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老太开着自家的小车送她,她的行李收拾的仓促,只带了来时较小的那个行李箱。
她一路眼神空洞,毫无生气,脸色苍白到没血丝。
方老太拗不过南枫,送南枫到安检前一而再叮嘱她。
“恬恬,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让自己吃亏,你做什么外婆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些吃亏是福的大道理我不想说,你只要记住,外婆永远是你这头的,好吗?”
南枫眼眶发热,强撑笑容跟方老太告别。
南枫第二次坐火车,已经轻车熟路,她找到自己位置放下行李坐下,时间太急只有硬座。
对面是一家三口,很朴实的人,男人抱着孩子,夫妻俩正筹划着到了大城市后的生活。
对面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抱着一袋饼干,只是抱着却不吃。
她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南枫。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无畏的窝在父亲的怀里,她回想起以前。
南枫妈妈方越,跟着她爸南昌国的时候19岁,为了南昌国的发展,方越在怀孕的时候基本都是一个人,从未有过怨言。
方越是个倔脾气的女强人,认定南昌国就一心一意,誓要帮他出人头地,与他同甘共苦。
当初方越生产的时候南昌国公司刚起步,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
方越察觉快生的时候打的是医院电话,因为胎儿过大险些大出血,最坏的打算是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时,她毅然决然签字保孩子。
万幸,母女平安,可方越身体落下病根。
从那以后南昌国更加珍惜方越,方越出了月子后帮着南昌国打理公司,跑前跑后。
随着时间推移南昌国的公司也日渐壮大,每每南昌国说公司有今天少不了她的功劳,要给她买想要的东西时,她总是说,“哪儿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给我买什么东西都让我知足。”
记得有一次他们结婚纪念日,好容易抽出时间带着小南枫去度假。
那时她也是四五岁,上幼儿园。
公司太忙去不了远地方,只能让司机开车带他们去旁边城市的郊外春游。
南昌国搂着她,方越在旁边车座,话题围绕着小南枫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随着时间推移,公司壮大,南昌国能陪伴家里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经常感到对家庭的愧疚。
尤其是面对方越时,她毫无责怪的意思,反而一直支持他的工作。
他对方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待公司稳定,一定好好陪陪她,陪陪家人。
可是一直到方越病入膏肓无力挽救的时候,他竟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许给方越的陪伴都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便被永久封存了。
方越走的时候也是笑着走的,她说很高兴认识他,能够相遇相知相爱,她很知足,只是不能相守了,但是她不怪他,只是愧对于南枫,那时候她才8岁。
一只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握住南枫的小拇指,南枫从回想中回过神。
是对面那个小女孩,她弯起眼睛,咧着小嘴,然后又把另一只手臂里抱着的未开封的饼干拿给南枫。
“囡囡,干嘛呢,不能打扰姐姐休息,知道吗?”小女孩的妈妈满脸歉意的跟南枫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不会不会,”她勉强牵起一抹笑,“小可爱,你几岁啦?你的小辫子很漂亮呦。”
小女孩抽回握着南枫小手指的小胖手,摸了摸自己的两股麻花辫。
“我今年四岁半,上幼儿园苗苗班,我的小辫子是我妈妈给我梳的。”
小女孩爸爸侧脸歪头,一脸宠溺的对着小女孩说:“囡囡,姐姐夸你的小辫子漂亮,你应该说什么?”
她皱起可爱的小鼻子,思考了一会:“嗯……谢谢姐姐。”
南枫被她的可爱逗笑,继续跟她聊天打发时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夜里,火车还在疾驰前进,车厢里的人都已入睡,空间更显寂静。
“叮”,她收到条微信。
程以安:这么晚了应该休息了吧,明天我和谢瑜一起来接你,晚安,小枫。
她将手机关掉,没有回复的意思。
人有时真的是会受环境影响,周围的人们都在熟睡,她也不禁有些困意。
她不敢睡,她怕做梦,梦到妈妈,她的妈妈那么善良,一定会劝她不要胡闹。
终究没敌过困意,她缓缓闭上眼睛。
待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她一夜无梦。
对面一家三口已经到站下车了,新上来的是一位男士,二十八九的样子,成功人士打扮,温文儒雅,落座后只是抿唇微笑,对南枫稍稍点了点头。
等南枫到达临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她拉着行李箱下火车,掏出手机联系谢瑜。
远处谢瑜眼尖的注意到南枫,丢下身边人“噔噔”跑过来。
南枫被谢瑜热情的熊抱撞个满怀,踉跄的险些摔倒,程以安急忙揽过她。
“可想死我了我的枫啊,你不在我身边我玩都没动力,让我看看瘦了没有,哎妈呀,瘦了这么多,哎呦心疼死我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扶稳南枫后,程以安绅士的收回手,“坐了这么久火车,累坏了吧,饿不饿,先去吃饭?”
