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好一个清风明月的肖大人,我原以为您仙气飘飘只食露水,结果却是皇帝身边养的一条走狗,在你们眼中,是不是只要能达到目的,所有人命皆如草芥?”
林紫菀咬着牙,双眼通红。
她想起当年太子府匆匆一见,言谈中便此人可引为挚友,所以即使相识甚短,在认为他亡故后的那几年,心中若有悲愤,不免带两壶酒侧卧于他墓前自言自语、聊以慰藉,不想自己眼瞎心盲,让人看了笑话,也不知道此人看到自己那副傻逼样有何感想。
肖何被她眼中化不开的悲伤与无奈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使早知有今日,却也猜不到林紫菀是这样的态度。他有些不适应,沉默良久,道:“皇命难违,自古夺嫡大战,向来残酷,身为皇家人,这是他们的命运,若是这点苦痛都承受不住,将来如何登向大宝?”
原本牢记于心的信念,在林紫菀面前说起却不知不觉有些心虚。
一句皇命难违,便将几日来的滔天海浪一一化为刺人的冰刃,林紫菀只觉胃部绞痛,全身发冷。
“我只问你一句。”林紫菀嘴唇发抖,道:“当年午门刀下救我逃得五年寿命的是否黑羽卫手笔?”
她死死地盯着肖何,拼命压住心里即将破土的答案,直到看到肖何犹豫着点了头。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我?”
肖何并不答话,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怜悯。
当年她因为机缘巧合发现废太子私练红翎军,举报不成反先被害,朝廷直接下了叛国罪。大殿之上,燕帝震怒,林紫菀永远记得那位帝王身上迸发出的杀气,记得跪趴在承乾殿上倒流的汗水。
这样的罪孽,为何燕帝明面上给她判罪,私下还要救她一个罪人?偏偏她身边亲近之人无一知晓,她重病两年,卧床近三年,未曾走出那处庄园一步,心若死水,想起来更像是变相软禁。
林紫菀心里有一个荒唐的猜想,但她已经不想向肖何求证,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呢喃道:“疯子......”
她猛地抬头看向肖何,咬着牙道:“他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也许你要说从他角度出发一切情有可原,但我五年前已经失去了一位挚友,今日今日,若他再敢伤我珍惜之人一分,即使我身卑位低,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她脸上神情又狠又犟,倒是勾起肖何脑海里的记忆来,他失笑道:“你知道我不会将这些话转达。”说完又觉得林紫菀对着他一个外人放狠话有些可笑呢,摇摇头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林紫菀快步走在大街上,暴雨将至,小摊贩收摊的收摊,行人拉着小孩匆匆忙忙躲雨。
林紫菀走得脚底发热,心里反复回想着肖何方才的神情。
当初皇后虽为辰王生母,但李泗滨年纪尚幼,又好玩乐,心思根本不在朝政之上,皇后母族更是从一开始便被燕帝压制,娘舅皆为没有实权的文职。废太子彼时却是风华正茂,势力如日中天,可以说,如果太子循规蹈矩,可就是这样,废太子却不满足,私养军队,意图谋反。
养的私兵还是顶着燕帝两大兵团之一的红翎卫。
风吹倒了路边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老板娘背着孩子,人被侧翻的摊子往下压,林紫菀伸手扶了一把,那位大婶感激得塞给她两袋豆腐脑。
风越来越大,林紫菀手指勾着袋子,双手环胸,不敢再逗留,往巷子尾拐去。
她当年突逢巨变,接二连三的事件打得她措手不及,如今细细想来,方才觉得那山底下的军队处处透露着古怪。
她那时悄悄观察地势,那山坑之中养的私兵保守估计也有七万余人,如此庞大的数量,又加上重兵利甲,却能在短短三天消失得无影无踪。山下便是村庄,除非挖了密道,否则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离开。
可她后来前去查探,荆州多山重雨,挖一条密道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若是技术不过关,很容易栈道坍塌,将人畜埋于土石之下。
那座山下,并无密道。
若无密道,便是有人得了消息,私下告知叛军撤离。
可她那时多有顾忌,连怜怜都未曾告知,只在回京之时因到兵部查验而走了卫骊这一遭。
究竟是谁?是谁走漏了风声?
当时虽说证据被一一摧毁,她去兵部调查的行踪更是成为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荆州之下的山民并未迁徙,以燕帝的手段,只要细细查探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可这几年废太子势力却在不断壮大,甚至于不断膨胀大胆到在京都就做出囚禁脔宠的事来。
燕帝的无限纵容不知究竟是爱他这个儿子还是在害他这个亲自选中的接班人。
帝王心,海底针,林紫菀百思不得其解。
可卫骊领兵在外,她若是参不透燕帝的心思,恐怕又当了一回死得不明不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