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二)
靠窗的那一侧放了张宽大的沙发,可以展开当床用。沙发边有盏落地的台灯,欧洲古典样式,灯光柔和。卓绍华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向进来的诸航笑了笑,用唇语说:等下啊!
诸航来过一次书房,在所谓的做月子时进来上网。书房的布置是典形的低调奢华,看似笨笨重重的家俱,都是名贵的黄梨木。打开书柜,能闻出一股清雅的香气,那是书柜的里板散出来的。里板是用香樟木制成的,防潮防蛀,还能改善气味。
诸航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撇嘴:首长也是有钱人呀!
“好的,那就先谢谢你,一会见。”
卓绍华挂了电话,抬起头,诸航眼一瞟,看见他的喉结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翕动。
“累不累?”卓绍华微笑地用手缓慢而又没有节奏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今天还特易打理过,又一根根竖起来了,真像这孩子的个性,不易驯服。
诸航摇摇头,嘴抿得很紧。
“那好,我们一会去一个地方。”
“哪里?”
“暂时保密。有事要问我?”卓绍华看着她搓个不停的双手,像是在斟酌什么。
诸航侧*子,面向他,“那个。。。。。。你有没骗过我?”
卓绍华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你先说有还是没有?”
卓绍华沉思了一会,才说:“没有。”他把声音放轻,仿佛不愿意惊扰此时此刻的空气在安宁迟缓地流动。
“哼,你现在就明明在骗我。”诸航呼地挽起衣袖,解开手腕上的月相表,“我问你它有没有一千块,你说。。。。。。”
“差不多。”卓绍华替她说完了。
“差十万八千里好不好,我上网查过了,那是个天文数字。”诸航大声嚷嚷。
“本来就是差不多,只多几个零而已。”卓绍华轻描淡写地一扬眉,平日坚硬的轮廊渐渐变得柔软。
诸航瞪大眼,差点晕倒,真是很。。。。。。强悍的回答。
“只是你喜欢的一件东西,戴着也很好看,又实用,为什么要计较那些呢?你送我那条羊绒围巾,不贵吗?就那么个针织品,却要几千块。可是你送,我就欣然接受。”嘴角弯起的弧线一点点扩大,他的眼中笑意泛滥。
不要提围巾,她的心会痛。“这。。。。。。不能相提并论。”她把月相表推给他,二千元只是薄薄的几张老人头,而三十二万,她闭上眼,不能想像。
“都是礼物而已。”他向她靠了靠,不由分说又抓起手腕,把月相表戴上。
“这样子搞得我象个包养的小三。”她咕哝着抗议。
“呃?”这句话他没听明白。
“网上有人总结过男女关系:不花钱和女人在一起,是*;花三百元和女人在一起,是嫖娼;花三十万和女人在一起,是包养小三;把所有的家当给女人,才是夫妻。这只表三十多万。。。。。。”
微笑的俊眸倏地一深,表情是看不出起伏的平静,侧脸在灯光下静默。
“所以我。。。。。。不能接受,对不对?别人会误会的。”诸航在他的凝视下,莫名有点困窘。
卓绍华轻轻点了下头,慢慢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往她手中一塞,“对不起,这事是我疏忽了,这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以后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就行了。“
诸航彻底被华丽丽虐到了,她苦着个脸,“首长,不带这样整人的。”
“没有,我很认真的。我们不是夫妻吗?”他微温的手指尖摸*的脸,眼神专注而又深情。
如果这是一出戏,那么他入戏了。
如果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那么他信以为真了。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他不愿意醒来。
“那个。。。。。。。那个是补救措施。”诸航像被武林高手隔空点穴,无法动弹。
“我这也是补救,你怨我么?”
越来越象真的了,他的手从脸腮移向了她的耳背,不着力道地摩搓,灼热的气息一层层象高山压来,他的眼神诉说着比语言更强烈的感受。
诸航听见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充满慌乱的沙沙的声音。沙发笼罩着蜂蜜色的灯光,一团一团随着空气凝结在上空。
“我错了,我收下行了吧!”她几乎是恳求道,再继续下去,后果好象很可怕。
“哦!”他有一丝丝的失望,但不妨碍他愉悦的心情。“那天天都要戴着,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拿下来。”
“洗澡也不拿?”
“你不知它防水么?”他不着痕迹敛去眉间的宠溺。
“有这个功能?”她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忙低下头研究。说实话,看不出这表名贵在哪?网上说表盘的钟点都是钻石,钻石也是一石头,凭啥这样贵?
“一会再研究,现在咱们要干正事。”他扳过她的身子,面朝房门,就这么推着出来了。“我去拿钥匙,你悄悄走,别让帆帆看到,不然一会要哭的。”
“嗯嗯。”她贴着墙,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小心翼翼地朝婴儿室看去,唐嫂在哼儿歌呢。
她先出的院门,一阵风送来一股呛鼻的烟味,她冷不丁吸了几口,咳了起来。
“航航!”一个身影从泊在树下的车边走过来,忙摁灭手中的烟头。
诸航抹去咳出来的眼泪,发现地上已经落了十多个烟头。
“小姑夫?”晏南飞这是怎么了,眼窝深陷,*颤栗着,头发被风吹得毫无发型,眼中仿佛还有泪光在闪动。
“怎么不进屋呀?”诸航讶异地问。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晏南飞颤微微地伸出手,想摸下诸航的脸。不知怎么,却没有勇气进去。他先是坐在车中,然后下车在风中徘徊。
“小姑夫?”诸航躲开他的手,心底直打鼓。
“不要。。。。。。不要叫我小姑夫。。。。。。航航,我想。。。。。。”他张开双臂,想抱紧她,象婴儿般按紧在心窝处,亲吻她的额头,*她的头发。
他的。。。。。。。女儿呀,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的。。。。。。生命有了延续。
他再不要羡慕地看着别人有儿女绕膝,再也不要在节日时觉得孤孤单单,再也不要。。。。。。
滚烫的泪哗地夺眶而出。
“小姑夫!”低沉的声音让他的手臂倏地一缩,背过身匆匆拭去泪水。
“两人要出去吗?”他努力镇定下来,只是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慌乱地藏在身后。
卓绍华淡淡地点下头,眉间锁着一丝愠色,“你找诸航有事?”
