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画中人
凡间盛京有一位孟员外,他的女儿孟歌以文采出名,精通诗书与音律,善舞水袖,据说那日云家公子前来拜访,误入后园,见亭中女郎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惊为天人,再观其容貌,直接两眼发愣大呼“仙子。”
回府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第二日便带着聘礼上门求娶,却被拒了。
只因孟小姐隔着屏风的远远一望,便眼神黯淡,称其不是良人,不嫁,孟员外疼女儿,端着笑脸将人拒之门外。
这一拒就是三年,孟歌快熬成老姑娘了,上门求娶的公子也好,书生也罢,文采斐然的有,富可敌国的也有,不曾入佳人眼,孟员外急白了头发,愁坏了心。
“歌儿,这是谁?”宣纸被人抢走,墨迹已干,带着微微的酒香。
画上的公子一身白衣,长发高束,剑眉入鬓,面容有些模糊,神态却是极其生动的,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沉默良久,孟歌一脸黯然的垂下眸子,轻叹,这才开了口:“他是,我的,梦中人,自打我记事起,我总会梦到他……”
那公子如梦似幻般,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依稀记得他的轮廓,记得他的喜怒哀惧,记得他吹箫时,被风鼓起翻卷的衣袂。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几杯清酒入喉,齿颊留芳,连吐气、哈欠都韵味余香,醉到至极时,不禁提笔将他的容颜细细描绘出来。
她想,她大概是魔怔了,竟想守着虚无的影子度过一生。
“什么梦中人,竟是因为这,你才……”孟员外怒睁着眼,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扬起的手掌还是没忍心打下去。
真是荒唐可笑啊,骨节用力捏的微微发白,整个人颤抖着,眼里满是冷冽的寒意,失望翻涌而来。
十多年来,父女俩第一次闹了矛盾,孟歌呆呆的坐在案前,不停的展平已经揉皱的宣纸,画上的公子还是那么好看,瞧着瞧着眼就红了,两行泪水滚落,热的发烫。
“猪刚鬣,你莫不是在诓我等吧,这故事情节分明说的是我那姐姐和死猴子,什么梦中情人,老套极了。”紫薇咬了一口鲜果,话语间明显是不信的,便转头寻问当事人,“月老,这肥猪说的是真还是假呀?真有这段儿吗?”
男子淡然一笑,气质温润的不像话,摇摇头嗓音舒缓:“都是些陈年旧事,早就记不清了,这净坛使者说是如何,就是如何吧……”
“欸,紫薇仙子,你别打断呀,我还想听听后面的事儿,净坛使者你继续,继续。”有个散仙不乐意了,说着还将一杯香茶递了过去,又招了几名小仙娥上前讨好的捏肩捶背,好一阵舒爽。
那时凡间有一个上元节,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会在这一日放河灯,天灯祈求姻缘,也会有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等好多节目。
孟歌一袭红衣,眉眼精致,面若桃李,红唇胜烈焰,比衣裙还要鲜上几分,整个人像极了热烈张扬的牡丹,“骨若白玉青葱,貌似初荷落虹”说的便是此女。
盛京街上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挂着灯,远远望去,星星点点,似流龙蜿蜒,一直漫步而行,不禁被炫彩迷花了眼,人声鼎沸,有卖糖人糖葫芦的,舞龙舞狮的,杂耍表演的……
再走几步就是普陀寺了,也是上元夜最热闹之地。
寺里最出名的是那株象征姻缘的红豆树,枝繁叶茂,葱葱翠翠,在寺里求愿的香客们会将签文系上红绸,抛掷树顶,祈求心想事成,也有摘下几颗玲珑红豆放置香包当中赠与心慕之人,以示相思。
砰!一声巨响,几株火星冲天而起,在夜幕中绽放出七色的光芒,又似流星般坠落消失不见,百姓们欢腾不已,一股脑全涌了过去。
小丫鬟忍不住“哇——”的好一阵惊呼,兴致勃勃,眼晴眯成月牙儿,“小姐,小姐,那边好热闹,我们也去瞧瞧。”
“好啊,不过人太多了,我们得慢些走……”话音未落,转身撞上一抹身影,抬头,见到一个万分熟悉的面容,像画上一样俊朗,公子白衣飘飘,温文尔雅,笑起来比冬日里的暖阳还要明媚,腰间挂只玉笛,那些记忆里模糊的片段在惊鸿一睹下逐渐清晰起来。
“是你啊……”她笑了,有一滴泪顺势滑落。
不过,很快被人拭去了,那人的手骨节分明,还透着一丝温暖。
“姑娘,你没事吧?”月清眼带迷茫之色,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见她垂泪,心就软了大半。
“我,我无事,多谢公子。”言语间含羞带怯,幸好夜色够浓,无人瞧见孟歌发烫的双颊。
“姑娘是想去普陀寺?我送你去。”长臂一拢,好闻的檀香逼近,似有若无,时不时萦绕鼻尖,周围熙熙攘攘,男子始终恰到好处地将她隔绝在外,护的密不透风。
月光下,华灯相伴,白衣缠着红衣,宛如一对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