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 粉身碎骨
上官非池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了天鹅湖别墅。
郁可燃却长久地坐在窗台,望着碧蓝的湖泊,一动不动。
好像再没什么能让她心绪波动。
“郁小姐,要不要洗澡?”小女佣推开门,露了个头。
郁可燃这才从窗台上走下,她向来爱干净,即便快死了,也要落得个干干净净。
轻轻地波动浴缸里的水,然后用蓬蓬散冲洗头发。
彼时天色已晚,火红的夕阳在青灰色的天空中显得略有凄烈。
上官非池推开浴室门,正看到女人一身白色睡衣,坐在浴缸上洗头发。她那样清瘦,夕阳的光在她漆黑的发丝上跳跃,凄美的不似真实。
忽然,心底生出一抹火焰,瞬间将他烧的尸骨无存。
那是一种深爱的感觉,失而复得。
他走过去,默默地抱住她,她头顶的泡沫沾满了他的西服。他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头顶:“小燃,我爱你。”
他爱她。
郁可燃脸色并未有什么波动,心底木然地道,他爱我。
上官非池抱着她,却感受不到她激烈的心跳:“你难道不爱我了么?”
郁可燃摇摇头,轻轻推开他:“如果不是我们身体变异,我们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四五十岁的人如何拥有爱情?太轻浮了。”
“走。”上官非池一把拉住郁可燃的手,“跟我出去,我陪你找回我们的爱情。”
郁可燃推脱不开,木然地任他拉着,走出天鹅湖别墅。
他们没开车,而是步行。
一直出门必开车的上官非池一直不适应,然而他们相依而行,却给他无限的遐想。如果等很多年以后,他们白发苍苍,却依旧相依相偎而行,那该多好。
可惜,他们已经变为异类,别说苍老,连死都难。
忽然,郁可燃抬头看向游乐场的方向,眸光晶莹闪动,大约是想起很多年前他们相恋的往事了。
上官非池拉住她的手,便朝摩天轮走去:“走,我们去蹦极。”
郁可燃摇头:“不去。”
“去。”上官非池多想唤起她的记忆,唤起他们深藏在心底的爱。
太不容易了,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分分合合,可是他们从未真正在一起过。
如今他已经用一条手臂,换了自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起了。
不管郁可燃愿意不愿意,上官非池一意孤行地拉着她坐上摩天轮,绑上蹦极的设备。
郁可燃短暂地抗拒了下,倒是没再反对。
自己生命已经无多,如果能让上官非池开心,她那沮丧和悲伤,就随风散去了吧。
把心给了北玥哥,把最后的时间给了非池,倒也很好。从此,她将再没有牵挂。
上官非池和郁可燃面对面而站,仿佛回到了那年他们高空蹦极,“郁可燃,我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也爱我。所以,让我们彼此深深地相爱吧。”
郁可燃瞳孔有晶莹的光芒闪耀,还未开口,他便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郁可燃心脏忽然在这一刻停止了。
然后慢慢地耳边传来刺耳的风声。
心脏也慢慢地跳动。
上官非池也跳了下来,完好的右手伸手捞住她的腰。
两人紧紧抱成一团,如一根利剑刺向水面,然后又弹向半空。
忽然,只听砰然一声枪响,上官非池搂着郁可燃的右臂顿时被一颗子弹贯穿。上官非池痛苦地闷哼,而手臂中的郁可燃已经脱离了他的手臂。
郁可燃短暂地惊慌了下,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们是不死人,没事的。
忽然,又是一声枪响,郁可燃身上的绳索断掉。
郁可燃身子笔直地坠下去。
100米的高度,摔到水面也会让筋骨碎裂。
郁可燃眸子惊恐,然而她忽然想到,难道粉身碎骨也是一种祭奠自己的方式?
忽然她释然了。
上官非池想拉住她,可是他右臂被枪打的动弹不得,想伸出左手去拽郁可燃,可是他的左臂已经断了。
他空空伸出半只空袖子,却再也拉不住心爱的女人。
这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是宿命。
是他的犹豫不决害得他如今断臂也偿还不了郁可燃的深情。
他在皮筋儿的弹性下,越来越升高,离郁可燃越来越远,依稀间,他只看到了她那淡淡的眼眸还有唇角勾起的一抹释然的笑意。
郁可燃笔直地坠下半空,砰一声,砸向湖面。
大批的军警赶到此处,搜救落水的女人。
上官非池也被人救起,从摩天轮走下。
他身躯一寸一寸地僵硬,他明明可以用左手拉住她,可是他左臂断了,只留下空空的遗憾。
空荡荡的袖子似乎也在嘲笑他那一刻的无能为力。
郁可燃被人从水中捞出,放倒在地上。
上官非池双膝跪地,将紧闭双眼的女人从地上抱起,紧紧搂进怀中。
可是女人柔若无骨似得,身体的骨骼都断裂,鼻子、嘴巴、眼睛和耳朵也冒出一股股的鲜红的血。100米高空坠下水面,水面会把人拍成肉泥。
他知道她不会死,还会复生,因为她是不死人。
可是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一寸寸地割裂开。
流出浓稠的血。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的死,死的那样疼痛而凄惨。而他,只能伸着空空的袖子,无能为力。
“咳咳……”郁可燃脸色惨白如鬼,却奇迹地咳嗽着,咳出一团团血沫儿。
她清醒过来,身体动也不能动,似乎瘫痪。铺天盖地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
而耳边再也听不到一丝的声响。
失聪了。
这一刻,她宁愿自己死了。
她瞳孔露出一丝死灰一样的神色,仿佛随着这次事故,她的心真正地死去了,谁也无法挽回,哪怕上官非池。
她甚至渴望寄生虫快点爆发,这样可以结束她如此不堪的苦难。
她那么骄傲,却要瘫患着度过漫长的人生么?
一个女人被军警抓着,推倒在地。
竟然是唐茵。唐茵恶狠狠地看着上官非池和郁可燃,疯狂大笑:“是我干的又怎样?上官非池,我就是让你知道,你为了离开我失去左臂,却因此救不了你心爱的女人。你的断臂会是你一生的遗憾。你残疾,她也残疾,你们可以过一辈子了,看到你们过的苦,我就心满意足了……”
上官非池怀抱郁可燃,目眦尽裂。他仰天长啸,猩红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
唐茵凄楚地笑着,笑声越发疯狂:“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呢。当年我怀孕的时候,自己亲手注射了药物,让你的儿子失去胎音。你的儿子,是我亲手杀死的。在我肚子里就被我杀死了。”
上官非池难以置信,倏然站起,一脚将唐茵踢翻在地:“唐茵,你该死。”
唐茵又笑,笑的疯癫:“郁可燃的弟弟夜卡,也是我乱枪打死的。还有呢……你的族人被屠杀也是我嫁祸给郁可燃……”
她说的这一桩一桩事,其实都是他和郁可燃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唐茵神秘地笑着,脸上都是报复的快感:“而且,我跟沙子鸥睡了,我也出轨,你觉得如何?”
上官非池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一道血泪。
半晌,他冷漠地转过身,抱起郁可燃,不再搭理任何人,走向天鹅湖别墅。
唐茵笑声越发疯狂。
“先生,太太好像疯了,怎么对待太太……哦,不怎么对待唐小姐?”丁羽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
“放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吧。”上官非池头也不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