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乌龟
一连串的咣当声。
邢苑在灶间听得分明,将手中才洗好的碗碟失手摔得粉碎。
天机老人眼角一抽。
邢苑已经飞奔而出,被闵岳眼明手快地拦腰抱住。
他很是镇定地继续问道:“回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姓沈,名字属下没有细问。”
“重伤到什么地步?”
“遍体鳞伤,全身都是伤口,全身浴血。”
闵岳的眼神沉沉:“那真是伤得很重。”
他自顾自说,不去理会邢苑的挣扎。
邢苑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然而腰间的那只手钳得牢牢,她根本不能挣脱。
“你放开我,闵岳,你多管闲事,你混蛋。”
雉鸠和苍鹭呆呆看着她。
“你管你说,那人是怎么回来的?”
“骑着段都头的那匹黄骠马,回到州衙说了三句话,就人事不省了。”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侯爷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闵岳忽然闷哼一声,手松开,弯下腰去。
邢苑实在比不过他的力气,索性在他的伤口上,用力按下去。
闵岳吃痛,脸色煞白:“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也比不上你变态。”
“你要去哪里?”
“去州衙,我要去问清楚,段磬人在哪里!”
“把她给我抓回来。”闵岳低下头一看,掌心都是血,她下手确实是不留余地。
邢苑被两个人驾着,几乎是脚尖碰不到地上。
闵岳也不客气地扳住她的下巴,死盯着她的脸:“你去有什么用,你是能打还是能杀,你没脑子的吗,段磬是什么样的身手,都能生死未卜,你去了就是个送死的。”
“你这个胆小鬼,怕死的,你就会缩在你的侯爷壳里装乌龟。”
一声笑,却是天机老人没忍住。
闵岳脸色更难看:“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我早就不怕你了,你这只侯爷乌龟,还是爬回天都去保住性命要紧,你给你师父丢脸,给你师弟丢脸!”
闵岳想都没想,低下头,恶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邢苑被他的舌头紧紧抵住牙齿,叩关而入,冲撞进来,来不及闪开,已经被重重的吮吸起来。
闵岳的气息,带着一点点血腥气,充满了她整个口腔,邢苑要躲没地方躲,要逃没地方逃,只能任由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侵城略地,毒蛇游走,没放过一分一厘。
“够了!”天机老人的手轻轻一切,将邢苑给拽出来。
邢苑一得自由,想都没想,直接给了闵岳一巴掌。
闵岳却冲着她眯着眼笑了笑,舌尖轻勾嘴角,舔了一下,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这么美味,叫人舍不得放手。
天机老人二话没说,也给了他一巴掌。
“小段出了事,你却在这里做这些勾当,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当是狗屁是不是?”
邢苑的巴掌虽然响亮,力气却不够。
天机老人掌掴的那半边,指印浮现,红肿,闵岳嘴角溢出血丝来。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师父还说不偏心,为什么就只帮段磬说话。”
“你做的是人干的事情嘛!”
“是我先认识她的,她早就应该是我的人了。”
“既然当初不懂得珍惜,现在有什么脸面再来抢人。”
天机老人的火气也上来,一掌拍了过去。
雉鸠与苍鹭想都没想,扑过去,双双拦在身前:“前辈,侯爷的伤重未愈,要是一定要动手,属下愿意替侯爷代过。”
天机老人的手,悬在半空,落不下来。
邢苑见场面混乱,厉声道:“段磬生死不明,你要是心里头还有这个师弟,你就去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以后呢?”闵岳不肯放弃任何的机会。
“带回来,等案子了了,我与他成亲,让你断了所有的肖想!”
闵岳眨眨眼,忽然朗声笑道:“也对,也对,要是你真的为了我的一句话妥协,央求我去救段磬,就不像是你的了,不像是我的苑苑了。”
邢苑索性拿了桌上的茶水,朝着他的脸孔泼过去:“侯爷,你醒醒吧。”
闵岳的手抹了一把脸:“茶是好茶,我也只对你一个女人有这点耐心。”
“真谢谢侯爷抬举。”邢苑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水,漱了漱口,又尽数吐了出来,“我就当刚才被野狗咬了。”
闵岳丝毫不介意:“可惜没咬出血,我记得苑苑的血很美味。”
一转身,正色对着两个属下道:“立时回州衙,带着她一起。”
邢苑就等着他这句话:“请吧,侯爷。”
她走出两步,又回身去看天机老人:“师父?”
