,亦至深切。虽所言限于都市,研究人生亦肤浅无真谛,而体状社会,类极微妙,为未曾有。文章规范,自Dryden以后,益归整壹,简洁晓畅,重在达意,若情思想象,悉所废弃,其内容亦重人事而远天然。以此因缘,十八世纪,乃文盛于诗。小说勃兴,影响及于世界。诗则Pope而后,此派渐衰,终趋于变也。

AlexanderPope(1688—1744)继Dryden之后,为文坛盟主,而不以文为业。译Homeros史诗,得酬九万金,遂隐居Twickenham。人从而称之曰Twickenham之壶蜂,言善刺也。尝作Dunciad以刺当时文士。EssayonMan则教训之诗,虽鲜宏旨,而词义精炼,多为后世称引。其最大著作,为《劫发记》(TheRapeoftheLock)一篇。以史诗体裁,咏琐屑之事,甚见作者特色,且足为都会文学之代表。女王Anne时,英国文化,流于侈丽,士女酣嬉无度,此诗颠倒重轻,善能即小见大,时代精神,于此仿佛见之。

英国Essay之作,始于Bacon,其时法国Montaigne所作,则流丽轻妙,别具风致。王政复古后,Cotton二次移译,遂大流行,模仿者甚众。一千七百九年Steele及Addison刊行Tatler,始用于报章。十一年Spectator出,改为日刊,社会万事,俱加评骘,造辞隽妙,令人解颐。每金曜日多论文艺,土曜论宗教以为常。Addison尝言,吾自学校书库中,取哲学出,而致诸公会茗肆之间。其传布思想于民间者,为力至伟。二人著述,多不题名。谓有公会,集诸名流,以观察所得相告。中有SirRogerdeCoverley,为乡邑士夫,记其言行,久之成卷,描写性格,能得神似,于小说发达,颇有影响。二人亦作诗曲,唯不闻于后世,其所以不朽者,唯在报章论文(PeriodicalEssays)而已。

十八世纪以前小说,大抵皆Romance而非Novel。如Utopia及NovaAtlantis,所言并为理想之乡。Arcadia之牧人,亦非人世所有。Euphues以游记载其箴言,Pilgrim'sProgress则喻言也。Coverley一卷,几近于Novel,唯本为报章文字,偶然而成,故无脉络以贯之。至RobinsonCrusoe,而近代小说始成立。DanielDefoe(1659—1731)毕生从事政教之争,尝以文字之祸,荷校于市,又居狱者二年。独编Review,平论时政。至一七一九年,Robinson初卷出,Defoe年已六十矣。十五年前,有舟人AlexanderSelkirk,为同僚所弃,独居JuanFernandez岛四年,后得返国,报纸争传其事,Defoe曾亲往询之,及后遂成此书。想象之力,记叙之才,皆独绝,举世称赏。是后复作小说七种,多记冒险事,写实小说之风,于是始立。JournalofthePlagueYear,记一七二二年大疫情状,后世史家,至误为事实而引据之。MemoirsofaCavalier则为最初之历史小说,实开Scott之先路者也。

JonathanSwift(1667—1746)作Gulliver'sTravels,与Robinson齐誉。其初亦致力政争,尝任主教,及落职穷居,乃发愤作《游记》四卷,以刺世人。侏儒巨人,浮岛马国,皆非人境,事亦荒唐无稽,而记载如实,乃与Robinson同。大意仿希腊Lukianos之《信史》(AlethesHistoria),而设想奇肆,寄意深刻盖过之。Lukianos所刺,犹有程限,Swift则意在诅祝其所“深恶痛绝之禽兽”,即人类是也。马国之人(Houyhnhnm),马形而人性,具至德。Gulliver自视,则身入Yahoo之群,圆颅方趾,而秽恶凶厉,不可向迩。平生愤世疾俗之意,于此悉倾写之。论者谓书页间有火焰丝丝散射,善能形容其气象者也。Swift天性刚烈,有大志而不得申,因孤愤厌世,终以狂易卒。

Defoe与Swift小说,多言涉险,故事迹虽非神怪,亦殊异于寻常。至以家常琐事为小说者,乃始于SamualRichardson(1689—1761)。又言感情而非叙事实,故变自述体为尺牍。一七四一年作Pamela,又名VirtueRewarded,篇首署言为培养宗教道德而作。继以ClarissaHarlowe,写女子心情,皆至微妙。HenryFielding(1707—1754)戏仿其意,为JosephAndrews,假言即Pamela之兄。以相嘲弄。顾初意虽为Parody,渐乃自忘,成独立之作。一七四九年TomJones出,结构精美,称英国小说之模式。Fielding书皆记叙,不用尺牍,又不以教训为主,与Richardson异。专纪社会滑稽情状,Byron称其善言人情,名之为ProseHomer。次有TobiasSmollett(1721—1771),初仿Picaresca作RoderickRandom,杰作曰HumphryClinker,则成于晚年。Smollett业医,附海舶漫游各地,多所阅历,其为小说,旨在披示世情,使人哀其愚而疾其恶。是三子者,同为当世小说名家,而影响于世者,微有差别。Richardson以描写性格见长,Fielding则善图世相,后世小说,由此分为两支。Smollett乃两无所属,盖乘新兴之流,合写实小说与冒险故事,别成一体者也。

