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疯子奇遇开封府
江湖路袅袅如烟,人世间冷暖自知。
开封府城外官道旁一棵高树之上悬挂一颗人头,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正是上官无情的那颗狗头。在人头下悬挂一条白绫,用鲜血书写道:奇门清理门户。
于是江湖道上一时间声名大噪,被传闻的沸沸扬扬。
城内繁华依旧,而在东南角一处僻静巷陌之中有一处宅院,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宅院厅堂之内却是欢声笑语,奇门一众在此小聚,开心不已,奇门新任门主叶有神,神手鲁炎明,快刀客陆胜,神行无影司徒空明,昆仑高徒钟元月,唯独不见小疯子此人在列。
叶有神知道二哥风易飞行踪诡秘,行事谨慎,必定有可做之事也不便多问,任由其我行我素。
已值中秋之季,秋高气爽,淡云横飘天际,空旷神怡,开封城内杨柳垂荫,偶有片片泛黄树叶翻滚而下。
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街之上南来北往,贩夫走卒,客商穿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城西北角处一偏僻小巷,往日少有行人走动,今日却不同往日,从小巷处蜿蜿蜒蜒排着一对人流,男女老幼,形形色色排出有百丈之遥。
再看这些排队之人脸色凝重,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却是愁容满面。
一富态客商,中等身材,脸色油光满面,身穿一身宝蓝色元宝长衫,头戴四棱小帽,手持一长扇,显得不伦不类,附庸风雅之流,嘴角处一颗黑痣,令人生厌,一步三摇的也凑过来看热闹。
顺人群向前寻去,巷角处乃是一户普通人家,破旧门楼之上插有一不起眼的白色布幡,上写三个大字:刘一手。
富商怀好奇心态踱步入内,来至院中只见天井中摆有两副桌椅,一左一右,椅子上各坐一中年人,正摇头晃脑,双目微睁,正在替人把脉。
原来此处乃是开封府闻名遐迩的刘一手医馆。
突然人群中一阵熙熙攘攘,各自喧哗不止,从人群中疾步走进一老一少二人。
老者被少者搀扶入内,面色焦黄,毫无血色,且气喘吁吁,有气无力。
少年一身布衣,且补丁罗补丁,破旧麻鞋沾满泥土,一身灰尘,看其风尘仆仆之态定是远道而来。
少年年约十四五岁,面白耳赤,伶牙俐齿,倒是清秀,三步并作二步便来至其中一郎中跟前,深施一礼急切道:“先生饶恕小可鲁莽之责,还请您给我师傅先诊治一番,我师傅他老人家危在旦夕。”话语恳切,稍带哭腔。
哪年长者郎中,抬眼看了一眼来人,眼皮微微一挑,怒道:“先给你看,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去外面排队!”话语中言辞傲慢,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之容。
少年一弓腰再施礼道:“先生大发慈悲,我师傅真的病入膏肓,还请速速诊治,晚了恐有性命之忧!”
“死就死吧!我们这里就这规矩,想看病就去排号,不愿看就另谋高明!”郎中说罢不再理会。
少年急的抓耳挠腮,慌忙中意欲再次恳切,谁知哪病态老者有气无力的说道:“天骄!算了,人家,手艺高,自然,自然,眼眶也高!咱们走吧!”说完此语已是不能再言,浑身颤抖,一头便歪在少年身上。
谁知哪郎中一看此景,不但不生怜悯,站起身来伸手一指少年道:“快快,抬出去,别死在我们刘家,真是晦气!”
