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

第五章 往事

简葇早听说G大是一所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学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旧的教学楼展示的不只是不容侵犯的庄严,还有历史的肃穆,只是遥望着都会让人心生敬畏。

正是下课时间,学生有条不紊朝着一个方向走。他们中只有少数几个穿着军装,大多数都穿着浅绿的半袖衬衫,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在一众绿叶衬托的世界,她和郑伟琛并肩走在被白桦夹在中间的小路上,无异于

一株盛开在绿叶中的红花,回头率自然格外的高。

时而,她还能听见经过的男生议论,具体说了什么听不太清,隐约能听见他们提到他和她的名字,还有她演的偶像剧的名字《不分手的爱恋》,也偶尔有男生和郑伟琛打招呼,分明是和郑伟琛说话,眼睛却在用逛动物园的新奇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简葇知道自己演的那部电视剧很火,却没想到这么火,连这个与世隔绝的军校都有这么多人围观她。隐约间,她觉得被围观的原因好像不止是因为她的工作性质,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原因,一时又想不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郑伟琛同学在学校里本来就是个很有争议的人,三天两头就要被关禁闭反省,但也仅仅是关禁闭而已。

“我们这是去哪?”简葇纯粹是为了找话题,调节一下被围观的氛围。

“带你去吃晚饭。”他顿了顿,问:“你没戒吧?”

“暂时,还没有。”

郑伟琛带着她去了一家校内的餐馆,店面不太大,却很干净整洁,淡绿色的桌布洗得一点污渍都不见。一身清爽的服务生点完了菜,悄悄凑到简葇跟前,腼腆地挠着头问:“我特别喜欢看你演的于孜然,能给我签个名不?”

“哦,好!”她一边签名,目光却被刚进门的两个帅哥吸引,他们不止

穿着完全相同,脸长得也是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看上去很淡然,另一个则多了几分洒脱和不羁。不得不说,作为路人甲和路人乙,这两个帅哥有点抢镜了。连见惯了男星的简葇也忍不住多欣赏两眼。

而郑伟琛,也皱着眉头看了两眼。

简葇签了名后,服务生上菜也上得特别勤快,一转眼,桌上摆了满满的六菜一汤,外加四样小碟特色菜。

因为在军事重地,郑伟琛有意收敛了些言行,以至于气氛特别沉默,她正想再找点话题调节气氛,邻座不羁版的帅哥端着自己的碗筷坐过来,一只手搭在郑伟琛肩膀上,“琛哥,点这么多菜,你们两个能吃完吗?要不,我帮帮忙?”

郑伟琛斜斜瞄他一眼,“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我觉得,有!”

郑伟琛默了一下,简单给简葇介绍了一下两个十分抢镜的帅哥。原来他们是双胞胎,安静内敛的是哥哥,叫卓超然,洒脱不羁的是弟弟,叫卓超越,也是睡在郑伟琛邻铺的兄弟。

郑伟琛还没来得及介绍她,卓超越摆摆手,“不用介绍了,我认识,简葇妹妹……”

简葇点头,刚要说“是”,就听他继续说:“你的媳妇嘛!”

原本气氛和谐的餐馆,骤然一静。幸好她没喝水,不然一定喷出来。

郑伟琛在十几道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微笑着点点头,“嗯,既然你认识,那我就不介绍了。”

“我能不认识嘛?你独霸了电视厅一个月,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就为了

看她演的《不分手的爱恋》。周一的天下足球不让我们看也就算了,政治教育的视频也不让我们看!我要是再认不出来,我还好意思学侦查?”

简葇听得傻了!

他独霸了电视厅一个月,就为了看她演的没有营养的偶像剧?

郑伟琛则特别殷勤地给卓超越倒了杯水,满不在意地笑着说:“继续!”

