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 连天衰草 望断归来路[七]
也许是因为看的明白,所以心反而越来越沉静,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过分地担忧,不如坦然相待。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腹中的小生命在健康茁壮地成长。他寄托了胤禛与我之间全部的爱意,让我们的际遇正如禅意,是今生长久而无法错过的欣喜。每当暮色将天地平分时,我总能在那些奇特的感觉里解读出喜悦和惊奇。
并不是不害怕,只是愿意去相信命运。那位老和尚赠我的二字真言“舍得”,多年来始终不曾忘怀。不去舍,又何来得呢?人人都渴盼温情,这没有任何的错。
夏夜的黄昏,我与胤禛在圆明园内纳凉,落日余辉,缤纷且温馨。胤禛已经给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依然乐此不疲,我一面笑听着他说,一面注视着池内的鱼儿在游来游去,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很老很老的故事。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美人鱼的故事?”“美人鱼?”胤禛疑惑地重复,“那是什么?没有,没有听过。”
我微微一笑,说道:“美人鱼是海龙王的女儿,生活在大海里,她们都是极漂亮的女子,上半身与常人无异,下半身却长着鱼的尾巴,所以叫做美人鱼。这个故事,说的正是海龙王最小、最漂亮的女儿,小美人鱼的故事。”
胤禛搂了搂我,凝神细听,我继续说道:“小美人鱼原先在大海中无忧无虑地生活,自由自在地到处游玩,有一天,她看见一艘船开过,船上有一位英俊潇洒气度高贵的王子,小美人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便一下子痴了。船开了多久,小美人鱼就跟了多久,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那位王子。突然有一天夜里,海上卷起了风浪,船沉了,王子落入了海中,奄奄一息,小美人鱼救起了昏迷的王子,将他送到了岸边。远远发现有人过来,小美人鱼急忙又躲入海中,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发现了王子,并唤来了人将他救了回去。”
“后来呢?”胤禛问道,我将头靠在他的怀里,说道:“后来,小美人鱼去找了海底的巫婆,请巫婆给她药水,让她可以将鱼尾变成人的腿,好上岸去找王子。巫婆让小美人鱼用她动人的嗓音换药水,小美人鱼答应了,于是,她从此便成了哑巴。巫婆将药水给了她,并告诉她,这药水虽能将她的鱼尾变成人腿,但她日后每走一步,都会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一般,疼痛难忍,并且,若王子不能娶她为妻的话,她便会在王子成亲的第二天,化做泡沫消失不见。”
我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小美人鱼游到岸边,喝下了巫婆的药水,果然长出了人的腿。王子散步经过海边,发现了小美人鱼,可怜她是孤苦无依的哑女,便将她带回了宫里。小美人鱼虽不能说话,但她会跳许多美丽的舞蹈,王子十分喜爱她的舞蹈,所以即便有多么疼痛,小美人鱼都坚持着跳舞给王子看。终于有一天,王子要成亲了,娶的却不是小美人鱼,而是邻国的公主。那位公主正是那天在海边发现王子的那个女子。王子很开心地告诉小美人鱼,他未来的妻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小美人鱼微笑地听着,心中却无限凄苦。她说不了话,不能告诉王子真正救了他的其实是自己,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王子娶了别人做新娘。”
胤禛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我,我吸了口气,继续说:“于是,在王子成亲的那日,小美人鱼换上最美丽的衣服,为王子和新娘跳了一曲最美丽的舞蹈,一曲舞毕时,她的双脚已痛的几乎无法再行走。她到海边坐下,将脚伸进海水里稍缓一下痛楚,这时,她的姐姐们游了过来,姐姐们的长发都已变成了短发,她们给了小美人鱼一把刀,告诉她,这是她们用自己的长发向巫婆换来的,只要小美人鱼能在天亮前将刀插入王子的胸前,她便能重新长出鱼尾,回到大海里。”
“小美人鱼拿着刀走进王子的寝宫,看见王子搂着他的新娘正沉沉地睡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小美人鱼笑了,转身将刀丢入了大海之中,当清晨的太阳升起来时,小美人鱼化最后朝着王子宫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地祝愿王子幸福,便化做了泡沫,升上了天空。”
