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人
皇帝赐婚,的确只是跟皇后提了那么一嘴,与皇后同好的夫人出了宫门便将这消息传遍了整个太太圈,萧母自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在打听到窦青霜的身份背景之后,这才急匆匆的找到萧祈袂。
用萧母的话来说,萧祈袂这种难得一见的英年才俊,怎么也得配个公主,那窦青霜算个什么东西,在萧母眼里,连个烧火丫鬟都不如!
在萧母的哭闹下,萧祈袂进宫探老皇帝的口风,果然在老皇帝的口中印证了萧母所听到的流言。
老皇帝的确是有意将窦青霜赐婚与他。
萧祈袂受的打击可不小,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老皇帝,只得揣着心事回了萧府,在想着趁着机会将这个婚事给取消掉。
可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放手的理由?
现在反而老皇帝没有明确下旨赐婚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所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弥补过失,也借此机会,想让老皇帝下旨。如今获得窦青霜倾心的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他又怎能不珍惜?
……
窦青霜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觉,一觉醒来,阳光透过雨露折射在她的脸上,鼻息里满是绿草的清香味,干净舒适。
萧祈袂和赵煜就没那么舒爽了。
没有柔软的棉被,舒适的檀香,赵煜是万分不习惯,辗转反侧怎么都寻不到一个舒心的睡姿,一个晚上下来,露出的肌肤上满是虫蚊叮咬的痕迹。
萧祈袂好不到哪里去,他原本是打算趁此机会与窦青霜促膝长谈,寻机会展现自己的保护欲,哪知窦青霜如同睡自家卧室一般,没有任何不适与害怕。
他总得想些办法讨好窦青霜,于是想要趁着天蒙蒙亮的功夫去捞个鱼,却不小心泥足深陷,差点又跌回河中,欲去摘个野果寻个野兔,却见这林中野果大多在高树之上,他一条腿还瘸着,万般不可能爬的上去,更别说去追一只兔子。
于是窦青霜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两幅怨念极深的面孔,盯着他们双目下的两团青灰,若有所思。
弱鸟从远处飞来,嘴里叼着一颗紫深野果,颤颤巍巍的落进窦青霜怀中,将野果放进她的手掌中心,“果,吃果。”
窦青霜见它一边打嗝一边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忍俊不禁,这果子定是无毒味美,叫这小家伙贪嘴吃多,差点飞不起来。
将果子丢进嘴里,果浆即刻在嘴里爆开,如她所想,果然鲜美无比。
萧祈袂见自己竟还没有一只鸟管用,只觉得尴尬,脸都有些黑了。赵煜却是嗤笑一声,无视萧祈袂阴沉的目光,盯着弱鸟幽幽道,“这只鸟嘴巴极其刁钻,平日里山珍海味吃了不少,想必肉质很是鲜美,不如烤了它,绝比这山中野果价值百倍。”
弱岛打了个激灵,躲进窦青霜的衣袖里瑟瑟发抖,鸟嘴似两片竹板急速的打着拍,竟飙出完整人语,“会寻野鸡野兔!”
“这鸟竟会人语,当是神奇,必是心服于青霜姑娘,才会这般有灵性,”萧祈袂站直身子,看起来尽量没那么狼狈,伸手想要逗弱鸟,“灵鸟,你说是也不是?”
弱鸟脑袋一缩,眨巴着鸟眼疑惑的看着他,鸟嘴发出咕咕的声音,乍一听似乎是在骂人,转而眼巴巴的盯着窦青霜。
窦青霜在鸟头上轻点,“飞到空中瞧瞧出去的山路,若寻不到,便不用飞下来了。”
弱鸟登时整个鸟都不好了,鸟毛都耸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朝赵煜望去,却见前主子无声的露出一抹笑来。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泄在他身后,晨光将他一双狭长凤眼衬得眼波潋滟,破碎狼狈的锦衣华服随着他唇角的笑意变得流光溢彩了起来。
弱鸟脑海一片空白,盯着赵煜自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丢入嘴中,贝齿森白,似在嚼它的头盖骨。
“咻!”
鸟入长空,拖着肥胖的身子寻路。
窦青霜在它后面跟着,萧祈袂受伤的腿疼痛起来,加上昨日一夜未眠,整个人便有些恍惚,窦青霜回头看他一眼,捡了根枯枝给他当拐杖用,萧祈袂甚是感动,心下竟生出几分敬佩,“即便是山中猎人遇到这般险境,怕也是如无头苍蝇般毫无头绪,青霜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魄,叫祈袂好生敬佩。”
窦青霜未回话,萧祈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她时不时的停下来拽株草塞入怀中,忍不住道:“姑娘,这是在做甚?”