卓超越喝了水润了润嗓子,立刻继续对简葇说:“我跟你说,你在琛哥心目中就是他一个人的,别人连远观都不行。后来,终于有人不满意琛哥霸占电视厅的霸权主义行为,一状告去了指导员那边,指导员罚他关三天禁闭,琛哥出来之后,果然深刻反省了,再看《不分手的爱恋》时,允许大家共享了。”

这一顿饭,她虽然吃的不多,却从卓超越口中知道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比如郑伟琛在寝室里从来不避讳自己喜欢她的事实,甚至郑重其事告诉他们:“总有一天,我要娶她做媳妇!”

有人笑他年少轻狂,当然,也有人相信他绝对可以得到所有他想要的女人,比如卓超越。

至于她,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她只知道,如果错过了郑伟琛,她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男人,以这样热烈的方式爱她。

吃完了一顿百味杂陈的晚饭,郑伟琛又带着她在校园里转了转,直到天色暗淡。

“你什么时候回B市?”他问。

“我……”她差点脱口说出现在就回去,“还不一定,怎么了?”“你来S市还有什么事?”

这一下还真把她给问住了,她一时没想出怎么回答,他又问了:“你是专程来给我送钱包吧?”

她的脸像是突然一下着了火,这火焰转瞬间便烧遍了她的全身,“呃,已经过了六点了,我该走了。”说完,她加快脚步走向大门。

沉重的门即将在她背后合上时,她听见他在喊她的名字:“简葇,其实我是故意把钱包放在你家的。”

她讶然回头,看向他。

他突然跑向她,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军纪森严的校园内,他的薄唇肆无忌惮吻了

下来……而他的舌尖更迅速地穿越了她因为震惊而来不及合上的牙齿,势不可挡地来了个彻彻底底的湿吻。

她的脑子轰然炸开一般,火花四溅之后,徒留一片废墟。

这是她的初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就这么明目张胆,被他掠夺了。可她忽然有些庆幸,那个人是他。

对于这场毫无防备的强吻,简葇没有迎合,因为她还不太会迎合;她也没有抗拒,因为她无法抗拒。她只能睁着茫然无措的眼睛,望向他眼底灼人的火热,直到,眼睛不由自主闭上……

没有视线的干扰,触觉会更敏感。

她感觉到他的唇比她想象的柔软,濡湿的舌却比想象的强硬,在他的柔软和强硬的热吻中,她抵在他胸口的手移到他强健的手臂上,死死抓着,说不清是为了推拒,还是为了想支撑她完全失力的身体。

没有感觉到她的抗拒,他吻得更深,令她全身发颤,心也在战栗。这一刻,在他的怀中,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弱势,她自以为的冷静,自以为的现实,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她终究还是抗拒不了他的强势,抗拒不了他这份激烈的爱。

比她预想的快,他放开了她,在她还没真正感受到甜蜜的时候。

他对她说:“不是我想吻你,是你的眼神太诱人了。”

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干抹净后,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她捂着被他吻得微疼的唇,愣了好久,脑子中的一堆废墟还没来得及重

建,她脱口而出,“分明是……是你太禁不住诱惑!”

“这么说,你承认你诱惑我了?”

“我……”她,承认了吗?!好像是承认了。

不远处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窃笑声音,她扭头一看,居然有不少路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激情真人秀,而且看得意犹未尽,好像在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的上演。

平复了一下不稳的呼吸,混沌的大脑冷静下来,她开始努力思考下一幕戏该怎么演?

给他一个耳光,口口声声告他非礼?那他估计会被立即送去军事法庭,因猥亵罪入狱,大好的前程从此葬送。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要不然,她大声质问他:“你想怎么样?!”

万一他说:“我想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

她该怎么回答?

或者,她应该让他对她负责一辈子?

虽然,她心底里隐隐是这么期待的。可是,这种事……貌似还没那么严

最后,作为一名戏剧学院的高才生,一名职业演员,简葇在这个关键时刻……扭头就跑了。

留下哭笑不得的郑伟琛,不知如何谢幕。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红透了的脸,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眼底满意的笑意?