胤禛吻了吻我,说道:“好凄美的一个故事。”我微笑着没有说话,儿时看这个故事时,只是当成童话来看,如今再重温,却感触良多。胤禛在我耳边说道:“可这终究也只是个故事,熙臻,这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让你消失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我伸手搂住他,心中却有些泛酸。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早已有了妻子,我放弃一切来到你的身边,即便这个皇宫带给我那么多的痛苦,依然愿意为了你留下……可我却比小美人鱼幸福一点,因为我有王子的爱,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会变做泡沫消失。可即使如此——我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倾听着他调匀的心跳。能为他变做泡沫消失,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黄昏中,延伸下去的是深邃,夜的气息,安静的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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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预产期是十一月,看样子,胤禛是打算一直在圆明园内住到孩子出生了。十三来看我,带了宛宁给我的信,她略微有些感冒,怕传染了我,便没有一同前来,就写了一封信,细细说了该注意什么什么,不该怎样怎样,我微笑地看着,心里一阵阵地暖意。也许很多人都在巴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可我知道真心的除了胤禛与我外,也许只有十三和宛宁了。
皇后与熹妃也住在圆明园内,时而会来看看我,笑着聊几句。过了八月,我便常常觉得特别疲累,腹中孩儿已有快有八个月大了,段世臣丝毫不敢怠慢,包括我喝茶吃的糕点都亲自过问,我自己也是高度紧张,不敢有任何马虎的地方。
正在床上做着瑜珈冥想让心绪安定,门外的太监突然报说熹妃娘娘来了,钮祜禄氏一进来就忙说道:“别起来别起来,”说罢走到床边坐下,笑道,“我娘家那儿送来了不少广州的蜜饯,想着你没什么胃口,便给你送来了些。”
一阵客套着寒暄之后,钮祜禄氏见外面阳光挺好,便扶着我出去散散步。秋日的圆明园是极其绚烂的,风景极美,我不禁想到去年的秋天,也是在这里,十三带着我来……我微笑,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这样快,不知不觉竟已都快一年过去了,再有两多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都说酸儿辣女,真是一点儿也不假,我怀着弘历那会儿,也是特别爱吃酸的,妹妹你这胎准保是个小阿哥。”钮祜禄氏扶着我边走边说道,她与我年龄相当,如今便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喊的极其亲热,一开始我也不适应,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我笑道:“这生男生女哪是能从吃什么就能判断的,我还爱吃甜的,那得生什么?”钮祜禄氏笑嗔我一眼,我继续说道:“我真想生个女儿,男孩子太调皮,还是女儿贴心。”
她随意笑着,接着便转了话题,我们走至后院,钮祜禄氏问道:“妹妹可要歇一歇?”我也正觉得有些累了,便点头说好。她回过头命宫女将软垫垫在石椅上,这才发现方才没有拿软垫,我忙说不碍事,她却板着脸将那两个宫女狠狠训一了通,接着又亲自为我回去拿。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感叹,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希望这位未来的太后将来待我的孩子能有现在待我的一半便好了。
宫女扶着我坐下,正歇息着,忽听得前边儿的屋子里有些争吵的声音传来,凝神听了一会儿,竟好似是胤禛的声音,我心中有些惊疑,便站起来示意那两个宫女不要跟来,自己走上前去。
“皇阿玛明鉴,此翻儿臣前来,实也是四弟……”“别动辄就把你四弟抬出来,你是哥哥还是他是哥哥?前阵子查嗣庭案时,你与隆科多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当真以为朕全不知情么?那十几万两银子去了哪里,你倒是说与朕听听?”胤禛隐含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了弘时辩解的话语,我摇了摇头,弘时……
“朕早就已颁示全朝,要已朋党为戒,昔日年羹尧任大将军时,你与隆科多就和他百般勾结,朕念你初涉官场,企你日后会有所长进,便不与追究,谁料你竟变本加厉,完全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皇阿玛实在是冤枉儿臣了,查嗣庭案时儿臣只是奉旨将其拿办,销毁**,并不曾知晓银两之事……”
“那么河南水灾的赈灾款呢?你也不知晓么?朕命你去赈灾修堤,你做了什么?”胤禛的声音大了起来。“皇阿玛,此事儿臣却有错,可也情有可原,实在是田文镜那人太……”
“田文镜如何?田文镜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不结朋党,不溜须拍马,敢于直言,你竟然在河南公然与他对着干,不仅不拨款,还阻挠河南兵马的调动,你想做什么?朕实话告诉你,朕已下旨加田文镜兵部尚书之衔,从今往后,谁也别想阻挠他调动兵马!你犯下如此大错,还百般诬赖他人,实在可恶,先革去贝勒爵,回府好好闭门思过去吧!”
