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穷水尽

方玲没有回她和丈夫居住的金陵花园，昨天丈夫老王和她商谈离婚条件时，一直对房子归谁耿耿于怀。这套房子是丈夫在外打工十几年唯一挣下的家产，丈夫当然不愿意轻易把房子让给方玲。

其实，老王并不知道这套房子实际上已经不属于他了。十天前，输红了眼的方玲把房产证押给了在赌场放高利贷的钱光明。本想用换来的十万元抵押金赢回几天前输掉的三十五万，没想到刚上赌桌还不到两个小时，方玲连抵押的十万元也输了个精光。

更倒霉的是，输到怀疑人生的方玲刚回到家，还没洗漱完警察就找上门来。她前脚刚离开赌场，后脚赌场就被人举报了。在场的十几个赌徒被一锅端掉不说，其中一个赌友还把方玲给供了出来。

方玲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警察对她处理的结果是拘留五天、罚款三千元。此时的方玲穷到连微信里的零花钱都不到一百元，那里还有钱去交罚款？

方玲根本不敢让丈夫知道自己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拘留的事。结婚后丈夫一直在苏州打工，她和儿子留在县城生活。方玲不愿意上班，她性格外向，根本受不了公司各种制度的约束，特别是每天上下班都要打卡这种事，对于方玲来说就像被人监视一样让她感到愤怒。

后来，迫于丈夫和公婆的压力，方玲找了家保险公司业务员的工作。保险公司虽然也有各种规章制度，但平时的时间却很自由。

但保险公司是要凭业绩说话的，一年下来，方玲的业务没有任何突破。就在方玲左右为难的时候，在保险公司的同事向她推荐了一份听起来可以一夜暴富的“事业”。

方玲跟着同事去了总部位于天津的这家公司，还参加了公司连续三天的加盟培训会。这家公司是做保健品的，每一种产品听起来都有立竿见影的奇效。三天培训课下来，听得方玲热血沸腾。在最后一天的“伙伴分享”环节里，有好几个人冲上台去现身说法。最让方玲兴奋的，是一位来自唐山的姓隗的老太太的亲身经历。隗老太太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她说自己一年前欠债一百多万，身患高血压、脑梗死等七种毛病。当她第一次接触这家公司的产品时，觉得不靠谱，有点半信半疑，甚至以为这是传销。隗老太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试用了公司的产品。没想到刚过了半年，她身上的高血压、脑梗死什么的，全都神奇地消失了！

隗老太太对产品有了信心，决定要把这么好的东西带给身边更多的人。老太太瞒着丈夫用信用卡刷了五万元，交了加盟费。她把带回去的产品，免费给身边的亲人们使用。几个月之后，她的几个亲家、娘舅、七大姑八大姨等等，全都跟着她一起加盟了公司，成为她事业的合伙人。

隗老太太就这样成功了！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治好了自己的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带领自己身边的亲人们共同致富。现在，她的团队已经发展到了上千人！连以前反对她最坚决的老公，现在不仅无条件支持她，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去考了驾照，每天开着大奔给隗老太太保驾护航。

隗老太太的话打动了方玲。当天晚上方玲给远在苏州的丈夫打电话，希望丈夫能够支持她。方玲用她在培训课上听来的话，对丈夫说：这个“事业”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设计。只要交了五万到七十万不等的加盟费，就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而且，加盟费不是白交的，所有加盟费都会兑换成产品。这样算起来，这个生意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没等方玲把话说完，就被丈夫打断了。丈夫在电话那头哈欠连天地说：“这是传销。”

方玲极力争辩，说自己一开始也怀疑过是不是传销。但在这家公司大厅的墙壁上，光明正大地放着一张放大了好多倍的《直销许可证》扫描件！

不管方玲如何解释，丈夫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态度：不同意。

方玲想起隗老太太的方法，她自己去银行办了一张信用卡，瞒着丈夫交了加盟费。方玲回到辽西没两天，物流就把她五万元加盟费换来的产品也运到了。

可是，还没等方玲的“事业”正式开张，开津的公司却被查封了！

理由是：涉嫌传销！

方玲脑袋一下地大了，她连忙打电话询问引荐她的同事，同事哭着告诉方玲：的确是传销，她也上当了。

她比方玲更惨，方玲只交了五万元的加盟费，她却交了最高级别七十万元的加盟费！

方玲硬着头皮听完同事的哭诉，五万元的加盟费就这么打了水漂，还连个水声都没有听到。

冷静下来的方玲越想越后悔，心疼白白花掉的五万元不说，这五万元还是瞒着丈夫刷的信用卡。

和丈夫结婚这几年，婆家里的所有人、包括丈夫老王对方玲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说她不挣钱，轻活不愿干，重活又干不了。

婆婆心疼儿子，有一次当着丈夫的面骂方玲好吃懒做。方玲气不过，和婆婆大吵了一架。本来方玲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再说了，男主外、女主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婆婆这么骂她实在过份，至少丈夫应该理解她。

但让方玲没想到的是，丈夫的选择是做孝子。他不但没有阻止婆婆，还顺便把方玲狠狠奚落了一番。

从那以后，方玲和婆婆的关系就闹僵了。方玲有时候偶尔也会带着儿子回婆婆家，婆婆对孙子百般疼爱，但对方玲却从未给过好脸色。丈夫也慢慢对方玲冷淡起来，以前至少每周给方玲打一个电话，后来电话越来越少，即使打来电话也都是问问儿子的情况。丈夫和儿子每次通话少说也有十几分钟，等到方玲接电话时，丈夫除了交待儿子的事情之外，再没有其他什么可说的了。

受尽冷落的方玲，心里有气却无处去撒，好不容易遇到一件让她兴奋的“事业”，转眼之间却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传销，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欠下了五万元信用贷款。

方玲思前想后，决定对丈夫隐瞒这件事。

但是，不告诉丈夫，这五万元怎么还呢？

仅凭丈夫每月寄回来的生活费，无论怎么省吃简用都是还不清的。

方玲的人生，第一次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