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幽林惊魂

李氏兄弟刚走不久，*平便离开驿站，沿着官道向平阳城赶去，当他来到城北数里外的一座大山脚下，已是残月虚轮，宿云横空，想到此时城门已关，唯有明日天亮，再到城中打听三清观的所在，看来今日又得要露宿野外了。

尚自思索，忽听林中传来声马嘶，循声觅去，隐约见到一株树下拴着两匹红马，*平走近了才瞧清，正是李氏兄弟的座骥，心说：“他们兄弟不是追那几只狼崽子去了吗？却为何将马丢到这里，进了山林？”

他放眼望去，见山上枝杈虬曲，怪石嶙峋，心中不禁打了个突儿，暗道：“这里山深林密，光线昏暗，他们兄弟两可别着了那几个狗崽子的道。”当下将双手拢在嘴前，鼓足底气，长声大喊道：“大……龙……哥……二……虎……哥。”然叫了许久，只听得回音荡漾，鸟语惊林，却不见有人回应。

是以*平选了处较为好走的地势，向山上登去，幸得此时已入寒秋，草木枯黄，树叶凋零，得以凭借头顶上的星空辨清方向，他走了不知多久，依稀听到不远处溪水淙淙，正好口中干渴，便即拨开荒草，来到了小溪边，蹲下身形，抄水入口，只觉得溪水甘甜，沁人肺腑。

他趴在溪边，咕嘟嘟地喝了一通，顿觉精神大振，心想：“我再找找看，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也只能明天到岳威镖局走一趟了。”打定主意，刚欲起身，突见几缕淡淡的血丝从上游飘下，眼瞅着血丝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不由得面露骇然之色。

洽时分晚风骤起，寒意透骨，一根根裸露在空中的虬枝，此时看起来，却像是在黑暗中舞动的幽灵，映着老树霜鸦所发出来的声声悲鸣，和风卷枯叶所哼唱出来的“沙沙……”哀歌，交织协奏，犹当索命。

*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然则他转念又想，或许是上游来了只受伤的野兽，在溪边清洗伤口，才把这溪水染红的，没由来得自己吓唬自己，岂不是庸人自扰，可他毕竟是名十岁大小的孩子，夜露幽林，血染清溪，饶是暗自鼓气，仍不免心中惴惴，但又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沿着小溪，逆流而上。

未走多远，一块大岩石挡住去路，那溪水便是从这大岩石的左侧流经，*平绕过岩石，却见一株大树下方，跪着条身穿粗布麻衣的背影，身前似乎还躺着具死尸，他脑中“嗡”的一声，竟被眼前的可怖景象所惊呆，直到发觉河岸边另躺着具直挺挺得尸首，冰冷的月光照在他那张灰白而又干瘪的脸上，才回过神儿来，失声叫道：“啊……大龙哥！”而树下的那具，不用问也猜得出，自是人送绰号“霹雳虎”的李二虎了。

那条背影闻得惊呼，身形一振，似乎也没有料到在这夜色深林当中，竟会遇到不速之客，随着阵让人嘬舌的剧烈骨膜摩擦之声，竟是硬生生地将头颅转过半周！

但见他那张皱纹横生的灰白脸孔之上，阴气笼罩，了无生色，一双仿若饿狼般放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两道犹如利刃倒悬般的血红色瞳孔，两颗锋利的尖牙呲出唇外，映着涂满整个下颔的鲜血，和从牙尖滴落到粗布麻衣上，溅出一朵朵恰似罂粟般艳丽、妖异而又嗜血的花瓣的血滴，委实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平不看则已，一眼看来，竟再次失声叫道：“怎……怎么会是你！”此人容颜虽变，但从其面貌轮廓和穿着打扮中不难看出，正是在驿站外遇到的那位麻衣老汉。

麻衣老汉站起身形，轧然声中，将头颅转回，伸出尖细的长舌，舔了舔唇边的血迹，阴恻恻地笑道：“怎么不会是俺，俺以为用车粗陶活儿换来两个血葫芦，已是不易，没想到老天爷待俺不薄，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把个血葫芦送上门了，哈哈……当真是福缘非浅呀。”说着，张开手臂，仿如恶魔般扑向猎物。

*平兀自胆怵，不敢与其招架，晃身形使了招“荡”字心诀，远远地避开。

麻衣老汉“咦”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个小血葫芦，倒比那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大血葫芦有些能耐，只可惜过不了多久，还不都得孝敬俺的肚子，变成一个瘪葫芦。”怪笑声中，挥起魔爪，再度攻去。

起初，*平慑于麻衣老汉的淫威，只是一味地施展开《落叶逐风》身法，连连避让，却不敢与之交锋，堪堪躲了四十余招，见麻衣老汉虽出招奇快，但翻来覆去总是“黑虎掏心”、“猎豹扑食”、“左右提芦”、“小鬼洗盘”等寥寥数招，较之那些对拆上百十余招，仍不会重样的江湖豪客，相隔如同天壤，再加上久而久之，又觉得他那狰狞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却已不似初时那么可怖，胆子便也渐渐地壮了起来。

这时见麻衣老汉又使了招“黑虎掏心”，双爪向着*平的胸膛抓来，当下故技重施，先使了招“飘”字心诀，躲到左侧，不等麻衣老汉使出“振左提芦”，便飞快地使出“荡”字心诀，闪向右侧。

麻衣老汉果如当初那员矮副将，被*平移形换位的残影所惑，眼睁睁看到利爪刺入*平的胸膛，大喜未尽，却又觉得这一切似乎来得太过容易，总算是他乘机应变，狡若灵猴，耳听身畔传来金刀破空之声，急忙举臂相格，“扑哧”一声，污血四溅。

这一刀斩得好深，若是换做寻常之人，早已疼痛难忍，可那麻衣老汉的脸上除了愤怒以外，剩下的就是些许惊讶了，且更令*平意想不到的是，那半尺来长的刀伤，竟眼见着血凝口敛，片刻功夫，便已恢复如初！

*平直至此刻，方才明白何以李氏兄弟满身的武艺，却会累遭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