车上,程以安透过后视镜时不时注意南枫情绪。
三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家里大人生意有往来,他们又是同校同班,关系很铁。
程以安和谢瑜通过大人都知道南昌国准备订婚的事,谢瑜平时大大咧咧的头脑简单,这时也注意照顾南枫情绪。
只是南枫依旧挂着无谓的浅笑,眼里充满平静。
程以安:“想吃什么,小枫?”
“我都可以,谢小瑜呢?”
“那还是老地方?”
三人默契地向老地方出发。
到“家常菜”的时候,程以安去停车,南枫谢瑜先去点菜。
“家常菜”在临市属于高档餐厅,因为做的饭菜很接地气,主厨都是经过业界评比出来的大师,每间包厢装修风格各异,很受人喜欢。
他们还是选在中式装修的那间包厢,名字叫“满赢”。
两人等程以安回来在点菜的空隙,谢瑜终于耐不住性子。
“枫啊,不是说还要在外婆家玩几天吗,这么突然回来是为伯父的事吗?”
谢瑜小心翼翼注意南枫表情。
“他这么大的喜事,我这个亲生女儿能不在吗,哪有这样的礼数?”还是淡然。
谢瑜有些捉摸不定她此时想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平静外表下一定是惊涛骇浪。
南枫平时玩归玩,性子却是他们中最稳得女生,是最懂事的。
程以安推门进来,谢瑜终于松了口气,嚷嚷着赶紧点菜,都快饿死了。
两人都放心的让程以安点菜,因为程以安熟知两人的口味。
菜上过之后,南枫若无其事吃着饭,程以安怀着心事,看南枫津津有味吃着饭也没好意思打断。
吃完饭程以安去结账得空,谢瑜问南枫接下来去哪儿,南枫只是淡淡的说回南嘉苑。
谢瑜还想给她接接风,开始下一场,程以安说南枫坐了这么久火车,还是回家休息一下,这才将谢瑜说动,先把谢瑜送回了家。
程以安将车停在南嘉苑别墅前,南枫刚想解安全带,他摁住了她的手。
南枫抬头,“怎么了?”
他有些羞赧的收回手,还是有些不放心,“伯父这件事,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南枫牵起嘴角,嘲讽似的一笑:“能怎么想?”
“小枫,你开心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分享,你不开心的时候,我想也替你分担,”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触碰到她的手,隐隐的说:“朋友……不就应该这样吗?”
南枫沉浸自己的世界,没听懂他的意思,事实上,这个情况下,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解开安全带下车。
程以安帮她拿出行李,她说:“行了程以安,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程以安收到她的关心,才扬起笑容,目送她进了家以后才发动车子离开别墅。
别墅里,沈妈正在收拾客厅,看到南枫在换鞋急忙跑过来招呼。
“小枫你回来啦!”看清南枫苍白的小脸后,急忙一顿,“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接过南枫的行李,扶着她走到客厅。
到了熟悉的家,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她的情绪终于绷不住,强装出的淡然溃不成军。
“我爸呢?”
沈妈那天听到他们吵架,知道自己身份不能出来干预,看不过去南枫崩溃的时候,晚了一步,巴掌已经落在南枫小脸上。
知道南枫此时突然回来是为什么,其实应该了解到了,以她的脾气怎么肯善罢甘休,让那样的女人进自己家的家门。
沈妈也看不惯那女人,太做作了。
南昌国在家的时候她是一副大气温柔的模样,南昌国不在家的时候便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随意指使。
此刻她心疼的看着南枫的小脸,低下声音,“先生出门了,还没回来。”
南昌国一贯忙碌,南枫起身准备泡个澡,沈妈帮她放好洗澡水,给她拿好换洗衣物。
南枫泡完澡后,没有穿沈妈帮她拿的衣服,她找出那件生日时南昌国送她的知名大师纯手工制作的连衣裙。
连衣裙是渐变浅紫色的,娃娃领口,收拾好后她下楼到客厅坐着。
此时已经四点多,她乖巧的一语不发等着。
沈妈从南枫小时候就在家里照顾,方越在世的时候对她就像亲人一般,她受了不少方越的照顾。
她看着南枫一动不动的坐着,心疼的不得了,却又不敢打扰,她知道南枫像极了她妈妈,倔脾气上来谁也没办法。
等了两个多小时,南昌国终于回家,南枫蓦地起身。
他身子停顿了一下,身后女人提着购物袋子,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