反正,此时此刻,她的废墟脑子想不出比落荒而逃更好的选择……

一辆出租车非常识时务地停在简葇旁边,她忍下再看一眼郑伟琛的冲

动,上了车。

车子刚要启动,一辆白色的宝马突然在离她不远的街边停下来,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男人侧脸露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有着成功人士该有的沉稳和儒雅。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G大庄严的大门上,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得特别出神。

两辆车错过的一瞬,简葇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他!她不会看错,他就是前几天舅妈给她的照片中的男人,还有那辆宝马车,也是照片上的那辆。

她仔细看了一眼车牌号,是B市的车。

出于好奇,她把头探出车窗,顺着男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郑伟琛正在和门口的守卫说话,守卫不停摇头,把沉重的大门锁得严严实实。

他只能从紧闭的铁门中看着她离去,一道门把他们隔得遥不可及……出租车没有因为他们的留恋而片刻停留,迅速地转过街角,阻断了他们

的视线。

一路恋恋不舍地到了火车站,走进售票厅,简葇才意识到何谓泱泱大

国,回B市的车次那么多,居然连一张站票都没有了。她在售票厅转悠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黄牛票,还是午夜十二点的。

她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炎热的夏季,乌烟瘴气的候车厅里挤满了人,个个热得汗流浃背,困得呵欠连天。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时间难熬,反而心情特别舒畅。

她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仰头望着夜空的一弯新月发呆,望着望着,她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得旁边的中年大叔心里都没底了,摸摸自己的脸,没发现异样,又低头看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她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点开一看,不禁笑出声来,“我被关禁闭了,指导员说我光天化日行为不检,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让我面壁思过三天。我又不是调戏良家妇女,我亲的是我自己媳妇,我就不信他不亲他媳妇……这是嫉妒,赤裸裸地嫉妒我媳妇长得漂亮……”

她很想回复:你才被关三天禁闭?要是换作地方法院,你在公共场所当众强制猥亵女性,判你五年有期徒刑都是少的。

短信编辑了,又删了,最后回复了一句,“谁是你媳妇?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我亲了,就是了。”

这逻辑,这因果,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简葇抱着手机想了半天,彻底不会回了,干脆换个话题,“你关禁闭还能发短信吗?”

“指导员让我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想我。指导员要没收手机了……等我

出来再联系你,别太想我!”

“嗯,好好反省。”

之后,他再也没有了消息,她却一直把手机握在手心里。

晚上十一点刚过,简葇的手机响了,她急忙看一眼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来自加拿大的号码。

她开心地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简婕哽咽的哭声,“姐,妈累得晕倒了,在急救室里……都是我不好……我不读大学了,我也不治腿了……你劝劝妈吧!”

她急忙跑向安静一点的角落,“到底怎么回事?!简婕你别哭了,好好

说话啊!”

在简婕断断续续的陈述中,简葇才知道两个月前妈妈就和继父离婚了。

原因是简婕没有拿到全额的奖学金,继父不肯承担她的高额学费,也不愿意再拿钱给她做伤腿的复健治疗,继父甚至还骂她:“你一个残废,读那么贵的学校有什么用!”

妈妈一怒之下,便和继父离了婚。可她不想简葇担心,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她去中国餐馆打工赚钱,想独自承担简婕的学费。最终,她过度劳累加上旧伤复发,晕倒在饭馆里。

听着妹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哭诉,简葇死死咬着手背,没有发出一声哽咽。

简婕说想放弃读书,放弃她的腿,让她劝妈妈也放弃。可她不能,她不能眼看着妹妹废了一条腿,连以后的人生也废了。不就是一年十几万的学费吗?!钱就算再难赚,也难不过简婕在病床上还坚持学习,忍着病痛考上多伦多大学。

低头擦了擦眼泪,简葇笑着安慰妹妹:“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接了一部戏,片酬很高的,你的学费我会寄给你。你告诉妈,以后别再去工作了,好好养身体,我赚的钱足够你们花了。”

