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昭阳殿内,谢皇后看着周如蕴这样的打扮,皱了眉,裘夫人的眉头皱的比谢皇后还紧:“谢十二夫人,这样打扮,分明是置宫规于不顾?”

周如蕴行礼如仪,她的动作依旧符合一个世家女子的规范,只是抬起头的时候,谢皇后看见她的面色一片死灰,谢皇后不由有些心惊,周如蕴已经开口道:“裘夫人,宫规如何,我很清楚。”

裘夫人听见周如蕴这句话,眉越发皱的紧了,谢皇后已经道:“裘夫人,想来十二弟妹还有话和我说,你先退下。”等裘夫人退了下去,谢皇后才对周如蕴道:“十二弟妹,今日我不以皇后的身份,而以十二郎出嫁姐姐的身份问你一句,世家女儿的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十二弟妹当日行礼之时,并没有出言反对,何苦要到木以成舟,才何苦执意行此事?”

周如蕴对谢皇后再拜下去:“妾知道皇后仁慈,然妾此心已决。”谢皇后见她依旧不松口,坐直身体看向她:“十二弟妹可是为了那个人,十二弟妹若未嫁之时,要退婚,虽会被人耻笑,也不会到如此这般不可收拾地步,十二弟妹当日不做此事,今日方行,难道不嫌太晚?”

谢皇后这话里面,已经有些责怪了,周如蕴听到提起那人,不由想起当年回洛京的路上,那时虽带有家人侍从,却还是遇到了胡人,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被杀,有胡人抓住了自己,闻到了他身上肮脏的味道,粗劣的手,看见那只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摸去,周如蕴惊叫出声,然侍卫在的远,竟一时无法施救。

一个少年如天神一般下凡,一刀就把那个胡人杀死,血溅了自己一脸一身,然而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看着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年,他不似自己的兄弟们一样,喜欢傅粉簪花,面色是黝黑的,手里的刀是锋利的。有些像侍卫,但身上那种从容之态,却是侍卫没有的。等到战斗结束,他才去拜见自己的父亲。

他的声音还在自己耳边回荡:“侄子祖华见过周世伯。”声音洪亮,并不似自己曾见过的洛京其他的世家男子一样,永远都是那么软绵绵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路同行,一路上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那么多的回避,在到建康的前一天,自己送了他一个荷包,祖家也是世家,这桩婚事周家一定会答应的,况且又有救命之恩,两个人的心里想法都是一样的。

只是到了建康,什么都变了,面对祖家的提亲,自己父亲的模糊不答应再到后来祖华的上战场,接受谢家的求婚,等待两年,无可推脱之后的出嫁。

周如蕴深深叹气,直视谢皇后:“皇后所言,确是如此,妾当日没有下了决心,以致酿成今日的窘境,妾无以为报他当日的深情,只有。”

谢皇后听到她的第一句话,还当她已经反省,不再坚持求去,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又看到她手里银光一闪,她的长发也披了下来,周如蕴的手里多了一股金簪,簪子的头竟被磨的锋利,周如蕴手只不过一翻,那簪子就插到了喉咙上,那没说完的话也说完了:“以死相报。”

这一变故让殿内守着的人都惊呼起来,谢皇后高声命人传御医,自己疾步走近周如蕴的身边,周如蕴虽然簪一插到喉咙上,血涌了出来,人倒了下去,那血流到了她的素衣上,就如当日那件绣满牡丹花的衣衫,红的耀眼,此时还没有断气,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皇后:“皇后,妾知道,当日就该一死明志,不过一点想见他的念头,才苟活至今,今日这样,也算得其所。”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喘不过气来。

谢皇后握住了她的手,早知道她性子这么烈,方才的话就该说的和缓些,柔声的道:“别说话,等会御医就来了,到时你好了之后,你要下堂求去也好,别的也好,都由得你。”

周如蕴的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唇边却弯起了一丝笑容,看起来美的诡异:“不中用的,我不是那种以死要挟的人。”御医已经宣到,谢皇后侧过身子,御医上前看了看,摇头道:“皇后,这簪上却涂了毒药,此时早已运遍周身,药石已然无力了。”

谢皇后低头去看,周如蕴眼角的泪已经没有了,她的脸色开始慢慢的转青,这正是中毒的表现,周如蕴却感觉不到疼痛,朦胧之中,仿佛又看到了当日祖华往自己这边走来,她闭上眼睛:“祖华。”这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惊恐的叫声响起,这声叫声却是发自冯瑗的嘴里,她方才见宫女惊慌跑来,说周如蕴竟在皇后跟前以死明志,匆忙赶到昭阳殿,却见到这样一幕,躺在地上的周如蕴,乌黑的长发披散身下,喉头上的血流到了衣服上,染红了那件衣服,此时脸色已经发青的周如蕴脸上却是一种安心的笑容,不由惊叫起来。

谢皇后转身看见是她,有些愤怒的对宫女道:“谁让会稽公主来的,受到惊吓了怎么办?”宫女们急忙上前把冯瑗请出去了,冯瑗跨出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谢皇后华美的裙裾拖在地毯上,配上素衣的周如蕴,那副景象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回到瑶光殿,紫茜她们早就知道消息,熬好了安神的药,冯瑗刚一进殿,她们就端上了药,橙雁嘴里还抱怨道:“也不知哪个没眼色的,怎么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殿下,殿下何等的金枝玉叶,怎能见那些场面?”