赵煜眉峰微挑,“萧大人这都看不出来?亏你还是禁军五千的统领大人,草木同草药都分辨不出来么?”
“世子笑话了,”萧祈袂脸上保持着微笑,在窦青霜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冷的吓人,“寻常草药倒识些,青霜姑娘手上的就不知是何类别了。”
“也是,到底是没出去打过仗的人,不识草木不是你的错。”赵煜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迎上萧祈袂阴沉的目光,笑道:“若不是此次行军战场,本世子怕是同萧大人般,毫无见识。”
被人总戳痛处,萧祈袂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深呼吸几口气,淡声道:“世子说不出个一二,想来也不识。青霜姑娘,祈袂不才,想要向姑娘讨教这是何草药?”
“萧大人这是想从医啊。”赵煜笑意略深,“本世子若未记差,萧大人今年贵庚二十有三,早已过了学习的年纪了吧。青霜姑娘今年不过刚满十七,自己都过了年岁,医术怕只是习惯所然,医书都记不得,萧大人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这话,就算是窦青霜性情再冷漠,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忍不住望过去,却见赵煜笑的异常灿烂。
她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萧祈袂脸色青黑交加,特意在他年纪上咬牙切齿,这是拐着弯的说他们之间不合适,如果被窦青霜放在心上了……
想到老皇帝的那张怒脸,萧祈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窦青霜势在必得,上前一步道:“世子说的有理。不过萧某坚信,日后青霜姑娘教导在下医术的时间多的是,不急一时,只不过我的腿,似乎比之前还要痛了,下山之后,便劳烦青霜姑娘帮萧某医看一下。”
萧祈袂嗓音压低,磁性迷人,似有小虫子般在人的心上挠痒痒,属实有些受不住。然而窦青霜压根就没回头,甚至连气息都没变,目光紧紧的跟在弱鸟的身后。
赵煜忽然低咳一声,伸手捂住胸口,面色一阵发白,窦青霜转过头,三两步走了过来,伸手搭脉,眉头轻蹙,目光骤然变的冰冷。
此时他的脉象紊乱,气血倒流,原本已愈合的经脉出现凝结淤堵,这明显就是强行逆转的结果。
“你不命了?”
萧祈袂脸黑的不行,之前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窦青霜都无动于衷,然而赵煜只是哼了一声,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去搭脉。
什么意思,难道窦青霜对赵煜有意?
他阴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果然见赵煜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见他望过来,答非所问道:“哎,我可没萧大人这般好命,渴了饿了病了,都有月盈姑娘衣不解带夜不寐的照顾。青霜姑娘,你可要多照顾本世子些,不然,本世子娇生惯养的,指不定哪个时刻就去见本世子那死去的爹了。”
窦青霜眉头皱的更狠了,盯着赵煜的目光有些不善,越发觉得有这两个人在身边实在是太过于麻烦。
想法太过于激烈,窦青霜衣袖微微一动,很是认真的盯着两个人的脖子看,思考着哪里下针会比较方便。
那目光太过于黑暗直接,仿若被一头野兽盯上,萧祈袂莫名觉得胆寒,立即道:“世子莫要乱说。月盈姑娘虽身至青楼之中,却是卖艺不卖身。我与月盈姑娘也不过是相识一场,万万没有什么衣不解带之故,我等男儿身倒没什么,月盈姑娘的清白却是毁不得。”
“青霜姑娘,你不要介意,我去醉听轩乃是为了查案,与月盈姑娘相识,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萧祈袂一瘸一拐的站到窦青霜的面前,很是认真,“萧某此生只同心爱之人携手一生,一直洁身自好,青霜姑娘若是觉得不信,可随时去京城内打听。”
赵煜道,“打听到月盈姑娘在萧府度过一夜么?”
“世子!”萧祈袂皱着眉,对眼前这纨绔子弟算是忍到了极点,说白了像赵煜这样人除了有身份之外,权势这类根本就沾不到边,以后见了面,谁的地位高还不一定。是以,他觉得此时并不需要客气,“你这般污蔑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污蔑,”赵煜倏地冷笑一声,捻着根野草,细细的端详摩挲,指尖掐出绿汁来,随手一场,视线扫了过来,叫人心口发凉,“你也配?”
萧祈袂只觉心口一窒,目光却是再也不敢看赵煜一分,落到了一直不说话的窦青霜身上。
却见窦青霜眉头紧锁,视线紧紧的望向他的后前方,萧祈袂转头望去,却见丈许高的山坡上,站着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