如此一番,人群中窃窃私语者不绝于耳,众人皆都伸头掂脚注目观看。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位油头粉面的富商,瞥一眼病态老者,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见这老者身材还算健硕,脸面之上却是令人疑惑。两道白眉间暗生青晦之气,双目眍,深陷其中,双腮深陷犹如骷髅,与其体型格格不入,黄焦拉气之态显然是内力消耗殆尽,已是病入膏肓。
黑痣富商心中不免诧异,观老者身形体态显然是身怀上乘武功,内力散之于头颅,这显然是中了北疆九幽门的‘枯叶掌’,怎不令人惊诧。
富商随即恢复常态,拨开众人来至近前道:“堂堂开封府第一妙手回春刘一手怎的如此持技自傲,还什么医者父母心,如此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真真瞎了刘一手这块招牌。”
话音刚落,对面房门突然间大开,听闻一人说道:“谁在我刘一手家如此大放厥词,诊治病人,老朽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你奈我何?”说着话从房中有出一花白老者,绾簪别发,老态龙钟,眼神中飘过几分傲慢。
富商一拽黑痣上几根黑毛,义愤填膺怒道:“只会些头痛脑热,伤寒体虚之微末雕虫小技,便尾巴翘上天的鼠辈,还敢已成开封府一手神医,大言不惭至极!”
老郎中闻听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道:“何方鼠辈,出言不逊,在这堂堂开封府还敢有人对老朽如此无礼,来人呀,给我轰了出去!”说罢一甩袍袖。
三四个小伙计近前来便推推搡搡将富商和哪一老一少三人便赶出门外,嘴里还不断骂骂咧咧。
老少二人和黑痣富商倒是懒得理会,来至行人稀疏之地,伶俐少年搀扶老者至一墙根处,坐在地上更是六神无主,一脸颓废之色,看看富商,再抬头看看天,摇头不止。
黑痣富商‘小疯子’附身低声问道:“老人家,您内力深厚,如今已然油尽灯枯,这枯叶掌之伤岂是这等庸医所能救治的吗?”
白眉老者闻听此语,眼神中飘出一丝惊恐,有气无力道:“阁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想必您是隐居高人,敢问阁下姓字名谁,又怎会熟悉这北疆毒功?”
小疯子嘿嘿一笑道:“老人家不必生疑,在下一时逞口舌之争罢了,还望海涵!”
老者苦笑一声,更加虚弱道:“阁下既然不肯吐露真言,老朽不敢勉强,阁下识得这枯叶掌,自然知道这个中厉害。老朽深知,此绝毒掌力绝非泛泛之辈所能医治,
老朽自知,时日不多,人生苦短,我这孙儿不甘老朽风烛残年,执意投医,如今在下功力尽散,来此碰碰运气而已,常言道有病乱投医,求一剂良药吊得几日性命而已!”
小疯子不敢多言,附身蹲坐在老者身畔,缓缓伸出右手扶至其背之上,太乙内力缓缓渡入,丝丝缕缕,护其心脉诸穴。
片刻后老者面色红润,起伏不定的胸口处稍见平缓,同时眼神中抱有万分感谢之色。
哪伶俐少年见状喜形于色,俊美双眸中晶莹闪烁,投向小疯子的眼神更加无以言表。
白眉老者一把将小疯子手腕抓住,缓缓道:“阁下内力中空,虚怀若谷,然体内真气精纯,定然是世外高人,一身浩然正气也绝非邪恶门徒,老朽行将就木一时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高人应允否?”
黑痣富商“小疯子”见老者已似回光返照之态,暗动恻隐之心,默然点了点头,一脸茫然之色再次闻听道:“老朽乃是双绝门主计从伦,阁下是何方高人可否实言相告?”
小疯子闻听此语惊骇不已,这双绝门乃是崛起于北域之地,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然却闻名遐迩,誉满江湖,据传闻双绝门分日绝,月绝两门,人数不详,却个个功力深厚,少在江湖走动,却驰名边疆。
个个手中披风斩月刀,将那些觊觎我大明疆土的番邦鞑子,瓦刺,鞑靼,女真部落流寇杀的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听罢,小疯子将将喉内之音向老者耳际送去内力聚力成线:“老前辈侠肝义胆,誉满天下,小可乃是风云山庄少庄主风易飞是也!”
白须老者闻听此言,简直骇人听闻,眼神中飘过一丝惊奇,振奋,又有一丝慰籍。
风云山庄庄主邗云医侠双绝,堪称武林之首,白发老者神色一喜,苦涩一笑问道:“少侠,既知枯叶掌,可知老夫还有几日性命?”