冯瑗喝下安神的汤药,宽去外袍,在榻上躺下,听到橙雁这一句话,心里不由苦笑,当日从洛京一路往建康来,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又不是没见过,她惊叫,只是惊叫周如蕴竟这等刚烈,不为瓦全,宁为玉碎,当日听的她嫁了人对她的那些想法,看来是自己错了。

只是,冯瑗想起祖华,也不知周如蕴的死,在他心里会是什么想法,是一声叹息还是永世难忘?

瑶光殿虽殿阁深深,从半开着的殿门那里看去,却能看到太液池边人来人往,如果细细的去听,还能听到努力压抑却压不住的哭声,周如蕴竟在皇后面前自尽,这对所有人都是个震动,而周父顾不得伤心,第一件事就是上表请罪,自己的女儿竟然做下这等事情,惊扰了皇后,为臣子的,虽万死也不能辞。

周父的请罪表一上,冯睿命人拿去给谢皇后看,谢皇后打开表,细细看去,孽女如蕴,再不忍往下看了,她已经死了,那个生前对她宠爱万端的父亲,上表请罪的第一句话就是孽女,轻轻丢下表,谢皇后叹道:“人死不能复生,再请罪又如何呢?去回禀陛下,此事就这么了了吧。”

送表过来的宦官轻声应是,退了出去,谢皇后坐到窗前,心中的感慨不过化为了一声叹息。

有人轻轻坐到了谢皇后身边,谢皇后回身去看,是冯睿,他脸上的神色也很奇怪,谢皇后忙要起身行礼,冯睿止住她:“阿敏,情之一事,所为何来?”

谢皇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冯睿为何这么问?冯睿没有得到回答,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另一份奏章,有些苦涩的开口:“今日祖华上表,称北伐大业不能中断,要返回北方。朕。”

谢皇后眨眨眼睛:“你答应了?”冯睿长叹:“我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祖华这一去,祖家。”冯睿沉吟一下:“算是完了。”说着冯睿看向谢皇后:“阿敏,故此朕才问你,情之一事,所为何来?”

谢皇后没有回答,而是依到了丈夫的肩头:“阿睿,我不知道。”冯睿拢一拢妻子的肩:“罢了,都不知道,我,”说到这里,冯睿像下了莫大的决心:“已经下诏林迦尚主。”

这么快?谢皇后的头抬起来,冯睿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林迦能为了十六妹妹义愤杀人,难保他不会学着周如蕴,把自己给杀了,到时候阿敏的昭阳殿,只怕会被眼泪淹了。”听到这话,谢皇后有些想笑,起身道:“既如此,妾要替十六妹妹预备嫁妆了。”

林迦尚主的诏书一发,自然也就是他从狱里被释放的时候,来接林迦的是陈昂,陈昂笑嘻嘻的打了他的肩一下:“你这小子,是因祸得福。”

林迦手一摊:“拿来。”陈昂一愣:“什么拿来。”林迦已经从他袖子里拿出个荷包来,从里面拿出几串钱递给送自己出来的狱卒:“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狱卒接过,连连称谢:“谢过驸马。”捧着钱就进去了。

陈昂看着自己瘪下去的荷包,愁眉苦脸的说:“早知道不来接你,这下又破财了。”说着打打林迦的胸脯:“好了,等到公主下降,你可要用公主的嫁妆来赔。”林迦翻身上马:“好小气。”

两人一路并马而行,恰好遇到一队车马出城,陈昂叹道:“你出来了,祖华又要走了。”祖华要走了?林迦奇怪的看向陈昂,陈昂甩着马鞭:“因为我的表妹。”陈昂的表妹,周家的千金,林迦听的一头雾水。

一个小兵从队伍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来到林迦的马前:“林将军,祖将军说,衣甲在身,不好过来见礼,这里有点小小心意,却是恭贺林将军得以尚主的大喜。”

林迦往哪边望去,见祖华果然是全身衣甲,见自己望这边看,在马上一抱拳,林迦抱拳还礼,车马就往另一边去了,陈昂在旁看见,叹道:“不过来也好,否则徒惹伤心。”林迦回头正预备问问,陈昂一拍他的马头:“好了,快些回家去吧,林伯母已经等了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唾弃我自己,怎么会这么狗血啊啊啊啊,虽然这个想法,很早前就有,周如蕴的结局,其实到现在,已经是设想里的第三版了。不过每一版她都是炮灰,顶锅盖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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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主成为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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