“姐……”

“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读书,好好治你的腿,不管谁放弃你,你自己

都不能放弃,知道吗?你别哭了,好好照顾妈妈……我最近有点忙,等我忙完了,我一定过去看你们……简婕,你别再跟妈说放弃的话,你应该了解她的,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简婕十几分钟,简婕的情绪才慢慢好转,不再哭了。

然而,挂断电话,简葇却无力地蹲在地上,埋头在双膝上无声地抽泣。

她以为父亲的惨死,简婕在车祸中伤了右腿,妈妈为了让简婕得到更好的治疗条件,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加拿大华侨,这一切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现在连继父这个依靠也没有了,妈妈和简婕在加拿大怎么生活?

而她,连买张机票去加拿大看他们的钱都没有!

原本幸福的家,变成了这样的支离破碎。如果这一切是天意,她甘愿承受,可是妈妈说过,这不是天意,是人为。父亲的坠楼,妈妈和简婕的车

祸,都是有人蓄意为之。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可她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那个人,让血债用血来偿还!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软弱。

用力擦去眼泪,简葇拨通了威爷的电话,“威爷,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半夜被吵醒,威爷的态度却极好,“小葇,你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到底什么事,我能办的一定帮你办。”

“我妈妈在多伦多生病了,我妹妹需要钱交学费,我能不能向公司预支一些片酬,以后等我拍了戏,一定补上。”

威爷想了想,“哦,这个事儿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行。这样吧,明天我问问岳少,只要他同意,一切都好说。”

又是岳启飞!

听见这个名字,她又心寒了。毕竟,任何的得到都必须要有付出,而岳启飞想要得到的,是她此刻最不想付出的。可她一想到简婕和妈妈在多伦多的处境,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嗯,那我等你消息。”

“哦,对了,明天新戏可能要定角色,你上午能不能来公司一趟。”“能……威爷,谢谢!”

一夜没睡,家也没来得及回,简葇赶到威爷办公室时还是晚了,威爷已

经去开会了。

她在威爷的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威爷才开完会回来。

他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打量了一番简葇红肿的眼和苍白的脸色,“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为了你妈妈和妹妹的事情?”

“嗯。”

“别担心了,你想提前预支片酬的事情,我跟岳少说了,他说没问题,

他让公司财务那边做下账,你明天就可以去领二十万。”

“二十万?这么多?!”

“是啊,以你现在的身价,给你这些算是高价了。哦,我忘了告诉你,

公司刚开会讨论完新戏的角色,女一号定了林希儿,你是女二号。”

看见简葇脸上并无喜色,他以为她不满意自己是女二号,耐下心来对她晓之以理,“别不知足了。这可是定在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公司要考虑收视率,女一号肯定要用一线女星的。你一个新人,能演女二号就不错了,知足吧。”

简葇还是不说话,手指紧握着手机。

威爷又说:“我看岳大少对你真挺上心的,你只要用点心,以后有的是好机会。”

“……”简葇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威爷,你说我要是得罪了岳制

片,以后是不是很难在公司立足了?”

“得罪他?!”威爷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小

葇,你不会真以为岳大少就是个制片人吧?他可是天世传媒的公子哥。现在大老板在地产业做得风生水起,有意把天世传媒全权交给岳少当家,你千万要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万一得罪了他,别说在公司立足,娱乐圈你都别想混下去。”

事实上,即使威爷不告诉她,她也知道结果。她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希望能再听威爷说一遍,让她可以更坚定一点。然而,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息,她的心还是扶摇不定。

她不在乎出卖自己的,也不在乎自己的将来,她唯一在乎的,是她会不会伤害了深爱她的人?!

有些事,越是害怕,越是要面对。

三天后,她收到郑伟琛的短信,他告诉她:“我终于出来了,想我了吧?”

