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义结金兰
岳威名左手扬起英雄氅,右手反背伸向后腰,但听得“苍啷啷”一声清吟,竟从那条青色蟒纹宽板带中拔出一剑,但见此剑兀自抖动宛若蔷薇,剑光闪烁如有紫檀,虽飘逸却不失沉雄,虽古朴却不失清雅,剑脊上更透出朵朵白梅暗纹,愈显萧远风雅,绝世出尘。
就见他手腕一抖将剑立起,朗声说道:“破后而立!”随着话音落定,原本摇曳的剑身霍然挺立,稳若泰山,霎时间电弧游走、紫气袭人,更有一股劲风在这密闭的石室之内突兀生起,直将那英雄氅吹得有如迎风旗幡,猎猎飞扬。原来在掐诀之初,岳威名调动元气,沿着身上的奇经八脉,奔涌如潮,三分走了上肢诸般经脉而通剑身,七分则运于督脉诸穴而生劲风。
正所谓:“英雄爱宝剑,宝剑惜英雄。”一时之间,“龙渊”、“湛卢”、“胜邪”、“鱼肠”、“巨阙”五把上古名剑,皆与之惺惺相惜,共振和鸣,寒芒霜雪,声彻九天。这真是:
“寒锋亮鞘映白梅,静似苍松动似薇。固步守中生紫气,意随心往迅如雷。无言亦可明风骨,避世深居有宿威。宝剑还需侠士佩,图国忘死一崔嵬。”
岳威名才撤剑收招,抚剑而道:“此剑长约三尺,剑身柔韧,色泽暗紫,即便是微风拂过,亦能随风摇曳,倾而不垂,晃而不散,犹如那曲折攀沿的蔷薇,盈盈袅袅,孤芳自舞,故恩师为其取了个‘紫薇’的雅号(见:注一)。”手腕一抖,那紫薇剑猝然弹起,晃动不迭,真个仿若巨蟒吐芯,威慑八方,直看得*平双眼迷乱,如痴如醉,不由得失声赞道:“好剑!”虽区区二字,却犹胜万言。
岳威名解下青色蟒纹宽板,抽出里面暗藏的金丝剑鞘,入剑回室,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本《紫薇剑谱》,道:“恩师授剑之时,曾说过:‘紫薇剑出,斩妖除魔,以一当百,气干云霄。’可惜威名鲁钝,至今未得参透,小英雄将门虎子,迥然不群,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威名甘愿将此剑相送,他日大放异彩,也算不负恩师厚望。”说着,将紫薇剑连同剑谱一并奉上。
*平万万没有想到,世间会有如此宝物,他从前虽随齐叔学过些剑招,却皆是至刚至强之物,自己影单形只,年岁又小,若佩着一把宝剑在身,难免会遭宵小惦记,横生事非。岂知天意难测,今晚竟让他在石室内与“紫薇”邂逅,不但可以盘于腰间隐秘锋芒,而且出招时剑影飘忽,似乎与那《清风晓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真真是量身定做,千载难逢。
而此刻岳威名又以“紫薇”相赠,*平焉能不惊喜万端,想对方先展五剑,本欲请爹爹出山回朝,重整乾坤,说白了乃是个“利”字使然,而今对方明知爹爹已然得道成仙,却不思回报,执意将“紫薇”奉送,这份心意,便是“情”字都不足以道哉!
*平不由得心潮澎湃,正色说道:“蒙总镖头青睐,在下倍感荣幸,今见总镖头豪迈侠义,心中好生佩服,在下斗胆有一不情之请,愿与总镖头义结金兰,不知意下如何?”
那岳威名脸露喜色,道:“今日能与小……”他说顺了嘴,本想还以“小英雄”相称,但觉再若如故,多有不妥,当即改口道:“……能与贤弟义结金兰,实乃三生有幸,我这就命人排摆香案,杀马宰牛。”
*平道:“大哥,我看不如寻得三柱清香,皓月为证,咱兄弟二人就在此院中八拜结交,以为如何?”此刻二人关系亲密,倒是省却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话。
岳威名见他言词豪爽,不拘小节,心中更是欢喜,便道:“好,就依贤弟之意。”二人携手并肩出了密室,从书房取得香火,来到庭院当中,面西而跪,双手合香,此时斜月西升,晚风习习,蟾辉洒在二人身上投射出长长的身影,更显豪迈。
只见二人举香过眉,满脸赤诚的拜了八拜,随即携手揽腕回到书房,那岳威名再次将紫薇连同剑谱拿出,说道:“咱兄弟二人既已结为金兰,这见面礼总是不能少的。”将紫薇剑连同剑谱呈了出来,见*平面有难色,又道,“贤弟先别急于推辞,这紫薇剑还有另一处妙用,我观贤弟下盘轻浮,似乎内力未臻。”
*平道:“大哥果然好眼力,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小弟何止是内力未臻,而是丝毫内力也没有。”岳威名先是一怔,而后说道:“这倒是奇啦,贤弟既然毫无内力,又何以杀死那蝠面妖人,为大龙二虎报了仇?”
