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回:他已在来的路上
却表东野和南鹿的这一场恶战,可以说是用尽举国之力。看起来胜利是志在必得,但这其中的波折与艰辛却铭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落后就要挨打,不发展壮大自己,是无法在这个世间屹立不倒的。
侯卿尘拿出凌澈当年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传国玉玺,另有凌恬儿现身说法,当年狄真是如何逼死凌澈的细枝末节,终于告白于天下。
侯卿尘一步一步登上那国主的宝座,追随他的那些旧臣,郎雀、达吉,尤其是给予他莫大支持的阜郡族帐,都成为崭新的东野国的肱股之臣。
可遭遇这场大战让原本就贫瘠的东野雪上加霜,想让这片国土恢复元气势必得休养生息多年。
侯卿尘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此跟北黎朝廷讲明,东野从此以后至少五年内没法子再向北黎进贡。
这一回不是卑躬屈膝地等待北黎的示下,而是堂堂正正地说“不”。都知道北黎的另一端正在遭受西祁鞑子的迫害,他们没有精力再控制东野,甚至是锦县上的边军军士们。
松针将两腿翘在案几上,手中捏着一份清单自上而下地念叨。
石嵩段杰等人越听越瞠目结舌,却见隋御十分淡定,道:“松术这条老狐狸啊。”
松针扑地一下跳起来,替松术打抱不平道:“我说叔叔,你怎么拿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啊?东野现下多可怜,大家都穷的吃不上饭。但还是勒紧裤腰带,给锦县边军送来这么多粮食和兵器。”
“粮食是我夫人带人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兵器是我请师傅们没日没夜铸出来的。分账的时候为何不给我?”
隋御说的特自然,搞得段杰等人更加瞪圆眼睛。以前康镇在世的时候,他们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内幕。隋御上位可倒好,这是跟他们彻底摊牌了?
不过边境上的局势确实不同以往,几万将士的生存全靠隋御里外张罗。就算有朝一日隋御竖起自己的大旗,他们这一众人也都会义无反顾地跟从到底。
“松术生怕给我分少了,明年我再放弃阜郡那片土地。”隋御起身走到窗边,见外面卸车拉粮的队伍仍在忙碌着,“那是我的故里啊,我怎么可能放弃它。”
松针嘻嘻地笑道:“叔叔,别看东野不给北黎朝廷纳贡了,但我们不会忘了锦县边军的恩情。”
隋御皱眉睃他一眼,说:“在军队里要唤我隋将军或者建晟侯。”
“好的,叔叔,侄儿记住了。”松针挠挠头,笑呷呷地道。
松针打定主意要追随隋御,任隋御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不肯离开。
虽然松针没有明说,但隋御心里明镜儿,松针的到来是侯卿尘与他商议的结果。他是阜郡松氏人,亦是跟隋御和侯卿尘一起共事那么久的人。他就是隋御和东野之间的桥梁。
“笑什么?连栾君赫的消息都没有,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隋御泼了松针一盆冷水,“东野境内铺天盖地地排查依旧无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松针收起笑意,与段杰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肃然道:“栾君赫很有可能潜回到北黎境内了。”
段杰等人霍地一下站立起来,各个倍感紧张,让栾君赫那么个祸害在北黎境内继续撒野,这不等于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吗?
“当年他们就是潜伏在锦县境内,好几年的时间你们可有发现?他们的暗桩网络定比我们了解的要通达。”
“将军……”
众人面色凝然,还以为终于解除危机,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个元旦了呢。
“自边界起延伸到整个锦县境内,不可掉以轻心,要日日加强巡防,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卑职遵命。”众人抱拳应道。
隋御处理完军务,带着松针回到建晟侯府。只见臧定思正欲去边军大营里找他,便挑眉一笑,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臧定思把主子引回到霸下洲内,一边拨弄着红彤彤的炭火盆,一边说道:“有两件事得跟侯爷汇报清楚。一则邕州和凉州彻底失守,西北又跟当年一样……”
隋御喉头一紧,微提了声调道:“那另一件呢?”
“夫人……夫人快临盆了。”臧定思战战兢兢地说道,“是范星舒传回的消息,他们现在在离盛州不远的檀县境内。”
隋御瞬间就不淡定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一样,盖在铠甲下的胸膛也都在不断地起起伏伏。
“之前他们一直不敢对外联络,担心暴露行踪得不偿失。估计也是听说侯爷打败了南鹿,雒都那边又自顾不暇才敢放回消息。”
“我替叔叔去接婶婶回来。”松针自告奋勇地道。
臧定思睇着隋御,说:“侯爷不然你……”
隋御顾忌一旦自己离开锦县,那个还没有落网的栾君赫再冒出来报复锦县百姓。可他终于得来凤染的确切位置,而且她马上就要为自己诞下孩子,难道他还要继续置若罔闻么?