她没有回。因为她收到短信时,正在和岳启飞喝咖啡。

比起满是猫屎味道的咖啡,她真的很怀念红茶的味道,即使那是便捷茶包,被开水一烫,会有一股包装纸的味道。可红茶入口虽苦,细品透着甘甜,不像咖啡,怎么品都是猫屎恶心人的味道。

喝过咖啡,岳启飞送她回了家。

车停在公寓楼下,他陪着她走下车,有些期待地望着她,“时间还早,我去你家坐坐吧……只是坐坐。”

简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半天,才抬起头,“对不起,我家没有咖啡。”

岳启飞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他理解般地微笑,“那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香港,买点上好的咖啡,顺便再给你买些衣服和首饰,新戏宣传的时候用。”

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先办一下港澳通行证。”

“好!那我让人预订机票。”

她轻轻点头,“嗯。”

岳启飞再没说什么,上车离开。

目送着岳启飞的车消失,她无力地转过身。

然后,她看见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深深镌刻在她心底的人影,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幕降临,路灯还没亮,深灰的天空重重地压下来,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阴沉。

郑伟琛走向她,脚步很慢,却很坚定。

简葇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动,手脚因为供血不足而麻痹,又感觉整个人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住,就像梦魇一样,她越是想要逃避,网越是不断收紧,她也越来越窒息。

郑伟琛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周围熟悉的景物变得模糊,只有他的脸,那么清晰,连他被拖长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面对。如果郑伟琛问她:为什么选择和岳启飞在一起?

她会干干脆脆告诉他:因为他能给我我想要的!可能在你眼里,我们这个圈子光鲜亮丽,其实背后充斥着这样肮脏的交易。我承认我不爱岳启飞,可我愿意任他予取予求,就因为他是我老板,他能给我角色演,他能捧红我,能让我不用从楼梯上摔下来五遍,还露不了脸……这就是我要出名必须选择的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看不起我……如果还有别的选择,谁想出卖身体?我这种三流小演员,想要得到角色,就要付出代价。

她这样的坦白,也许很伤人,可是一次就够了,足够他把她彻底忘记。

她抬起头,等着他的爆发。

他开口,问的问题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为什么没让他上楼坐坐?”

“……”好像被人一剑封喉了,她哑然看着他,准备好了要说的一番话

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甘心是不是?不甘心为了‘上位’把身体出卖给这样的男人。”

“……”

他说的没错。她是真的不甘心,但不是不甘心出卖身体。陪男人上床而已,能有多难,不就是眼睛一闭,往床上一躺,任由他为所欲为。

也许会很疼,咬牙忍忍,疼痛几下也就过去了。

她不甘心的是错过一段期待已久的爱情。这种疼痛,不是闭上眼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它会一点一滴从心口流进血液,会在每一个孤独寂寞的冷夜,变成思念和悔恨。四年前,她经历过一次,真的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又说:“刚才看见你们回来,我在想,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强求,也不会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所谓对错。可我想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拒绝他?”

没有愤怒,没有埋怨,他的声音始终是冷静的,就像喷泉跳跃起的水滴,冰冰凉凉落在她心里。

她低下头,不敢面对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对不起!不管为什么,总之我和你……不合适……”

她的拒绝已经很明显,她相信他能明白。

“好吧,”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她额边的黑发,仿佛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告别,“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无话可说。”

她讶然抬头,不敢相信他连一句怨责都没有,就这么放手了。

没再多说一句,他转身离开。

一时冲动,她脱口喊出他的名字:“郑伟琛……”

他停下脚步,停了几秒后,他才回头对她笑笑,“我要回学校了,指导员限我今晚十二点前回去报到,否则给我记过处分。”

她在他最后的眼神里看到了骄傲的决绝,那眼神清楚地告诉她,他这一次离开,决不会再回头,他们过去的美好也真真正正成为了过去。此后再相遇,也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心口被狠狠撕扯着,像是扯断了全身的经络一样的剧痛遍及全身,她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让她仿佛突然冲破了笼罩她的无形的网,冲破

理智的束缚,她几步跑到他面前,对他说:“因为你!”

