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4 差池
之前刘文瑞不知道自己身世真相时,同刘瑾平起平坐,见面不过一句话的事,后来他知道了,他言行中多了恭敬,内心深处多了嫉妒。
刘文瑞开门见山,连基本的寒暄都省了,简要的就三句话,他要搬出宫去,要带走一个女人。
刘瑾一时沉默,在他因不想要太子之位,非要离宫的时候,同刘浙争吵,质问他为什么不能让二弟当这个破太子,那时他是真的厌烦了身份了拘束,连带着对‘礼谨’这个封号,也是厌恶至极。
当时刘浙难得动了怒火,摔了杯,竟是没忍住把他揪住,狠踹他屁股一脚,“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这个命,你是大同唯一的太子,你身上流着刘氏血脉,你没得选。”
刘瑾呆住了,他顾不得屁股上的疼,他觉得不可置信……他是唯一留着刘氏血脉的皇嗣,那意味着什么?他从刘浙那眼底翻涌的怒火中没有找到答案,却在对方转身离开御书房时,从那抹颀长瘦削的背影,恍然明白。
之后,他再没说过不当太子的话,但是还是求刘浙给他几年时间,他想去宫外游历……刘浙沉默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那不过是个戏子,难道太子是舍不得,既如此怎么不早收了。”刘文瑞将刘瑾的失神归作是不同意。
刘瑾收回神思,望了刘文瑞一眼,他出生后就被立为太子,除了皇上,宫里几乎所有人都要奉承巴结他,行事都看他脸色,可越是这样,刘文瑞就喜欢挑战他的耐心和脾气,总是给他找些事情。
“你是要定了那个戏子了?”
“对,我要定了。”刘文瑞却没有表面上那边平静,他心里翻腾着一股子火,烧的他想大声质问,凭什么?他不过是想要个女人,何必要这样,非他求不可。
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刘文瑞再次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难道我还要不起?”
“你以为逼走了彩瑶班,就能掳获芳心。”刘瑾神色复杂的想起了什么往事,停了下,才意味深长的道,“永远别小看了女人,庆元二十年,有桩案子,京城布防营的都尉就是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栽哪了。”
刘文瑞突然全身发冷,冷意熄灭了怒火,理智终于回归。
他当然记得,那人是被女人毒死的,下毒的方式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事情的起因可以用一个成语代表‘精卫填海’。
可能这个成语广为流传的意义是意志坚决,不畏艰难,然而,它另一方面还是仇恨极深,立志报复的复仇神话。
那名都尉在庆元十年收了一个侍妾,据说是用了些手段得到手的,而那位侍妾在他身边待了十年,未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甘愿,反而尽心尽力侍奉他,还曾多次于危难时舍命救主。
都尉领军带兵,行事严谨,十分有戒心,可千防万防难防枕边人,连怎么染上毒的都没有察觉。
最后是那位侍妾自己投案,说出了真相,她在口脂和汤浴中下毒,以自身染毒为介,每日微量,几年如一日,庆元二十年终于将人毒死。
“女人的恨远远比她的爱要长久。”
见刘文瑞脸色难看,不再喊着要人,太子重新拿起案桌上的折子看起来。
“等她心甘情愿跟你,再来同我说。”
……
柳胭胭自从知道彩瑶班离京,便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半个多月,瘦的脱了人形了。
众人都没料到她当真不攀龙附凤,倒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如此,刘文瑞却更是倾心不已,每日嘘寒问暖,殷切关怀,到没有急着将人弄进自己宫里。
闲暇时大家都在谈论,二皇子要用多久能抱得美人归,甚至还有人暗地里开了赌局,宫里倒是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阿令,昨天我去看柳胭胭,她一直问我,能不能帮帮她……”阿窕问,“你说我们要怎么帮她啊?”