“田文镜所作所为在朝中已引起多少不满,皇阿玛不是不清楚,皇阿玛若执意如此,儿臣也无话可说,反正皇阿玛一向都中意外人,咱们这些亲生儿子在您眼里,还抵不过别人的儿子!”弘时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满含着讥讽、不屑。
“你——”胤禛重重地拍着桌子,声音因震怒而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弘时讥笑着道,“反正我如今在皇阿玛的眼中早已一无是处,等您的‘小儿子’出世之后,就更加没有我的位置了,我自是无所谓,至于外边儿是怎么传的,更与我无关,我就安心地等着向八叔的……哦,不对,是向您的‘小儿子’磕头请安吧!”
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眼前霎时漆黑一片,“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声从屋内传来,竟像是抽打在了我的心上,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浑身冰冷。我一步趔趄,手撑住旁边的树,心和身体都在急剧下坠,没有抓稳,滑坐在了地上。“娘娘!娘娘!”身后的宫女惊慌地奔了过来,屋内传来了椅子倒地的声音,窗户被猛地一把推开,泪眼模糊中,胤禛焦急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胤禛,胤禛……我真的以为,谁都再也不能给我们伤害了……原来竟是我想的天真,总有人不肯放过我们,凝眉相对,不知是谁的错,错上加错,为何却还要苦苦寻觅?我不应该出现的,我不应该出现的……
他转过身奔出门,弘时捂住脸,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我,眼里满是惊慌,胤禛快步冲到我身边扶住我,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说不出话,只是喘气流泪。下腹一阵接着一阵的酸痛,转眼间裙子已染上红色的血迹,胤禛抬头吼道:“还不快叫人来?太医!太医!段世臣呢?”
周围的人匆匆地奔来走去,小心翼翼地将我抬回了屋里,段世臣大惊着检查一翻之后转身对胤禛说道:“启禀皇上,怕是早产了,不得不催生了!”我闻言只觉得眼前发黑,肚子痛得如同刀绞,我死命抓住床单,紧咬着下唇,头上的汗珠不住地滚落,伴着眼泪一起浸湿了枕边。
胤禛怒吼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睁开眼,努力地伸手想握住他,他忙抓住我的手,焦急地看着我道:“熙臻,你不要担心,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坚持住,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我眼泪哗哗直落,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几个婆子慌张地跑了进来,这些本都是已准备好为我接生的稳婆,但谁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未足八月就早产。她们还未请安,胤禛就挥手说免了,让她们赶紧准备,一个稳婆说道:“皇上,奴才们要为娘娘接生了,请皇上……”
“朕哪儿也不去,朕就在这儿!你们给朕听好,大人和孩子都不许有事,否则要你们一个个都全家陪葬!”谁都不敢再说什么,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地绷紧了神经,一个小太监匆匆端了药来,段世臣捧上道:“娘娘,催产药煎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胤禛揽起了我,一点一点喂我喝下了药,段世臣道:“娘娘,会有些疼,您千万要忍住!”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胤禛,他急的双眼发红,搂住我连声道:“熙臻,熙臻,你一定不能有事,听到吗?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只觉得疼痛难忍,眼泪不停地掉,却说不上来更痛的是肚子还是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我已经一退再退,一躲再躲,我只想安生地守着胤禛与我们的孩子度完余生,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熙臻!”他见我不说话,又焦急地喊了我一声,“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说过的,再也不离开我,你说过的,会平安地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边流泪边点头。“你要坚持住,答应我不放弃,答应我,你不会放弃!”他的声音又急又哑,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我忍住疼痛,哽咽道:“我答应你!我不放弃!”