他怔了怔,“什么?”

“因为你……我没让他上楼坐坐,是因为我刚才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我在想,今天是周日,你出了禁闭室能不能申请到假期,你会不会回来?我能不能在回来的路上和你偶遇?我明明知道不应该,我就是控制不住想你,想见你……可我又害怕见到你,怕你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垂下眼眸,深不见底的黑眸望向她。

她想说的话再也收不住了,“你说的没错,我是不甘心,不过我不是不甘心出卖自己,我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你……你知道吗?四年前,我大病一场之后,出了院就去你们学校找你,可我找不到你。那段时间,我每天放学以后都会在大门口等你,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我每天都等……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

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怎么也抹不干,她索性失声哭出来,“你四年都不出现,现在又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一定能做到……我以后一定可以做女主角,做女明星,还能做影后……我可以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我可以给我妹妹一个好的未来……可现在……”

“你做不到了,是吗……”

“我做不到了!我舍不得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摇着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是真的想出名,想上位,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不想做戏里的背景……现在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却不想要了,怎么办?”

灼热的掌心落在她扯着他衣袖的手背上,她立刻握得更紧,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下一秒,他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我现在可能没办法让你一夜成名,但我以后一定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被他紧紧拥抱着,感受着他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他胸膛的火热和心跳,她才明白她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胸膛,可以在寒冷的时候,让她依靠,让她安安心心地躲风避雨。

而这些,只有眼前的男人可以给她。

可能她放弃这个上位的机会有一天会后悔,但是,放弃他,她现在就会后悔,而且会一直后悔下去。

不管将来怎么样,她现在只想遵从自己的心。

在他怀中,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就这么抱着我,就够了……”

“……”

天不知何时黑了,路灯不知何时亮了,明与暗的交叠,在地上投射出他们紧紧相拥的影子,难分难舍。

他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在他怀中尽情地大哭一场,任由她把鼻涕眼泪还有口红睫毛膏抹了他一身。

直到她哭得口干舌燥,还有点头晕目眩的时候,他才问她:“想吃冰淇淋吗?”

她扬着一张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脸,“我想吃巧克力口味的。”

他哑然失笑,用袖子抹掉她脸上不堪入目的色彩。

她本想提醒他,睫毛膏和口红很难洗掉的,后来因为迷上他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果断放弃他的衣服。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后,她还会在他的衣柜里看见这件被染得一片狼藉的衣服,挂在最深处的位置。

那晚,郑伟琛带着她去了游乐场,云霄飞车还是那辆云霄飞车,只是在黑夜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彩灯,椅子还是那张椅子,只是换了油漆的颜色。人也还是曾经的人,只是褪去了年幼的青涩,多了年少的轻狂。

她和他也还是吃着冰淇淋,聊着天。只是聊天的内容要丰富了太多。

他问她:“巧克力口味好吃吗?”

“嗯,好吃!”

“真的吗?”

她把冰淇淋送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

他偏着头靠过来,唇落了下来,却不是落在冰淇淋上,而是落在她沾了点巧克力的粉唇上。

他的唇舌还残留着冰淇淋的味道,辗转而入时,奶油的香甜和冰淇淋的

清凉荡漾过她的味蕾,慢慢被稀释,被温暖……

甜蜜的眩晕中,她尝试着回应,生涩又期待地轻轻吸吮着他的薄唇,换来又一番更深切的品尝。

他的吻越来越强势,她的身体被他压制得无路可退,只能用空着的手环住他的肩膀,寻求寄托。

云霄飞车的彩灯模糊一片,像是流动在半空的波澜,从天穹跌落。

冰淇淋化了,冰凉的液体一滴滴落在手指上,总算给他们快要着火的情绪降了温。

他放开她,带着些许意犹未尽,“嗯,巧克力的味道还不错,只是口味太重了。”

她涨红着脸咬了一口融了的冰淇淋,比起奶油,巧克力的口味还真有点重了。

……

他的指导员打来电话提醒他别忘了回去报到,否则绝没有下次时,已经晚上八点,火车来不及了,他只好赶去机场。

登机时间快要到了,广播里一遍遍催促着这个航班的旅客准备登机,她拉住正欲起身的郑伟琛。

“还有事吗?”他问

“呃,有,我想问……”她终于想起来一个有深度的问题,“卓超越说

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为了看我演的电视剧霸占了一个月的电视厅?”