阿令一直没说话,等了会儿,才道:“自从庆元十八年,太子统管六宫,这后宫里就不一样了。”
刘瑾虽然两次离宫,但是他是生此,长于此,宫里的一花一草,他绝对比刘浙还熟悉,当初他八岁就因撞见大太监欺负低等宫女,将那名太监惩治的见到宫女再不敢多望一眼。
后来,刘浙就把后宫交给他管治,完全不顾对方还只有十岁,至此,外事问内阁,宫事问刘瑾,他治宫和刘浙完全不同,多年下来,这全宫上下早已唯命是从。
阿令曾听老宫人说过,她们初进宫的时候,内闱糜乱之风盛行,上不正,下亦歪,最底层的宫人却苦不堪言……后来说不清是先皇后废了之后,还是太后殁了之后,宫里风气才算慢慢好了,因为宫人们找到了主心骨,就是太子生母锦妃,她虽没有抓治宫之权,但是但凡有什么冤屈的事,到了她那儿,总能讨回来公道。
就像,如今的太子治宫。
“哪里不一样?”阿窕。
“再无冤屈,再无迫害,有怨可申,有案可投。”一字一句,阿令说的生疏。
这是当初太子掌权之初说的话,他要树正宫廷风气,处事一贯雷厉风行,并且以身作则……阿令想着这两年宫里的那些事儿,不得不说,太子明面上管理的确实好。
阿窕讶异不已,她进宫也是不短时间了,却是一点不知道这些,可见平日里是过的混沌日子。
“真的?那我们可以求到他那里……”
“不可以……”
“为什么?”
具体什么原因,阿令没有直说,她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将这件事处理好。
以目前的情况,刘文瑞在明面上毫无错处,不仅如此,还日益放低姿态,讨好柳胭胭……反之,柳胭胭不仅没有好脸,还对刘文瑞诸多讽词嘲意。
“你这样……”
阿窕附耳过去,听着她细声交待。
又是一天过去。
次日,刘瑾抬步朝下走,行到半路,便看见园子里有一男一女在争执拉扯,明显女的使劲朝这里望,男的却要强拖她离开。
只远远的一个照面,刘瑾就认出那是刘文瑞,而那个女人,他猜也知道是谁。
他顿了顿,眼里也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见着刘瑾的仪仗队,柳胭胭立即拼命大声喊他:“太子殿下,民女有冤要述!”
“放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拦太子出行。”
随侍太子大太监挑着嗓子怒斥。
“太子殿下,民女真的有冤!”柳胭胭立马跪下去磕头。
“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刘瑾却是只看着刘文瑞很淡然的说了一句,神色也是平静无波,甩袖要走。
柳胭胭疾声:“礼谨太子殿下!”
这一声称呼比什么金玉良言都好用,刘瑾当即回过了头,望着柳胭胭的眼里浮现了诧异。
他也是去年回宫后,才从陈全得知,礼谨这个封号是他母妃为他取的,然后,他再也无法厌烦这两个字,反而听不得,一听就他便想起了母妃常年温润的眉眼和惯常和悦的笑容,看着那么无害又温柔的样子。
四周像是被冻结了般,冷飕飕的。
柳胭胭颤着身,却咬牙坚持,她才不怕,不过是死罢了,她连死都不怕!
“二皇子他指使宫人推我下水,致我枉受溺水之苦,此为其一,当众救我却又辱我清白,驱走我赖以为家的彩瑶班,其为二,如今又强留我在宫里,诸多骚扰,此为三也……”
“太子殿下,民女虽愚昧,却也知何为良人,民女虽贫贱,却不慕虚荣!”
一时是长久的安静,柳胭胭声泪俱下,一番言辞又情理拒载,瞧在众人眼里,委实可怜。
“满口胡言!”刘文瑞到底没能成功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柳胭胭!你竟这般……”
“不识抬举?呵,你以为你的爱有什么了不起,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柳胭胭比任何时候都要言辞犀利,她虽柔弱,却敢爱敢恨,“若我爱的,我愿以命相待,若我恨的,我便不死不息!”
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听在刘文瑞耳里,如一击擂鼓……顿时一口气又急又堵,脸色煞白。
到底是皇室子孙,刘文瑞顺了一口气哪容的一个戏子辱他,气道:“皇宫内廷,岂容你恣意妄言,来人,掌嘴。”
柳胭胭愤而不平:“凭什么不让我说个痛快,天下皆言王法,岂知这皇宫之内最没有的就是王法……”
“行了。”刘瑾没了耐心听,周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观看着,他一开口,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说话,连刘文瑞都噤声不语。
时间很长,也不长,于柳胭胭而言,漫长如年,于众人而言,不过转瞬间。
也是这时候,阿令来了。
阿令也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她得到消息,和阿窕赶来已经晚了一步
她们约好的是过两日,等一切铺陈好了再做行动,柳胭胭却没打招呼就今天行动了。
据她所知,今日刘瑾在前朝遇了难事,心情自然不好,这个节骨眼撞上去……而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已无益。
太子自然是要顾及皇室颜面的,刘文瑞再错,这种事情也上不得台面,也理不情……今日他若因一个皇子追讨戏子的事情都大张旗鼓的处置,以后要处理的事情那还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