“没有,就是经过,来看看。。。。。。你们。帆帆睡了?”
“还没有。”
“那我进去看看。路上开车小心。”晏南飞推开院门,又回了下头,“航航,你穿那么少,冷吗?”
“还好。”诸航干笑着,有点发毛。
“小姑夫今天怎么了,怪怪的。更年期?”两人上了车,她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
卓绍华到还正常,只管开车连头都没偏,“他一直叫你航航?”
“以前叫我小诸。”他这样一问,诸航才意识到称呼换了。“小姑夫是不是有事要托我办,才这么热情?我好象会的东西不多呀!”
“嗯,说不定他找你就是你会的那一项。诸航,以后我家不管是谁找你,在去之前都要告诉我一声,好吗?”
“你是不是担心他们甩一张支票给我,然后让我走人?”
“调皮!”他无比干脆地腾手捏了下她的脸颊,以示惩罚,“我说的是真的。”
“我也没说谎,如果那样的事发生,我就拿起支票,先去潇洒一番。”
“帆帆呢?”
“对,对,带上帆帆,他想吃什么牌子的奶粉,我都给他买。”
他不禁莞尔,“这个志向真是蛮高的。那支票好歹也有我一份,我呢?”
“你,和我没啥关系。”丢过去一个大白眼,朝前一看,发觉车在往郊处开去。“我们到底去哪?”
“陌生人,拐你去卖。”话音一落,被自己戏谑的语气吃了一惊。心中暗叹,和这孩子在一起,不知怎么,说话的语气、心情都是不同的。
诸航呵呵乐着扮了个鬼脸。
车停了,有一个士兵从值班室跑出来,立正、敬礼,“首长,晚上好!”
卓绍华微笑颌首,朝里面灯火通明的一处看了看,“怎么,里面有人还在练?”
“是部里几个新进的同志。”
“卓将,来啦,我可等你一会了。”一个身材壮实的大块头迎了过来。
两人握手,大块头朝诸航看了下,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女生就是传说中的卓夫人了。”
诸航狂汗,只能悻悻地笑。
“要不是为她,我哪敢厚着脸皮来找你开后门。早就嚷着要来射击场看看,白天又没时间,只好晚上抽个空。”卓绍华笑道,语气中的宠溺自自然然。
“哪里,卓夫人来,是我们射击场的荣幸。这次先来认个路,下次想玩就自己来,我给你办个出入证。”
“那不行,后门只能走一次,一直走,就是歪风邪气。”
大块头大笑,领着两人往里走,“夫人用什么手枪?”
“PPK吧,枪身轻,精致小巧,也易学。”
“行,那卓将你呢,还用以前那把?”
“不,我今晚做教练。”
大块头大笑,替两人打开一道门,“两位稍等,我去取枪。”
这应该是个小型射击场,地方并不大,一道厚厚的玻璃把人与靶子隔了开来。靶子是电动控制的,根据射击需要随时调节距离。挨着墙的桌子上有耳机、墨镜。
诸航扫视了一圈,感觉屋中暖气很足,便脱了外衣。
“那个。。。。。。怎么突然过来射击呀?”诸航回过头,正好撞上卓绍华的眼神。很少见到他这么澄澈深邃的眼神,她条件发射般头就晕了。
他拿出几幅墨镜看了看,替她挑了幅小的。“今天在酒店被人欺负了,看在我面子上,没打回来。但心中肯定是郁闷的,我不想你把郁闷带到明天,所以来这儿让你发泄下。”
就这样?诸航一时不太转得过弯来。
大块头把手枪和子弹送了过来,卓绍华娴熟地把子弹上膛,递给诸航,“来,试试看。”
他把靶子调到十米的距离。
好奇归好奇,真的把枪拿到手,还是差点胆量,诸航手抖得枪都拿不住。“我。。。。。。我有点怕。”
卓绍华摸了下鼻子,走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两手扶着她的手臂,替动拉开枪膛,扣动板机。
诸航只感动手腕狠狠地震了一下,吓得眼一闭。
大块头啪啪鼓掌,竖起大拇指,“卓将好枪法。”
诸航悄悄撕开一张眼,哇,是十环呀!
“现在你来。把它当作是你恨的那个人,瞄准。”卓绍华没有松开她,但握着她手的力度没有刚才紧。
“你练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吗?”诸航腿有点发软。
“嗯,非常有效。”
“那。。。。。。你恨的人是谁呀?”她突然很想知道。
他凝视着她别过来的面容,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微笑,“猜!”
她摇头,“猜不出。”
“除了你,还能有谁?”笨!
嘭!她中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