“嗯。”

“你为什么不让别人看?”她还是想不通。

“不喜欢听他们谈论你。”他低头扫了她的胸口和双腿,“我建议你下

部戏的服装千万别选超短裙或者低胸装,否则,你的戏演得再细腻动情都没用,观众不会留意……至少男观众不会留意。”

“噢!”

如果她还有机会再演戏的话,她会记住的。

临走前,他又在她唇边印上轻轻的一吻,“这一次,盖了章,真的是我的人了,不能反悔。”

她咬咬麻麻的嘴唇,“那你要负责任才行……一辈子的。”

“一辈子这么久?”他有些为难地蹙眉思考一下,“那要把章盖清楚点

才行!”

说完,他抱过她又印上重重的、痴缠许久的吻……

飞机消失在黑暗的夜空,简葇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航站楼里,望着天空幸福地笑着。

她不在乎明天将面对什么,也不在乎将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是她的选择,不论对错,她绝不后悔!

第二天,简葇一大清早就去了公司,打算和岳启飞开诚布公谈谈。她没指望岳启飞能够对她宽宏大量,毕竟当初是她先有目的性地接近他、招惹他,把他的兴致挑拨起来,却又一脚把他踢开。怎么说,都是她过分了。但她还是对岳启飞的人品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别真把她逼上绝路。

转过走廊,她站在了岳大少的办公室门前。

作为天世传媒的公子哥,岳启飞的办公室相当低调,挤在一众的高管之间,没有任何特殊化。坐在门口的助理也特别和蔼可亲,一见到她,连是否预约都没有询问,直接以内线询问岳启飞有没有时间,是否要见她,然后客气地将她请入办公室。

略显狭小的办公室内,咖啡的沉香徐徐散开,神采飞扬的岳启飞站在门侧,似乎特意迎接她,“这么早,为了给我意外的惊喜?!”

避过他好像能把她融化一样的热切目光,她回答:“可能,算不上惊喜。”

“哦?”岳启飞看看她冷然的神色,双手轻柔地搭在她肩膀上,“是不

是你妹妹的学费不够?没关系,你还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我可以私人借给你。”

她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空留他的双手悬浮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仰起头,她直视着他温和的脸。面对眼前对她如此用心的男人,没有一点感动,没有一点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仅仅是感动和愧疚。

“对不起!我明天不想去香港了。”

他的笑容滞了滞,“不想?我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他们的关系很难界定,所以她也不好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想来想去与其找些推诿的理由,不如坦白直言。

这至少是对他的尊重。

“我遇上我的初恋了,虽然分开很多年,可我还是爱着他,我不想失去

他。所以,我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你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拆桥应该算的,毕竟她在默许了他的所有给予之后,拒绝了付出,至于过河——

“女二号的合同我还没签,我欠公司的二十万我也会想办法还上。所

以,我算不上过了河。”她厚着脸皮朝他笑着,“我最多算是跳河。”

岳启飞的脸色更差了,“你的意思是,宁可跳河,也不稀罕我这座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也承认我被你

迷惑过……”晓之以理没有效果,她决定动之以情,“可他是我的初恋。岳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初恋,如果你有过,我想你会明白这种感情,他或许不够美好,或许有很多缺点,也或许一无所有,可他在我心里却是最完美的。”

岳启飞慢慢坐回椅子上,慢慢端起咖啡杯,慢慢喝一口,又慢慢开口:

“这么说,你为了他,跳河也心甘情愿了。”

她明白他的警告,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咖啡杯重重撞击了桌面,他到底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火了,蓦地站起来。

“你会后悔的。”他态度坚决。

她比他更坚决,“我不会后悔!”

