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仇人相见不眼红
刘莅彤翻身下马,扑过去抱住了小梅花鹿。小梅花鹿呦呦地叫着,不停地抽搐,它的脖子、背部、腹部都在汨汨地往外喷血泡,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走开。”刘寒风的两个府兵冲上来就推搡刘莅彤,想夺走她的小梅花鹿。
“放肆!”刘疾休已奔了过来,抓住两个府兵的衣领就向后拽,“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策马赶到的刘寒风断喝道:“不得无理。”他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了身边的侍卫,向刘莅彤问候道:“莅彤妹妹,让你受惊了。”
刘莅彤轻抚着小梅花鹿的脊背,泪水滴滴嗒嗒地落在它的身上。它的呦呦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软,变成了唉唉声,跪着的前脚想站起来,刨了几次地,却侧身倒在了刘莅彤的怀里,俏丽的眼眸停止了转动。
刘莅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刘疾休:“疾休哥哥,小梅花鹿死啦。是你们谁放的箭?为什么要杀它,它多可爱呀。”
庄贵妃瞥了一眼刘莅彤,阴阳怪气地说道:“猫哭老鼠假慈悲,来狩猎不就是来杀生的么,大到虎豹,小到雉雀,统统该杀,死一头梅花鹿,有什么惊奇的?你这个小姑娘,也太娇弱了吧?害怕就不来呀。”
刘寒风瞪了庄贵妃一眼,她马上住了嘴。
刘疾休俯身拍拍刘莅彤的肩,抱起了小梅花鹿,刘莅彤也站了起来,牵着刘疾休的衣襟,哽咽道:“疾休哥哥,我们把它葬了吧。”
庄贵妃认出了转过身来的刘疾休,指着他对刘寒风惊叫道:“荆王,这是那个花贼,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站住。”刘寒风也认出了刘疾休,喝道:“把梅花鹿放下。说,你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刘疾休依然抱着小梅花鹿,扬起头看着刘寒风,欠了一下身子,道:“刘疾休见过荆王。回禀荆王,是齐王叫我来的。”
“齐王叫你来的?”刘寒风整张脸都张开了,眉毛也立了起来,不解地问道:“齐王竟然没有割你?你还和莅彤公主在一起?他居然骗了我。”刘寒风拍了一下脑袋,好象被锥子扎了一样难受。
霍荣卓蹦到刘寒风面前,指着他质问道:“荆王,你为何把我大哥打得那么惨?你还想割了他?凭什么?”
刘寒风不知道霍荣卓为什么要帮刘疾休讲话,本想训斥霍荣卓几句,但他父亲是大司马大将军,便忍了,和颜悦色地对霍荣卓回道:“荣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我为啥不管,他是我大哥。”霍荣卓又扭头问刘疾休,“大哥,你没有给他提你是我大哥吗?”
“他是你大哥?”刘寒风指着刘疾休哧哧笑道,“我说荣卓,你怎么会认这种半夜翻围墙的鸡鸣狗盗之辈做大哥?”
“荆王哥哥,你不能这样说我疾休哥哥,他是为了救我和荣卓才误入你府中。”刘莅彤替刘疾休解释道。她与刘寒风同辈。
刘寒风眨眨眼,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大司马大将军的公子叫刘疾休大哥,一个齐王的公主也叫刘疾休哥哥。这个刘疾休,真是个溜须拍马攀大树的高手啊。算了,今天是来狩猎的,就不和这个花贼计较了。他半眯着眼睛,假意赞道:“刘疾休,本王没看出你是一个大英雄,遗憾啦。”
“别假惺惺的,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说的是风凉话。”霍荣卓却不依不饶,“那日若不是子桓拦着我,我就上荆王府找你了。今日正好,你得还我大哥一个公道。”
刘疾休急忙止住霍荣卓:“荣卓。”
霍荣卓朝刘疾休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挑衅地瞪着刘寒风。
刘寒风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一剑抹了霍荣卓的脖子。一旁的庄贵妃也看出了刘寒风的怒火,讨好地说道:“荆王,这个野小子也太放肆了,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啪。
庄贵妃挥出了手中的马鞭。刘寒风急忙刺出手中的八宝陀龙枪,缠住了鞭梢,一拖,庄贵妃就撒手了。
刘寒风抓过来就给庄贵妃一鞭抽过去,左脸颊腾起半尺长的血痕。庄贵妃惊恐地捂住脸,疼痛难忍,却不敢哭叫。
刘寒风阴沉着脸,对霍荣卓道:“霍公子,我的王妃出言不逊,我已经替你教训她了。我与刘疾休的是非曲直,你并不清楚,还是不要再过问的好。”
刘寒风打庄贵妃,显然是做给霍荣卓看的。可霍荣卓偏是个知难而进的人,瞧也没瞧可怜兮兮的庄贵妃一眼,对刘寒风说道:“你教训王妃,那是你的家事,与旁人无关。但你无端打了我大哥,却与我有关。打我大哥,就是打我。你必须给我大哥一个交待。”
刘寒风怒不可遏地瞪着霍荣卓,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这个霍荣卓太张狂了,分明是公然向我挑战。他紧了紧手中的八宝陀龙枪,还是松开了,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霍家三公子,你说,本王需要给这个花贼什么交待?”