他搂住了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又是那样的轻柔,生怕会弄疼我。身后传来皇后和熹妃请安的声音,胤禛挥了挥手没有说话,熹妃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端水、端药、烫毛巾、在床头拴布绳……皇后走上前来问了我感觉如何,便对胤禛说道:“皇上,熙臻妹妹眼见着就要生了,您若在这儿,她也安不下心来,依臣妾之见,让苏培盛伺候您先去外屋歇着,十三叔也在外边儿侯着呢,这里有我与熹妃,还有段大人,您大可放心!”
胤禛看了看我,我冲他点点头,他这才面色稍缓,松开了我,捏了下我的手,轻声道:“我就在外边儿!”我又点了点头,与他眼神相对,交织在一起,不想移开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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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锥心的疼痛让我晕过去了数次——疼得晕过去,又疼得醒过来。皇后亲自为我擦汗,坐在床尾的稳婆渐渐只会说一句话:“娘娘,再用力呀!”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用力,只觉得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识都在离我远去,可那疼痛又一次次地将我拉回来。
段世臣在我的脚踝外侧扎了针,几个宫女和婆子帮我侧过了身,他又在腰上给我推拿,下腹阵阵酸胀,末了又是更强烈的痛感袭来。我惨叫了一声,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漆黑一片中,有些空洞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好像很熟悉,久违了多年的一般。我努力想要辩清那是什么,却被那些喧嚣刺的有些迷茫。汽车的喇叭声、手机的铃声、街边店外的公放、吵闹着的人群……我睁开眼,注视着远方的那一切,刻划深深的印痕,逼进我的眼,让清泉热涌。可以么?可以过去么?我一步步向前走着,也许,一切都只是梦幻,是不该发生的故事,等我再次睁开眼,我会回到我的世界……
“熙臻!”嘶哑又决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声声地呼唤着我,“熙臻!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似乎四面八方,每份的空气中都飘荡着这样的回音,轻轻回望一眼,才知道心中整个情绪统统覆盖,多少魂牵梦绕,再无任何空隙去拯救自己那丝艰难的呼吸。那是真真实实刻入骨髓的爱情,一世的铭记,从前,今后,不会再有……
周围的场景猛地一转,潭柘寺后的山上,那个挂着佛珠的年轻和尚幽幽地注视着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快要死了,你明白么?”我的心一阵颤抖,我要死了?“你不愿意回来么?回到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伤心地落下泪来,是啊,是啊,空本无华,非起灭故,生死涅槃,同于起灭……那老和尚说过,一切都要问我自己。
抬头注视着前方那个仿佛触手可及的繁华世界,不了,那里不再属于我了,纵有千般万般好,没有胤禛,等于没有一切。纷扰繁华,起落人生,或悲或喜,都交织其中。我不能离他而去,挥别飘于尘间的飞烟,可却挥不去未了之缘。“天上人间,生死无悔。”我今生的渡口不会再与谁相遇了,那份承诺,只为他一人守候。我要在他身旁,我的胤禛,我的宿命,我唯一的爱,我还想要再看一看他的脸,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眼……
我睁开双眼,看见胤禛焦灼的眸子,微微一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的嘴唇在颤抖,四目相交,满是柔情,满是怜惜,满是爱意。我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傍晚心头一闪而过的情绪,能为他变做泡沫消失,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皇上,您不能进来,您不好见着血光,这可不吉……”一旁的稳婆还没说完,已被胤禛的眼神吓的无法站稳,“段世臣!”胤禛大吼道,“已经整整一夜了!”屋内的人忙都跪下磕头,段世臣道:“臣该死!臣该死!臣正尽全力……”
“朕不管你用何方法,孩子可以不要,大人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朕灭你们九族!”胤禛颤抖地吼道,所有人闻言都惊呆了,皇后和熹妃一脸震惊地看着胤禛,段世臣拼命磕头,站起来颤巍巍地去吩咐取药。胤禛托着我的头,目光哀悯地注视着我,企求一般地呢喃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疼痛再次席卷了我,我忍不住尖叫,汗水与泪水一起滚落,胤禛搂住我,身子在不住地颤抖,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门口扶着门框正焦急地注视着我的十三,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我虚弱地给了他一个笑容,他也忙弯了弯嘴角,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笑之间传递。我足够幸运了,在这一刻,有一个深爱我的人和一个真心待我的知己在身边陪伴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