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绑架其实是个谜
刘疾休回到客堂,一屋子人都在焦急地等着。
谭师爷在屋中间踱来踱去,似乎有什么新发现,突然止步,又遗憾地摇摇头。
於小鱼与哑叔比划着手势,一个瞪眼,一个撇嘴。
於镇魁罪人一般蹲在童俊鹏面前,头都快掉进裤裆里。
童俊鹏的神情稍稍平和些,微扬着头,平展着眉,嘴角没有笑意,也没有愁苦。
夏荷给童俊鹏捶着背,脸上挂满了泪珠。
刘疾休内心有些得意,但没在脸上流露,他打破了屋内的沉默:“童大人,我回来了。”
於镇魁扭头瞥了刘疾休一眼,表情有些痛苦:“疾休,我按你说的去找了,一个鬼影影都没看见。”
话一出口,他知道说错了,直接把头夹进了裤裆里。
於小鱼也冲刘疾休摆摆手,继续同哑叔比划着,他们似乎在线索上有什么分歧。
刘疾休指指身后:“你们看,这是谁?”
“爹。”童玉瑶脆生生叫道。
童俊鹏睁开眼,看见女儿向自己奔来,夫人也摇摆着裙裾向自己走来:“县爷。”
“玉瑶。夫人。”童俊鹏将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女子紧紧抱住,泪水也下来了。
夏荷转身跪到三人面前,不停地磕头:“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县爷,小的错了,小的罪该万死。”
童玉瑶轻轻拭了拭眼角,道:“夏荷,你起来,这事同你没关系。你若非要说对不起,就对疾休哥哥说谢谢吧。”
夏荷知道了是刘疾休救的夫人和小姐,又连忙给刘疾休磕头。
刘疾休急忙躲闪,连连摆手:“夏荷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我承受不起啊。”
“你受得起的。”於镇魁道,“我也该给你磕头。”
“於叔,您这样可是要我的命啊。”刘疾休抢先一步跪在於镇魁面前,逗得众人都笑起来。於镇魁只好把刘疾休扶了起来。
谭师爷将童夫人引到椅子上坐下,站到了童俊鹏身后。童俊鹏关切地问道:“夫人,玉瑶,你们没受到惊吓吧。”
童玉瑶全然没听父亲的话,已经转到刘疾休身边,说自己的手臂疼得很,非要给她揉揉,气得於小鱼将头扭向一边,又不甘心,转过来说:“玉瑶小姐,我学过推拿术,我来给你捏捏。”
刘疾休把童玉瑶让给於小鱼,於小鱼暗暗使劲儿,疼得童玉瑶眼泪都快下来了,只好说:“谢谢小鱼儿姐姐,我不疼了。”
童夫人没有注意到几个年轻人的玩耍,摆摆手,心情大好地道:“没有,没有。县爷,你不知道,那歹人竟然带我和玉瑶去住的龙凤客栈。那客栈,可漂亮了。县爷,要不你哪天请我去住住?”
其他人都没想到童夫人会有此种心思,想笑又不敢笑。童俊鹏是又气又恼却不敢怒。童夫人的娘家虽不是什么君王,却是朝中重臣,比他一个小王国的县令份量重得多。
旁人不懂童夫人的话语,童俊鹏懂,是暗讽他在外面开房。
童俊鹏干咳两声,转头看着刘疾休:“疾休,你怎么知道歹人会如此厚待夫人和小姐?”
刘疾休的心思在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儿,才开口说道:“童大人,据属下看来,那歹人无心伤害夫人和小姐,只是想给大人提个醒儿,自然不会将她们藏匿在什么猪舍柴房之类肮脏的地方,反倒会好好安顿。夫人和小姐是在桂花巷失踪的,歹人无法将她们带太远,最安全最隐秘的地方,就只有较近的龙凤客栈了。”
於小鱼对刚才童玉瑶亲近刘疾休很不高兴,没好气地追问道:“为啥不可以扔到桂花巷的官家牛圈里呢,照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呀。”
刘疾休知道於小鱼在生自己的气,也是想故意恶心童玉瑶,没接她的话。果然,童玉瑶听见那么污秽的场所,鼻子眉毛都皱到了一块。
找着了夫人和小姐,於镇魁再不紧张了,但他想不通刘疾休是怎么推断的,问道:“疾休,你既然知道歹人将夫人和小姐藏在了客栈,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其他地方找?”
刘疾休觉察到於镇魁明显有些不悦。他叫其他人去别处找,的确故弄玄虚,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道:“其实,我刚才所讲的,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现在找到了,才敢这样讲而已。”
谭师爷也信服地点点头,看来这个刘疾休还真是个人才。但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讲出来。谭师爷问道:“疾休,那你说说,干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会是谁?”
“这个?”刘疾休低头陷入了沉思。
於镇魁也开动脑筋想起来。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虽然完满地解决了,可他一点苦劳都没有。他在一个年轻后辈面前,显得太无能了。他怎么也得给自己挣回点面子。
於镇魁觉得很奇怪,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发生在今天,而且可说是在自己的家门前。难道跟自己真有关系?想着想着,他突然感到很可怕。他叫童俊鹏拿出字条再看了一遍,发现左下角还写着一个字。他指着那个字对童俊鹏道:“大人,难道是?”