“我不同你们一路,我不爱见那些官府中人。”
“也好,师父做后应。”
邢苑干脆利落,先跳上了闵岳乘坐的马车。
闵岳撩开门帘,冲着她笑道:“这会儿,就不怕我起意强迫你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侯爷,你醒醒吧。”
邢苑重复了这句,背脊靠在车厢的最后,闭目养神。
闵岳讨了个无趣,拂开雉鸠的手:“我还没伤到要死。”
“别硬撑。”邢苑没睁眼,突然出声道。
“没硬撑,又不是同你鸳鸯帐中颠鸾倒凤,还没到硬撑的时候。”
邢苑懒得理会他的疯话,闭了嘴。
马车驶得很快,还算稳妥。
闵岳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是我将段磬救回来,你就不感激感激我?”
“让段磬自己感激你,你要是愿意同他鸳鸯帐中,我没意见。”
闵岳笑得前仰后翻的:“苑苑,你越发讨人喜欢会说话了。而且你一点都不怕我了。”
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还怕什么?
邢苑知道是段磬的出现救赎了自己,那些郁结于心的,那些念念不忘的。
不过是命数同她开的不大不小的玩笑。
而闵岳应该是个过去式,虽然不能完全抹杀。
她也可以用另一种心情,另一种眼光去看他。
怕?她又不欠他的,为什么要怕!
介意?段磬都不介意她过往的所有,她将自己从认识段磬开始,当成是脱胎换骨的全新。
她可以为段磬重新来一次,重新爱一次。
闵岳收敛了神情:“这件事情有些古怪的地方。”
邢苑的耳尖动了动。
“方才,苍鹭说的,那个死里逃生唯一的活口,骑了段磬的黄骠马,他的那匹马很是神骏,不是一般人肯让骑的。”
“那个逃回来的人是沈拓,他与段磬的交情很好。”
“必然是州衙里,同他交情最好的一个人,是不是时时跟在他身边,那个娃娃脸的小子?”
“正是他。”邢苑睁开眼,既然开始说正事,那么她选择相信闵岳的能力。
青衣候,连皇上都称赞其办事能力,她不用质疑他的分析。
“他回到州衙,说了三句话就力竭晕倒,我说了,这个场景很熟悉。”
当时,省亲的队伍被袭,那个赶回来通风报信的贵妃身边的侍卫,也是说了三句话,就力竭倒下,人事不知。
以至于,段磬去搜寻余下人的踪迹时,费了好大的周折。
“那些时间,可以被人用来做很多事情。”闵岳想一想道,“当时那个小庙出现地也委实很巧,我是出于无奈才退进去。”
结果,那些杀人如麻的劫匪,却没有一个追上来。
那些人去了哪里?
他后来询问过段磬,那些人放弃了追杀活口,反而退回去,将那些重伤的,还有留下一口气的,全部都斩杀而尽。
“要是当做是老天爷觉得我不该命丧于那里,特意给我指出的明路,那么,或许也合情合理。”
闵岳挑起嘴角笑了笑。
“这个,说不过去?”
“要是案子就这样了断,也说得过去。”
不过,案子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必然还有后续。
果然,才隔了几天,段磬被楚知州游说了权衡利弊,选择去查案。
噩耗传回来,楚知州手底下全军覆没,而段磬也不知下落。
“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邢苑已经放下了坚韧的表情,露出里面真实的担忧。
“会不会没事,我说不好,不过,段磬肯定还活着。”
闵岳笑眯眯地回道。
“他死了,你也别得意。”
“他好歹是我的师弟,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害死他的。”
闵岳拉扯过邢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嗅了嗅:“头发真香。”
邢苑用力抽了回来。
“你是不是担心,他因为是同你在一起,才会出事的,你的命相,是个克父克母克夫之相。”
邢苑别转过脸去。
闵岳哪里肯放掉这样好的机会,又将她的脸扳回来:“等会儿,到了州衙,你尽量别开口,让我来询问楚知州,还有那个死里逃生的衙役,他叫什么来着?”
“沈拓。”
“武功好吗?”
“很一般。”
“在你这种门外妇的眼中,当然是很一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得出师父的武功好吗?”
邢苑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马车到了州衙门口,闵岳才下车,楚知州连滚带爬地从州衙台阶上下来,扑倒在他脚边:“侯爷,侯爷,不得了,出大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