小疯子面露悲伤之色,心道:看这双绝门主计丛伦功力也在甲子之上,能伤其者定然是北疆九幽门主江寒月。
想当年江湖混沌之时,这江寒月凭一双枯叶掌法驰骋江湖,打死打伤不少江湖中人,武当携手武林同道,汇集少林,峨眉,崆峒,等各大门派携手将其驱逐出中原,据传闻这江寒月含恨而去,隐居北疆,创立九幽门,图谋中原武林,真没想到时隔多年,这老魔头再次现身江湖,可是此人已是百岁开外,难道还雄心不死。
枯叶掌据传记记载,乃是一门邪功,毒物练掌,阴柔至极,且人世间不同毒物练成的掌法威力各不相同。
如今这计丛伦显然是被其掌力所伤,震碎心脉,五脏挪位,且用体内深厚内力意欲勉强疗伤,谁知正中下怀,毒气随之而行经全身,此时已入陬里,大罗神仙也难救其性命。
小疯子低声在计老爷子耳畔道:“老前辈,实不相瞒,据在下看来,就木之期不过两日的尔!”
本以为此言一出,老爷子会颓废不已,谁知计丛伦老爷子洒然一笑,一抬枯枝老手,冲小疯子道:“少侠,附耳过来!”
小疯子只得遵从,贴耳于其嘴边,听计老爷子嘀嘀咕咕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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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北黄河南岸风雷渡。
密林掩映之中有一处宅院,其貌不扬,普普通通。
而在这院落后院之中有一处僻静房舍,床榻之上躺着一位白发白须又白眉的老者,正是双绝门主计丛伦。
床前站立两人,一个是恢复真身的小疯子,一个是眉清目秀,乖巧可人十四五岁的计天骄。
俗话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纵然小疯子有通天彻地之高明医术也难救这油尽灯枯的计老爷子,只得割破中指滴血入酒,解除老爷子枯叶掌之毒,小疯子炼化天蟾阴阳双珠,已是百毒不浸,其血更是解毒良药。可是枯叶掌力已将计老爷子心脉震散,且受伤已久,难以归位,只得将精纯的太乙内力渡入其心包经处,勉强维持其心脉不死罢了。
计丛伦此刻枯黄的脸面之上微有一丝红润,再见这风云山庄少庄主风易飞气宇轩昂,眉宇间正气凛然,英气逼人,**般点了点头。
于是伴随着哪计天骄的哭泣抽搐之声计老爷子便向风易飞讲述了关于双绝门的所有机宜秘史。
原来这计老爷子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因心怀天下苍生,善念为本,穷十数载之功,走南闯北,遍访名仕,集天下数十忠勇侠士而创立这双绝门。
双绝门
共分日绝,月绝二门。
日绝者乃是隐忍入市井之中的渺小之人,却身怀绝技,什么看天之阴晴圆缺,看地之西高东低,看水之蜿蜒曲折,看草之风向大小。说白了就是能够根据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变换便知天时地利,风土人文,尤其在北域边疆重镇设有多处分舵,飞鸽传书通报消息,大到边关异动,兵马调配,小到土匪响马,打家劫舍之流皆都通报门主知晓,然后门主再安排人指定周密谨慎的计划,惩恶扬善。
日绝门主贺方,此人四十多岁,却似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体型消瘦,朴实无华,乍一看去就是一农家老者。
然此人却是大有来历,乃是想当年西厂的暗查缇骑,官拜都尉,封百户,精通市井中察颜观色,各省,各地,各卫之衣着打扮,方言人文,且一手追踪之术更是个中翘楚,与奇门的隐踪门的登萍涉水,追踪术敢说不相上下。
贺方一身轻功更是了得,有飞天燕子的雅号,其人因看不惯朝廷西厂督公梁芳之专横跋扈,铲除自己之举而出言不逊,被西厂何职,流落江湖,被计丛伦胸襟打动,倾心效力双绝门。
