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痕迹

空中乌云消弭，露出晴朗蓝天。广场光华消散，重新归于沉寂。

旋即，便是轰隆巨响。

苏文面前的石柱轰然蹦碎，砂石飞溅，却在坠入地面的中途化作最为细微的粉末，风轻轻吹动，便如烟尘般飘散。

脚下的石砖寸寸碎裂，蔓延出无数裂痕，图案尽皆消弭，亦是化作无数细微粉尘。

女尸同样如此，她们的骸骨随风散去，手中的宝物也失去力量，跌落在地，破碎开来，化作烟尘。

一切都不复存在。

整座广场完全消散，露出了下方的一处巨大空间，苏文脚下一空坠了下去。

下坠近百米，苏文才踩到了实地上。

长宽高皆为百米，这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空间，泥土焦黑好似被焚烧过，但却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里什么都没有，空旷无比，唯有地面上一道道扭曲破碎的痕迹，说明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这种痕迹遍布每一处地方，苏文这时才明白过来，土地的黑色是因为被鲜血所渗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漆黑。

但这里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弥漫了百米空间的鲜血，不知渗透了多少层的鲜血都属于他。

在地面底层正中的位置，有一个人盘膝坐着。他身上已无衣衫，甚至已经没有了皮肤，狰狞可怖的血肉裸露在外，有的地方已然露出森然白骨，甚是可怖。

可他无法死去，一股力量维持着他的生命，无论他如何折磨自己的肉体，都无法让生命消逝。他就这样一直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直到苏文的到来。

“嘿嘿……”他散发出一股冷笑，他双眼已瞎看不见任何东西，双耳也已经消失，苏文不知道他如何感知外界，但他的确知道自己的到来。

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红光，红光越发暗淡，直至最后消弭。正是这股力量维持着他的生机，如今消散，再没有什么能够制约他的生命了。

此人身负重伤，但若想救，苏文相信卞昕能够救他。

可他的传承已经转移到了苏文身上，他会像献出毕方之心的小玉那样，迅速苍老，生命力快速消散，除非将传承还给他，否则就算救了他，他也命不久矣。然而应龙之眼已经与苏文融为一体，力量的产生了质变，不存在归还的可能。

苏文站在这位不知名的传承者面前，思绪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人早已失去了神智，生命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这里没有人虐待他，是他一心求死，自己将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

可怜，可悲，可叹！

就这样死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嘿嘿……”他的笑声干涩无比。

“你终于来了……”他抬起头，露出可怖的脸庞。

在这一瞬间，在这临死前的一瞬间，他竟然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嗓音沙哑低沉。

“小心点。”他说。“他会去找你的，他一定会去找你。”他张了张嘴，忽然迸发出一阵大笑。

他的笑声中带着喜悦，苏文却从中听出了无尽的悲凉。

“你将像我一样，永远的沉沦于此！”笑声的结尾，他这样说道。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像正在燃烧的纸张般，迅速溃散，化作灰烬。

最终，他随风而逝，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嘶哑的话语在苏文脑海中不停回荡。

阳光倾斜着挥洒下来，却无法照亮空间的底部。只有当正午时分太阳飘到正中，这里才能够沐浴到丁点阳光。

空气带着些寒意，苏文不想在继续在这个充满悲凉的地方久呆，于是他攀上墙壁，迅速攀爬到顶端。

“你很害怕。”卞昕说道。

苏文这时才发现自己额头渗出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是啊。怕我像他那样，生不如死。”

苏文自嘲一声，他的惊恐已经被写在脸上，幸好这里只有卞昕一人看见。

自从觉醒心眼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恐惧的感觉，多为忌惮或者愕然。

但这一次，他是打心眼里觉得恐惧，心里冒出丝丝寒气。

如果那名少年找到自己，会不会将自己也关在这种地方？到时候自己会怎样？

只要想到这些，苏文就有些战栗不安。

“你不会像他这样的。”卞昕笑了笑：“我保证。”

苏文问道：“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一名少年，他是谁？他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卞昕点了点头，说：“他是我们的敌人。如果你想为这名传承者报仇雪恨，以后会有机会的。”

卞昕拍了拍苏文的肩膀，柔声道：“开始突破吧，我为你护法。”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苏文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盘膝坐起，将杂乱的思绪抛诸脑后，引动体内神通力，开始突破。

力量在体内游走，苏文发现自己的体内被开拓出了许多经脉，虽然并非主脉，只是些细支末尾，但加起来长度增加了接近一倍。这样一来，几乎是苏文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有神通力在游走，他不用刻意的调动，这些神通力即可增强他的身体强度。

这是卞昕送给苏文的第二件礼物。

经脉数量的增加以及长度的延长，并不会增加苏文的等级，但却会增加苏文神通力的储备量。

倘若别人使用一个神通技要消耗全部神通力的话，那么苏文使用这个神通技，则只消耗体内一般的神通力。

消耗掉的力量是相同的，但因为苏文体内神通力极多，不会让他产生太大的负担。这将令苏文在持久战中占据绝对的上风。

水到渠成的，苏文的气息再度攀升一个层次，达到了三十六级。

“该回去了。他们知道你苏醒，应该会非常开心。”卞昕带着苏文来到海边，随手砍下几颗粗壮大树做成木筏。

“我在凌家的身份不是卞昕。”卞昕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容貌竟发生了极大地变化，此时苏文方才明白卞昕的衣衫为什么要显得如此乖巧，因为她伪装后的这张面庞，完全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且是温柔可爱的那一类。

“我的名字是江岚，十六年前被凌家所捡到的孤女。在凌家，只有你与凌倩儿知晓我的身份，切不可透露给其他人。”

苏文点头：“放心。”

卞昕微微一笑：“太阳烛照很快就会派人来监视你，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苏文叹息一声，说：“离我越近的人越危险，这点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恶人这个身份，我还是会扮演的。”

“那就好。”

两人踏上木筏，迅速远离此间海岛。但这件事并未就此完结，在茫茫大海之下，数条人身鱼尾的人鱼注视着他们离去，随着两人消失于视线中，他们在水中打了个旋，快速的向着更深的海域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