霍荣卓正色道:“荆王,我大哥不是花贼,也不是强盗。你应该给他道歉!”
“荣卓。”刘疾休疾步奔到霍荣卓前面,用身体挡住了他。
这个霍荣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皇上,也不可能要求一个君王给一个平民百姓道歉。王族的尊严远胜于平民的性命与荣誉。
刘疾休急忙躬身向刘寒风行礼,道:“荆王,请恕荣卓年少轻狂,口无遮拦。那日误入荆王府,全是我的错。荆王仁德宽厚,已经赦免了我,我万分感谢。”说完,刘疾休依旧低着头。
刘莅彤也奔到刘疾休身边,惊惶地望着刘寒风,请求道:“荆王哥哥,你别听荣卓瞎说。那日我父王也说了,是你把疾休哥哥让给他的。这件事情已经完结了。而且,这件事情的确与荣卓无关。”
“为什么与我无关?我今日偏要管。”霍荣桌嚷道。
啪,刘疾休狠狠扇了霍荣卓一耳光。
霍荣卓怔住了。
刘疾休斥责道:“霍荣卓,你既然叫我大哥,就要听我的。否则,你别叫我大哥。”说罢,刘疾休转身走了。
“站住。”刘寒风喊道。
刘疾休慌了,看来今天又把刘寒风这个变态狂惹恼了。自己一介草民,生死都无所谓,如果牵连莅彤公主和荣卓,他可吃罪不起啊。
“把梅花鹿放下。”刘寒风接着说道。
刘疾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望着刘寒风。
刘莅彤奔过来护住小梅花鹿,急切地说道:“荆王哥哥,这只小梅花鹿不能给你。”
一直没言语的花自在这时候说话了,他的嗓音娇柔中带着轻怨:“莅彤公主,这只梅花鹿是我们荆王府兵追了三四里地,才将它赶进这座树林里的。又不是你们射中的,你们凭什么带走?”
“你们射中的?”刘疾休察看了小梅花鹿身上的箭羽,尾部果然刻在一个“荆”字。
刘莅彤请求道:“荆王哥哥,你就把它送给我吧。”
“荆王,自在也想要。”花自在对着刘寒风又是扭脖又是嘟嘴。
刘寒风一刻也不想再和刘疾休这帮人纠缠了,对花自在报以歉意的笑,冲刘莅彤挥手道:“好好好,你拿去吧。”回头又对花自在哄道:“自在,我们走,本王再去给你捕一只更大的梅花鹿。驾。”
刘寒风一抖马鞭,鞭子扫向马的尾部,鞭梢刚刚触到它的臀部,那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腾空驰去。
花自在在后面欢喜地叫道:“荆王,等等我,您说话要算数哦。”
庄贵妃狠狠瞪一眼霍荣桌,也策马追了上去。
刘疾休抱着小梅花鹿走到霍荣卓面前,望着他脸上的印痕,也觉十分愧疚,摆摆头,轻声道:“荣卓,还疼吗?大哥不该打你,但不得不打你。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做什么吗?你要一个君王给我道歉,你不是在逼他对你我动手吗?要不是刚才莅彤公主出语示弱,荆王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不要觉得他不敢杀人,你要记住,他是王,是荆王。他杀了人,皇上会治他的罪吗?最多削他几十户俸税罢了。荣卓,今后遇事谨慎些,不要强出头。我知道,你今天是为我鸣不平,大哥还是要谢谢你。”
“大哥,荣卓知道错了。”霍荣卓又向刘莅彤道,“谢谢公主救命之恩。”
刘莅彤的心思已没在刚才发生的险境上,她望着刘疾休怀中睡熟了一般的小梅花鹿,哀伤地说道:“疾休哥哥,我们找个地方,把它葬了吧。”
霍荣桌的府兵用刀剑很快就刨了一个坑。刘疾休轻轻将小梅花鹿放地去,缓缓地推入泥土。刘莅彤也捧起泥土撒在小梅花鹿的身上,泪流满面地诉说道:“小鹿子,对不起。你才嗅到世间的花香,才开始学会自由地奔跑,就被凶残的人类杀害了。你到天上去吧,那里有蓝天,有白云,但没有刀剑,没有陷阱,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跑跳,飞翔。”
埋葬好小梅花鹿,刘莅彤又移了几株花草植在上面。她站起身,雪雁急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指间的泥土。刘莅彤任由雪雁摆弄她的双手,有气无力地对刘疾休道:“疾休哥哥,我不想狩猎了,我们回去吧。”
刘疾休本想告诉她,狩猎本身就是杀戳,就是锻造人的血性和冷酷。因为边疆有战事,年年都有异族的侵扰和掠夺,要想过安稳的日子,就得手握刀枪去抵御,去拼命。平时不流汗,战时就流血。组织狩猎活动,就是将那些凶恶的豺狼虎豹当做假想之敌,与之决斗,与之搏杀,要让将士们在杀阀中变得勇猛顽强,享受胜者的荣耀。但刘疾休觉得对一个娇弱的公主讲这些所谓的道理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就冲刘莅彤点点头:“公主,我们陪你回营地。”
“大哥,小心。”霍荣卓突然喊叫道。
刘疾休一把推开公主,那箭擦过他的后背,唿地穿进了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