月绝门
所谓月绝者乃是二十几位武功高强的绝顶高手,手持披风斩月刀,杀进犯之敌,惩治大奸巨恶之徒。
更令小疯子惊奇者,这月绝门人大多是想当年被西厂用作傀儡的血影门人。
月绝门主锁喉剑白羽,此人三十七八岁,一身儒装,又被称作锁喉书生,师出南少林,功力高绝,一柄游丝软剑专锁咽喉,令人闻风丧胆。
想当年血影门被小疯子之父邗云杀了个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逃命,然这血影门人并非个个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有不少正义之士不明所以。
这白羽原本就是福州府血影门主,常年在沿海一带出没,带领手下门人除暴安良,肃杀倭奴,保一方平安,素有侠名。
计丛伦身为双绝门主,主持大局,然无规矩不成方圆,为统领门人,自己身侧有五行护卫,担当护法之责,专门立门规,清门户。
这五行护卫分别是金石,木英,水月,火峰,土玉五人。
此刻房间外天井院中站立五人,为首者正是金石,土玉夫妻二人,金石其人人小体瘦,短小精悍,眼窝深陷,却精光四射,其妻土玉,也是娇小玲珑,短眉紧促。
木英,水月二人也是一对夫妻,唯独火峰其人单身至今。
五人一字排开,满脸肃然,不言不语。
计丛伦老眼含泪,细数当年壮举,难免感慨万千,悲从中来,最后讲述完毕看着眼前的计天骄,眼光望向风易飞而道:“少侠,风云山庄乃武林之牛耳,传闻邗庄主嫉恶如仇,想必少侠也是正义胸怀,不知能否看在老夫行将就木的薄面,可否答应老夫一不情之请?”
“老前辈但讲无妨!”风易飞肃然道。
“实不相瞒,我双绝二门皆是些忠勇之士,如若老朽死去,定然是群龙无首,小徒计天骄乃是老夫自幼收养义子,虽然会些三脚猫功夫,却勉强可以防身而已,难堪大任,况年纪轻轻,不经世事,更是不懂轻重缓急,不知少侠肯允否?”
小疯子低头沉思,踱步在屋内走来走去,片刻后道:“老前辈,小子我身在奇门,再者年小言轻,更是难以服众,怎可领袖群雄,万万使不得呀!”
“少侠,此言差矣,武林中人,苍生为念,何以门户之见而搪塞老夫!”
“老前辈,您看这样可好,您如故去,由计小侠执掌双绝门,在下定然率领奇门中人全力护佑,一则由您老传人继位,少了口舌之争,二来,我奇门与双绝门可以遥相呼应,岂不威力倍增,免得身陷险境而孤掌难鸣,您看可好?”
计丛伦闻听此言,脸上一阵惊喜,于是传见五行护卫进屋传令道:“五位生死兄妹,老朽自知油尽灯枯,行将就木,可我忠勇义士不可如一盘散沙,还当继往开来,造福桑梓,今将双绝门门主之位传于小徒义子计天骄,你们五位老弟老妹戮力同心,依惩恶扬善为己任,切勿横生恶心,不知五位弟妹意下如何?”
五人闻听此言,个个悲痛欲绝,泪流满面,齐刷刷跪倒在地,抱拳施礼,泣不成声。
“老朽深知,我们老兄老弟,心中无有名利之争,皆是些愤世嫉俗,志同道合之人,什么功名利禄,金钱富贵皆如粪土。小徒计天骄乃是我们从鞑靼手中救回的一个孤儿,乃我大明子民,此子聪明伶俐,忠厚善良,望各位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做一义士!”
哭泣声音,五行护卫个个点头应允。计天骄更是哽咽悲痛,趴在计丛伦身侧捶胸顿足。此番情景看的小疯子也是为之动容,心酸不已。
“双绝门下听我号令,风少侠乃是我双绝门尊主,犹如老夫在世,他之言便是老朽之言,他之令便是老朽之令,你等必须唯命是从!”
五行护卫和计天骄闻听惊愕,一看计老爷子横眉厉目,赶紧冲风易飞深深施礼,惊愕者还有小疯子,更没想到计老爷子临终前还有如此安排,看在坐之人个个忠义满胸,又怎能违拗,只得抱拳还礼,再冲计老爷子深鞠一躬。
众人再看计老门主,含笑中赫然长辞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