LaurenceSterne(1713—1768)作TristramShandy,与Johnson之Rasselas同年行世。是书及SentimentalJourney,皆为Sterne独绝之作。唯体制略近Addison,几与小说殊途。SamualJohnson(1709—1784)继Pope为文人领袖,编刊Rambler。其作Rasselas,七日而成,但以寄意,初无结构,虽无与于小说之发达,然足见当时小说流行之盛况矣。Johnson为文,厚重雅正,足为一世模范。且性情高洁,谢绝王公饷遗,一改前此依附之习,立文士之气节,此其功又在文字之外者也。

OliverGoldsmith(1728—1774)者,Johnson之友,其行事至乖僻,而文才隽妙。所作小说VicarofWakefield,结构颇散漫,设想布局,或有阙缪,然文情优美,时鲜其俦,古今传诵,非无故也。又仿《波斯尺牍》作CitizenoftheWorld,设为二支那人LienChiAltangi与FumHoam之言,评议英国风俗,凡百十余篇。《旅人》(Traveller)及《荒村》(DesertedVillage)二诗,亦杰作,形式虽旧,而新精神伏焉。盖都会文学,渐变而言乡村生活,人事之诗,亦转而咏天物之美矣。

自来诗人歌咏,不外自然与人生二事。前代文学,大抵以人为中枢,自然只用于点缀,未尝专为题旨。一七二六年JamesThomson(1700—1748)作Seasons四卷,分咏四时之美,最为首出。二十年后有WilliamCollins与ThomasGray等,咏叹自然,而寓以人生,Goldsmith之诗亦属之。且平等思想,渐益发达,对于人类,具有同情。齐民生活,遂渐代都市之繁华,为文章主旨。又于古代异域之文化,亦多兴趣。一七六五年,ThomasPercy编刊《古诗残珍》(ReliquesofAncientPoetry),民谣始见著录。六十二年Macpherson译《Ossian之歌》,虽真伪难辨,而传播Celtic趣味,使人发怀古之情,为力至大。凡是诸流,终合于一,演成新派,以Cowper,Crabbe与Burns为之先驱。若Blake则以画家诗人而为密宗(Mystic),遗世独立,自成一家,亦十八世纪之畸士,古今所未有也。

WilliamCowper(1731—1800)早年著作,犹守Pope矩矱,后乃变更,废对句(Couplet)为无韵诗,又改译Homeros史诗。所作Task一诗,始于一七八五年,凡六卷。言乡居景物,凡节序变化,山林物色,田园生活,以至兽类之嬉戏,无不入咏,似Vergilius之《田功诗》。而于微贱之人生,尤有同情,与Crabbe相同。GeorgeCrabbe(1754—1832)于一七八三年作TheVillage,写民间罪恶疾苦,力反前此Pastorale之理想主义,归于实写。自言吾画茅檐中事,一如真实,非若歌人所吟。Byron称之为自然最酷最真之画家,世以为知言。RobertBurns(1759—1796)本苏格阑农家子,用方言作诗。一七八六年第一卷出,其歌咏贫贱生活,与Crabbe同,而爱怜物类,则似Cowper。有《咏田鼠》(“ToaFieldMouse”)一章,蔼然仁者之言。与Cowper之爱及昆虫,谓亦自有其生存之权利者盖相若。唯Burns于此二者之外,乃更有进。其诗多言情爱,直抒胸臆,不加修饰,为近世所未有。又以爱其故国,于古代光荣,民间传说,皆得感兴。是皆传奇派之特色,而于Burns先见朕兆者也。

WilliamBlake(1757—1827)工诗善画,时得灵感,睹种种幻景,其《预言书》(PropheticBooks),则合是三者而一之,一七八九年作SongsofInnocence,以真纯之诗,抒写童心,称绝作焉。爱儿童,怜生物,述常事,皆为新思想代表。复憎政教之压制,理智习俗之拘囿,亟求解脱,故致力于伊里查白时文学。其《呈诗神》(“TotheMuses”)一诗,乃叹情思之衰微,冀复返于古昔自由之时代。故其诗上承文艺复兴,下启传奇主义。十九世纪初,Wordsworth等出,力抑古典派文学,去人为而即天然。Blake诗云:

Greatthingsaredonewhenmanandmountainsmeet;

Thisisnotdonebyjostlinginthestreet.

即示此意。“MarriageofHeavenandHell”,为《预言书》中最要之作。《魔之声》(“VoiceoftheDevil”)一节云,人舍精神外,别无身体。盖身体者,即精神之一部,可以官能感觉者也。力即生命,自身体出,而理乃即力之外界。义甚精密,为古来言灵肉一致者之最,故其思想甚为近代推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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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咕公版·欧洲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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