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沉睡
“真的?”天帝惊愕,“这……朕一直以为,这只是三界九州传扬的一些没有依据的无稽之谈,未曾想,竟是真的。”
我点头,平静的为他解开疑团:“三十三天定仙柱威力之大,无神预测。若真是命数将尽的上古神前去许愿,是会有愿望达成的可能,但是那地方,纵是仙气最凝重之地,但也是煞气最强之地……同它许愿,乃是上天最后的怜悯。文宵血祭定仙柱能够唤醒我,只有两个可能……”
天帝紧追问:“哪两个可能?”
我道:“一者,上古神命数真的将尽,上苍愿意成全他的心愿。二者,臣在那时魂魄元神已汇聚成型,只是为等待时机复活,他血祭定仙柱。定仙柱内封印着臣的灵息,他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的灵息渡给了我,提前了我苏醒的时辰。但,不管是出于哪个可能,他都会受到定仙柱的反噬。定仙柱的反噬之力。非同小可,不容小觑……”
天帝沉了容色,捏着手中的玉瓷杯盏,长叹息道:“朕,还是希望,能是第二种可能。叔父他还不能走,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与凤祖长久,这个心愿如今尚未达成,他,不能就这样走了。”
我闻之起身,绕过玉茶桌。行到天帝的身侧,俯身跪下,红着眼一字一句的恳求道:“臣此次与文宵共赴天柱山,是吉是凶,无人能定。臣同天帝保证,若可以的话,臣定将文宵,完好无损的带回九重天。若不可以的话,文宵殒命,臣定不独活,臣与文宵身死,必能拉血魔之君同归于尽,还四海九州一个太平。届时,还请天帝陛下能够善待臣与文宵的儿女,不求他们能够位高权重,做什么天界上仙,只求陛下能够庇佑臣与文宵的孩子,平安成年,不让他们,因着年幼丧父丧母,而早夭。”
“凤祖大人快快请起,凤祖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天帝赶忙扶我起身,字字铿锵的端重道:“他们是朕亲叔父的儿女,是朕的弟弟妹妹,无需凤祖开口,朕,也会尽己之力,庇佑照顾他们。朕答应你,即便结局当真是众人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朕待他们,也会如待自己的子女一般,旻儿是怎样的待遇,他们便是怎样的待遇。”
我咬唇轻笑出声,含泪感激道:“臣在此,多谢天帝陛下——”
——
如愿见罢文宵以后,我便听从了文韵的安排,前往太桓山闭关沉睡。
落音与玉官则随我一起归入了太桓山。意在帮我护法,在我沉睡之时帮我看管着太桓山不被他人进入,动了结界,扰了我的清眠。
早时文宵还给我的那枚内丹也被我存入了自己的体内,有了内丹与凤皇金羽,这次沉睡,定有九成的把握,能够令我这周身仙元神泽恢复如旧时。
“祖上今日便要沉睡了,再苏醒,便是三百年后了……祖上这样做,便等同于拿自己的性命去同老天爷赌一个结局……祖上,您怕吗?”落音随我一起站在群山之巅,迎着扑面的凉风,沉沉问道。然我却笑,无奈摇头道:“怕?在我凤知潆的一生中,除了文宵,再无什么人或事,是能够让我好怕的。我这一生的年华里。几乎有泰半的时间,都在同老天爷赌,都在同人拼命,我不怕,我一点儿也不怕,反而,心底还有些欢喜。”
落音低下头,咬唇默了一会儿,亦伤怀道:“属下明白,属下能理解祖上如今的心情。若为心悦者而死,身入黄泉,心亦欢喜。只是,属下担心祖上,祖上这一沉睡,便是半只脚踏入了战场。属下与祖上,不过将才几百年的缘分,属下曾说过,誓死追随祖上。祖上若有好歹,属下,当真不知该以哪种理由再撑下去。”
“落音,人的命,虽是天注定,可自己想怎么过,都是掌控于自己的手中的。你不是为任何人而活,你是为你自己而活……你与本座不同,本座在这世间,仅有文宵一个亲人。而你,还有家,还有亲人。有人为你伤心。你便还有生存的意义。落音,本座听说,你父亲当初愿意入九重天作证的时候,便已经悔悟了,他日日都在盼着你回家,都在祈祷着,能得到你的谅解。回去吧,那里是你的家。”
