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杯一端心扉开
桃花镇的出场口，鱼姐在对两个女儿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说於小鱼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一会儿说鱼小芋你今后别再欺负姐姐。两姐妹之间的隔阂似乎还没有完全消解，各自站在刘疾休一边，谁也不瞧谁。
鱼小芋与姜九过解除了婚约，鱼姐将白云居客栈交给了掌柜经营，她要和於镇魁回杜城。
於镇魁原本是要将两个女儿都带回杜城的，可都不愿意。於小鱼说令狐先生有交待，要她陪疾休哥哥去上京。其实是她不愿嫁给杜王。鱼小芋说哪天娘又输了把我卖了怎么办，其实她是想去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
於镇魁就想，看来得把刘疾休抓回去。刘疾休说於叔，我虽然打不过您，但您打得过哑叔么？再说，我凭什么要回杜城去见童大人？
鱼姐觉得女大不中留，随她们去。她与於镇魁分开十六年了，想清清静静过二人世界。就不再阻拦。
於镇魁一直都是鱼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再坚持。但他得对刘疾休提点要求。他将刘疾拉到一边，哑叔也跟了过来。於镇魁连忙解释：“哑叔，我有几句话对疾休说，不会把他怎样的。”
哑叔看看刘疾休，见刘疾休对他点点头，才稍稍站远了些，还是盯着於镇魁的一举一动。
於镇魁拉着刘疾休的手，语气有些激动，也有些伤感：“疾休，这些年我於狱掾，我於叔，待你不薄吧？”
刘疾休感激地回道：“於叔您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要不是您这些年照顾我，我哪长得大？”
刘疾休说的是实话。八年前，刘疾休跟着哑叔来到杜城，就住在於镇魁家里，供他读书。十五岁时，又为他谋了一份狱吏的差事。只是他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接济於镇魁。
於镇魁虽然对刘疾休常常大呼小叫，有时还骂几句打几下，但心底里对他还是很敬畏的。因为京城的一个大人物要求他好好照顾刘疾休，必要时，须以身家性命护之。
於镇魁隐约感到，这次刘疾休去京城，也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而且他猜想一定是好事。自己的女儿跟着去，也许从此就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但他还是担心两个女儿的安全，一个太单纯，一个太任性，都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啊。
刘疾休聪明，也缺乏江湖阅历，带着两个女孩，还有两个小孩，他怎么照看得过来？哑叔虽然艺高胆细，但是个哑巴，不好沟通呀。
於镇魁不得不教教刘疾休，说道：“疾休，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只是要你相信我。於叔不会整你害你。此去上京，路途并不遥远，但难免会遇上奸诈凶恶之人，你要加倍小心。记住，尽量不走山路，不夜间赶路，不结交朋友，不受人恩慧。”
刘疾休笑道：“於叔，您多虑了吧。朗朗乾坤，哪来的险恶阴谋？您放心。我们身上既无巨财，也无珍宝，谁会打我们的主意？到了京城，我就会给您捎信报平安的。”
於镇魁平日里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刘疾休几句话一讲，他就没说辞了。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递给刘疾休：“好，疾休，於叔说不过你。这点盘缠你收下，别饿着渴着了。”
刘疾休喜滋滋接过，掂了掂，揣进怀里，道：“谢谢於叔。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我就把您和鱼姐都接去，让您二老好好享享清福。”
“哟，疾休还有这般孝心，我受，我受。”於镇魁听得心花怒放，也触发了再回京城的念头。刘疾休都走了，自己得给上京的大人提提自己的想法。
刘疾休不知哪来的豪情，雄心勃勃地道：“於叔您要相信我。这次我到京城，一定是干大事的。”干什么大事，他根本没想过，也想不到。
刘疾休叫於镇魁先上马，然后把鱼姐也扶上马，狠狠地一拍，将二人先打发走了。然后才走到於小鱼和鱼小芋身旁，瞧瞧二人，冲无忌和无讳喊道：“无忌，无讳，你俩过来。”
无忌和无讳正在追路边的蜻蜓，两人听见刘疾休喊，就急忙跑了过来。
刘疾休一本正经地道：“无忌，无讳，现在我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就是一人照顾一位姐姐。来，你们自己选。”
“我选小鱼儿姐姐。”无忌和无讳异口同声，都把手指向了於小鱼。