童俊鹏看着那个字,没有说话。
谭师爷看了一眼童俊鹏,见童俊鹏在对他轻轻摇头,便道:“好了。夫人和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这事就不提了。今天,是於小鱼拜童大人和夫人做干爹干娘的好日子,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镇魁,准备开席吧。”
“哎呀,我怎么差点把这正事给忘了。”
於镇魁虽然不能说出主使者的姓名,但还是为自己发现了真相而高兴,至少童俊鹏不会认为自己太无用了。他今晚要和童俊鹏好好喝酒,既是陪罪,也是庆祝。他四处张望着,道:“黄七魏六回来了没?”
於小鱼道:“他们早回来了。爹,我去灶房看看。”
於镇魁拉住女儿:“你今天是主角,走走走,快去扶你干爹干娘入席。”
夏荷一声不响地就向灶房去了。
今晚的酒席很丰盛,在场的人都很开心。哑叔也主动敬了童大人和於镇魁的酒。谭师爷一向是不爱饮酒的,但今天特殊,也喝得东倒西歪的。
童夫人今天被折腾了一番,疲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回了。她叫童玉瑶一起走,童玉瑶不愿意,说要陪陪於小鱼。童夫人只好由她,由夏荷陪着走了。
於小鱼担心童夫人的安危,执意要送,刘疾休说放心,放心,我保证你干娘没事,还对她暗暗眨眼睛,她只好作罢。
在刘疾休和於小鱼的通力合作下,非常完美地把童俊鹏、於镇魁和谭师爷都喝醉了。哑叔今天似乎有点贪杯,也喝得摇头晃脑的了,但走路还是稳当。
刘疾休支走了黄七、魏六和童玉瑶,然后又举杯与童俊鹏、於镇魁、谭师爷继续喝,至到三人趴在桌上还握着酒杯,才锁上客堂,带着於小鱼、哑叔和无忌无讳,悄悄向通往上京方向的北门奔去。
他们一行五人走到北门时,已经宵禁,城门关了。刘疾休认识守门的校尉,希望通融一下。
校尉平日和刘疾休关系不错,亲热地搂着他的肩:“疾休啊,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刘疾休整整衣衫,让自己更威严些:“下午有个人犯指证了一件重案,於狱掾叫我马上去核实。”
校尉看看刘疾休身边的人,他认识於小鱼,认识哑叔,不认识无忌无讳。这不是重点。校尉心想,你查案用得着带上这么多无关的人吗?校尉向刘疾休伸出手:“兄弟,辛苦。请把你的手牌登记一下。”
刘疾休在胸前背后拍打了一遍,慌乱地叫道:“糟糕,我怎么把手牌掉了。哑叔,你看见我的手牌了吗?”
哑叔摇摇头,咿呀几声,显得比刘疾休还着急。
校尉皱了皱眉头,手在鼻前扇了扇,又凑近刘疾休,道:“兄弟,喝酒了吧。干公事还喝这么多酒?”
他对刘疾休更起了疑心。
刘疾休没想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校尉,这时候如此较真。他故意打了一个酒嗝,抱怨道:“唉,於狱掾真不近人情,我刚才正和几个朋友在喝酒,他把我从酒桌上抓起来就要我出城去办案。你说,这些官老爷是怎么想的?”
校尉附和着笑了两声,还是向刘疾休伸着手。
刘疾休没辙了,讪笑道:“嗨,我……”
“给。”於小鱼将一块手牌按在校尉手心,“看清楚哈。”
校尉定睛一看,急忙双手将手牌呈给於小鱼:“对不起,小姐。多有冒犯,请恕罪。”
於小鱼鼻子哼哼,扬着脸道:“你记住了,从今往后,我既是於狱掾家的姑娘,也是童县令家的小姐。别狗眼看人低。”
刘疾休没想到於小鱼竟弄到了童俊鹏的手牌。假装责怪道:“小鱼儿,怎么说话呢?刚当上小姐就耍脾气啦?”然后对校尉致歉道:“不好意思。今天童大人认小鱼儿做了干女儿,我不好意思声张。所以,刚才……”
校尉知道童俊鹏收干女儿的事情,他还随了份子钱。他急忙亲自打开城门,躬身对於小鱼说道:“童小姐,请。”
於小鱼迟疑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在校尉面前踱了两步,颤着腰身道:“唉,看来做童大人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呀。”
校尉心想我又不是故意为难你,摆什么臭架子,真的是得意就忘形。你若做了杜王妃,岂不是要登天?但校尉头也不敢抬,身子弯得更下去了。
於小鱼手一招:“疾休哥哥,我们走。天亮前还得回呢。”
刘疾休一边向校尉挥手,一边示意哑叔和无忌无计快走。
校尉看见地面的影子全晃出了城,才直起腰,准备关闭门城,就听见一声轻喝:“慢!”
一匹骏马飞驰而来。
校尉心里苦叫道:半夜三更的,又是哪位惹不起的大爷要出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