“祖上,属下每次一回到那个家,便觉得陌生无比,虽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无数个年头,可那里的冰冷,让属下受不住。属下总是会回想起许多年前义兄着白衣来寻我吃酒的情景,没有义兄,属下好孤独,属下,害怕回到那里去。”
我莞尔一笑。淡淡道:“这些,到底只是执念罢了,你是过不了心中的这个坎,也许,时间久了,伤疤淡了。一切,便也都释怀了。”
“也许吧。”
我回身看她,含笑嘱咐她:“我走后,你也要帮我多照拂玉官,她,是个心地单纯的姑娘。抛下玉清宫女官的尊贵身份追随本座,本座没有什么能给她的……到头来,怕是连个安身之处都无法给予她。我若回不来了,记得,帮我将玉官送回九重天,长泞他们,会帮玉官安排个好差事的。”
落音情绪低落的应道:“是。”
我再从袖中掏出了一只铃铛,交给落音:“这只铜铃,我沉睡后,你将它悬挂于洞府门口,如此,天柱山一旦有大动静,这只铜铃便会响起来,铜铃声一起,本座便会苏醒,如此,就不会错过良机了。”
落音双手接过那只铜铃铛,低低道:“属下,遵命。”
放眼再看这人间的大好河山,青山玉翠,绿水盈盈,山花漫漫,一如三十万年前的人间……
这世上的一切,恍若变了许多。又恍若,从未变过。
——
入水玉棺沉睡的时候,是没有感觉,没有神识的,一旦沉睡,五感尽丧,状若已死之人。
沉睡着的年华里,世间变成了如何一番景象,我不晓得。洞府外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多少次,我也不晓得……
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是谁。又是否活着,这些,却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
这般状况持续了不知多少年,后来,我渐渐感应到了自己的周身灵息在恢复,渐渐感应到,有一股力量,缓缓蔓延全身……
神识恢复了那么少许,但大抵是因为身躯被封在水玉棺中的缘由,我依旧是什么风吹草动都听不见,周围静谧的异常。
体内的修为从未有一刻钟停止增长过,我昏昏沉沉的熬了不晓得多少年,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再这样睡多少年……
沉睡的日子,委实枯燥。
直到,某一年的某一月,我的耳边倏然响起了清脆的铜铃之声,那声音似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给我再偷懒的机会,便强行将我的全部神识给唤醒了——
铃声响,月夜至,惊雷起,是大凶之兆!
陡然睁开眼,我听见了洞外猎猎西风在疯狂摇晃着门口的铜铃,电闪雷鸣于耳边轰鸣不断,银光劈的整个洞府忽明忽暗,诡异非常……
骤风掀起枯叶直往人身上撞,玉官被风吹的被迫退后数步,亏得落音的搀扶才勉强站住脚跟,着急的提声道:“完了,醒月之夜已经到了!门外的风这样厉害,铜铃也响了,是帝君,帝君他进入天柱山的结界了。祖上怎么还没醒啊,再不醒,可就晚了!”
落音亦担忧道:“祖上说过,这铃铛一响,她一定会醒过来,再等等,再等等……”
她的话音将落,我便伸手一推,玉棺的棺盖被灵力给击飞了出去,我亦是迅速坐起身,不等她们满心欢喜的上前来多问,扶着棺沿便翻了出去,二话没说先化出自己的破晓剑,踮脚直接飞出了太桓山的神仙洞府。
“祖上、祖上——”
玉官的呼唤声于耳边渐渐消匿,我握紧手中的神剑,御风直往夜幕深处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