於小鱼的眉头动了一下，并未露出喜悦之情。无忌和无讳都和她熟，自然会选她了。至于鱼小芋，无忌和无讳都为她差点害了於小鱼而记仇呢。
鱼小芋则无所谓地看着无忌和无讳，心想我这么大个人，还要你两个小屁孩来照顾？
刘疾休摇摇手，道：“不能选同一个人。来，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先选。”
无讳输了，选了鱼小芋。刘疾休对无讳道：“过去，牵住姐姐的手，然后大声对她说，姐姐，从现在开始，由我保护你。”
无讳照刘疾休的话说了，那稚嫩而坚定的童声让鱼小芋很感动，盯着无讳的眼睛道：“无讳好勇敢，姐姐接受你的保护。”
无忌也对於小鱼说了相同的话。於小鱼蹲下身子，握着无忌的肩：“谢谢无忌，从现在开始，我们相互保护。”
刘疾休很满意自己的设计，对大家宣布道：“无忌，无讳，你们是男子汉，都有了要保护的对象，我呢，也要保护一个人，那就是哑叔。记住男子汉的承诺哟。出发。”
刘疾休想通过无忌和无讳做纽带，让於小鱼和鱼小芋两姐妹搭话，慢慢接纳对方。但效果并不明显。
於小鱼差点就做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的小三，虽然鱼小芋不是有意害她，但她一个小姑娘，这种经历真的让她很后怕。
鱼小芋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姐姐，这个姐姐还有一个帅帅的哥哥宠她，一个情豆初开的小姑娘，她能不吃醋？
两人虽然互不搭理，但也不挑衅对方，还是能平和相处。
刘疾休心想，慢慢来吧，毕竟是亲姐妹，日久自会生情。
一路上，刘疾休有时吹吹埙，有时吟吟辞赋，无忌和无讳也跟着唱和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懂的歌，倒也不枯躁。
天快黑时，走到了牛家堡。
牛家堡比桃花镇要大得多，客栈也多，有七八家。刘疾休在堡中寻了一家叫“夜人归”的客栈，要了四个房间。
可於小鱼和鱼小芋都不同意两人住在一起。
刘疾休说这事没得商量，你们自愿跟我去京城，我又向於叔打了包票，你们就得听我的安排。不然，就各走各。
两人只好作罢。
为了安全起见，刘疾休把楼梯口的第一间房安排给了於小鱼两姐妹，这里过上过下的人多。自己则住进了最靠边的一间客房。
掌灯时分，刘疾休把大家叫齐到楼下吃饭。鱼小芋见旁人都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嚷着要酒喝。无讳不同意，说女孩子喝酒不漂亮。
鱼小芋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无讳的额头道：“你个小屁孩，真以为自己可以管姐姐呀？现在我们是江湖儿女，哪有不喝酒的。伙计，来两斤西凤烧酒。”
刘疾休和於小鱼都是能喝酒的。俗话说酒杯一端，心扉打开。几杯酒下肚，两姐妹肯定就无话不说了。刘疾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鱼小芋：“小芋头，好样的。不愧是客栈老板的女儿，有豪气。我今天要看看，是妹妹厉害，还是姐姐厉害。”
“比就比，谁怕谁呀。”鱼小芋接过伙计的酒壶，给大家一一斟上，“两个小小男子汉，也喝点儿，壮壮英雄胆。”
无忌和无讳急忙吐舌头，向刘疾休求助。刘疾休收了他们的酒杯：“少儿不宜，少儿不宜。等无忌和无讳长到这么高了，再陪姐姐喝。来，干杯。”
於小鱼和鱼小芋都一饮而尽。
哑叔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共同干了三杯以后，刘疾休先敬了哑叔一杯，然后又向於小鱼和鱼小芋举起杯：“小鱼儿，小芋头，你俩姐妹真是缘分，不仅是孪生，而且父母给你们取的名字都一样。我真羡慕你们呀。不像我，一个孤儿。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这份亲情。”
两姐妹对视一眼，爽快地干了。
刘疾休很开心，将杯底朝下，然后看着於小鱼。
於小鱼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伸手去抓酒壶，鱼小芋已经先提了起来，给她斟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来：“姐姐，那天是我做得不对。我先敬您一杯。”
於小鱼也急忙站起来，哈哈一笑：“我当姐姐的，为妹妹解难，应该的。来，我们走一个。”
两姐妹你来我往，喝得甚是高兴。
一会儿，两斤烧酒就空了。於小鱼喊再来一斤，客栈老板站出来喊话了，道：“各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客栈。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们当尽力为各位提供方便。刚才，接到官府通告，今晚要查房，请各位尽快回房，谢谢配合。”
於小鱼无奈地摊摊手。鱼小芋拍着她的肩：“姐，没关系。今天我们到此为止，明晚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