*平先前只是跟旁人提起自己诛杀蝠面妖人,至于如何杀的却未详言,此时才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后来又施展开《落叶逐风》,岳威名见他神行百变,翩若惊鸿,实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奥妙身法,鼓掌称赞之余,又道:“这紫薇剑性软韧坚,便如同一根巨大的弹簧,攻守相长,不卑不亢,使双方施于剑上的元气瞬息间消于无形,全是以剑法的精湛决定胜负,对贤弟而言,真真再合适不过。”言毕,将二物塞入了*平手中。
*平道:“大哥,这是大师传给您的物事,我怎么能收呢?”见岳威名莞尔道:“诶,方才为兄已经说过,恩师虽将此二物传给於我,却并未授以其法,至于能参透到什么程度,就全赖个人的悟性了,我想这紫薇剑到了贤弟手中,定会大有一番作为,而且那长青门千里迢迢,这紫薇剑留在身边,权当是做哥哥的送行啦。”无法推辞,只得收下。
岳威名朗声笑道:“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平道:“既然收了哥哥的见面礼,小弟正好也有两件物事要送予大哥。”说着,宽掉内衣,竟从里面取出来两块黑漆漆的硬壳。岳威名道:“人小鬼大,你把这两件东西贴身秘藏,也不怕睡觉时硌着了。”
*平道:“大哥,您可别小觑这两块硬壳,前些日子我在林边碰到两只巨蛛,”便将如何计杀二蛛之事说了出来,而后继续说道,“这东西便是从它们身上摘下的”拔出紫薇剑,用剑锋在硬壳上一划,登时有道耀目的火花,从硬壳上飞逝而过。
这紫薇剑自出道以来,折在其锋芒下的好剑数不胜数,有一次岳威名身陷重围,仗着紫薇犀利,连断了强敌数十把兵器,方化险为夷,而今却对两块黑漆漆的硬壳毫发无伤,不由得令岳威名倍感惊愕。
*平收起紫薇剑,又将那枚“s形”飞镖取将出来,说道:“那日我途经武家村……”将如何力挫四将之事说了出来。岳威名道:“我听说当年金刀门和铁扇门两家结了梁子,那孙金汤领着弟子攻入铁扇门,刁不同临死失节,跪求孙金汤放过小儿一马,没想到这刁飞与他爹爹一样没骨气,终落得如此下场。”历代豪杰无不以气节为重,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技不如人可以再练,或许有朝一日能够转败为胜,然节气丢了,又该到哪里拾起?
*平道:“这三件物事还请大哥收下,此后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小弟不在之时,还望哥哥多多保重。”二人自幼皆无亲人眷顾,此时义结金兰,只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实是喜不自胜,高兴之余,又想到过不了几日便会分道扬镳,从此天南地北,云树遥隔,鸿雁难拖,唯以心照,却不知此生能否再见,心头又是凭添了几分依依之情。
岳威名摘下画像,道:“这幅赵将军的画像,也该物归原主了。”*平接过画像,捧在手中,只觉得比之紫薇剑还要贵重万倍,二人秉烛夜谈,彻夜无眠。次日岳威名将镖局事物全部交予莫镖师打理,亲自陪同*平与柳氏兄妹,吃喝游玩,好不痛快,直到傍晚时分,四人才返回镖局。
镖局人众得知二人义结金兰,无不羡慕,却是碍于李大龙、李二虎刚刚亡故,不便大张旗鼓的庆祝,岳威名只在内宅设了桌盛宴,作陪得仅有吴、金、余、白四位镖师,和柳氏兄妹二人,莫镖师则代替岳威名在阅微楼做东,接待众位群雄。
酒席上众人开怀畅饮,好不痛快,直喝至月上三杆,这才散去,岳威名出了内宅,径自来到紫薇轩中,掌起蜡烛,伏案读书,翻了不过数页,却见莫镖师来访,当下说道:“莫大哥,那件事情……您可查到了些什么线索?”
注一:
关于紫薇剑之说,相传最早乃为孔子所佩。因此剑无锋无刃,便有人讥笑孔子不会用剑,然孔子默然微笑,待那人走后,弟子问起缘由,孔子道:“饶是世上最犀利的宝剑,也只能逞匹夫之勇,若要令对方心服口服,却绝非利刃所能为之,我周游列国,推行儒学,便是为了让世人‘依仁约礼’,又何必逞宝剑之利呢?”
后来有人称孔子为“劲能召国门之关”,说的便是他的儒家学说,影响了中华数千年文明发展,就像无锋无刃的紫微剑,内劲自可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