在雒都的时候,他便为了大义把她独自丢在那里。她在那座城里都经历过什么,后来他都陆陆续续地知晓了。
“我去。”隋御决然地说,“但不能让我不在军中的消息走漏出去。我回军中做下部署,明日一早直接去往檀县。”
“侯爷准备单枪匹马?”
隋御瞅了瞅跃跃欲试的松针,“我和他两个人。”
臧定思担心不已,说:“侯爷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多派点家将跟着你吧。”
“你怎知栾君赫那个家伙没在暗处观察咱们?我不在军中,军心很容易动荡。”隋御自责道,“可我不能再不管她了。”
“侯爷请放心,属下等一定守护好锦县,不会让那条漏网之鱼有机会兴风作浪。”臧定思立身抱拳,情深义重地说。
“待锦县之危完全解除,我们立马奔赴漠州。”
“我们?”
“对,就是我们。”隋御细长的凤眸里泛起泪光,“郭林、常澎、季牧、古大志还有你臧定思。当年我们可以把西祁打得屁滚尿流,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次日五更未到,隋御便带着松针纵马驶向檀县。路上冰雪封山,冷风刺骨,想要赶到那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隋御已迫不及待,直把坐下的壮马累瘫倒地。
松针跟在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不死不休。他只觉前面的隋御像是浑身都在冒火,还是一团无法浇灭的熊熊烈火。
凤染躺在暖和的土炕上,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没精打采。这两日她觉得肚子非常不舒服,掐指算算日子总觉得月份还差了不少。但接连好几个大夫和稳婆都说,她生产就是这三五天的事。
宁梧悄悄退出屋子,忧心忡忡地对郭林道:“夫人的情绪特别不稳定。”
“夫人是不是有点害怕?”
“生孩子是件挺可怕的事。”
郭林瞧了眼宁梧,戏笑说:“你会怕么?”
“会吧。”宁梧难得的柔和下来,“你以为我没有痛感?这世上哪有不怕疼的人呢?只是有些时候必须得忍着罢了。”
“我以后不会让你疼,即便疼,你也不要忍着。”郭林深情款款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让我疼?我又没说要给你生孩子?”宁梧抢白道。
“哟~这还没回到锦县呢,你们二位就研究上生孩子的事情了?不若你们省去那些繁文缛节,干脆在这里拜了天地就洞房吧。”
范星舒讪皮讪脸地走进来,他手里拎着几个小纸袋。不用细瞧都知道,是他买给凤染解闷儿的。
“滚,你皮子又紧了是不是?”宁梧没好气地啐他一口。
郭林嘿嘿地笑了两声,问道:“侯爷那边给回信了没?他到底能不能赶过来?”
范星舒往屋内方向瞅一眼,蹑手蹑脚地过去将门缝推严,才说:“你傻了吧?侯爷哪能随便给咱们回信儿?时局刚刚稳定,我传消息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就担心出现岔子。”
“侯爷要是赶不过来……”
“哎呀,别说了。”范星舒摆手制止道,一径跨回了屋中。
范星舒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将手中东西剥开,道:“夫人,你瞧这是什么?”
“糖葫芦?”凤染斜歪起身,“让我尝一尝。”
范星舒坐到她的对面,刚欲交到她手里却又停顿下来。
凤染立马知道他的意思,自己主动说道:“我就吃两颗,绝不贪嘴。”
范星舒这才放心地递给她,“夫人,你不用害怕,我问了好几个稳婆,都说生孩子也就用几炷香的时间。眼睛一闭一睁就大功告成了。”
凤染啃着糖葫芦,斜睃他道:“既然这么容易,那你来生好了。”
“男人生不了孩子呀。再说我给侯爷生孩子,你也不能同意呀。”范星舒故意戏笑,“夫人想与我姐妹相称,共同服侍侯爷啊?”
凤染被他逗得合不拢嘴,差点把糖葫芦噎到嗓子里,“别说,傅粉何郎用在你身上一点不为过。”
范星舒啧啧了两声,向凤染眨起眼睛,道:“我这叫雌雄莫辩的美。”
“这脸皮……”凤染话犹未了,肚子突然疼痛起来。手中的糖葫芦散落在地,她无助地看向范星舒,颤声说:“好像……我……”
范星舒瞬间明白过来,这怎么比先前推算的时间还要提前。
“没事,没事,咱们早做好准备了。我这就去叫人,让宁梧进来陪夫人哈~”范星舒强装镇定,只是跑出屋子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