她惹怒了岳启飞,必将付出惨痛代价的。

她早料到了自己的下场,所以当经纪人冷着铁青的脸告诉她,刚才新戏的剧组临时开会,把她的角色换成了一个正走红的女星,她原定的所有宣传通告也都取消了,她丝毫不觉得惊讶,淡淡地哦了一声。

威爷又告诉她,公司又给他安排了两个准备力捧的新人,让他卖力点儿

推,他可能要忙一阵子。

她也没有丝毫惊讶,“哦,你如果忙的话,就先不用照顾我了,我正好快要考试了,我回去好好备考。”

从她的表情,威爷大概看出端倪,试探着问:“你该不是真得罪了咱们公子哥吧?”

“嗯。”

“唉!”

她想起了个最关键的问题,“我在财务那边预支的二十万,他们是不是也催我还钱?”

“那倒没有,不过,你早晚还是要还清的。”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以为岳启飞会直接置她于死地,没想到还是网开了一面。

威爷想了想,劝她说:“岳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对你做这些,很明显在跟你置气。要不晚上我帮你安排个地方,你约他出来聊聊,说几句软话……依我看,他是在意你的。”

她毫不犹豫摇头,“我就算把好话都说尽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除非他看到我一无所有,下场惨不忍睹,他或许能消气。”

“啊?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

看她不想说,威爷也没多问,一脸惋惜地看着她,“那你先回学校好好准备考试吧。过阵子他的气消了,说不定也还有机会。”

“嗯,那我等你电话。”

之后的一个月,简葇继续回学校上课了,威爷也没再给她打过电话。

没有通告,也没有龙套能演,她的生活就像满世界的灯火辉煌突然间熄灭,她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也看不见了自己。她也知道这个新旧更替飞速的演艺圈很快就会把她遗忘,再这样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她曾经的努力就全部会付诸流水。

可她依然相信这黑暗是暂时的,她还年轻,只要努力,只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上爬,曙光不是没有的。况且,就算她真的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她也可以转行做幕后,反正这个掩盖着隐晦的光鲜亮丽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她不知道简婕明年的学费要怎么办,难道还要靠妈妈去餐馆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她欠公司的二十万又怎么还?巨大的现实压力让她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

灯熄了的寝室,一半的床都是空着的,越发显出午夜的寂寥。简葇在黑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她最想看见的三个字——郑伟琛。

“睡了吗?”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静夜里很是动人。

为了不吵醒她仅剩的一个室友,她也躲进被子里,声音听来也闷闷的,

“还没呢。”

“还在学校?你最近没拍戏?”

她若无其事回答:“最近学校要考试,我没接戏。”

可惜,到底还是瞒不过他这个专业学侦查的,“是不是岳启飞把你封杀了?”

“……”

“你别急!等有一天,我一定能把你捧得大红大紫。”

她知道他只是在用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许诺在安慰她,但还是听得很舒心,“不用,我凭着自己的实力。”

“哦,那我等着看你的实力!”

他又说:“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一场电影没看,你想看什么片子?”

她想都没想就说:“我还没看过《泰坦尼克号》,很想看,不过院线应该没有了。”

“没关系,只要你想看,我一定……”

不等他说完,她因为被闷得太久了,所以提了个很缺氧的建议,“我家里有这个碟片,要不你来我家看?”

“哦,恐怕真的不可能有电影院会放这么老的片子了,看来只能去你家

看了……”

“你这周有假吗?”

“应该有。”

她有些不解,“你每周都能请到假?”

“嗯,我特殊情况,兄弟们支持我,把假全都让给我了。”

“……”

黑夜里,她无声地笑着,在心里计算着:一、二、三……还有三天才能到周末。

那时候,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可是她总觉得他们很近,每次在电话里听见他的声音,她都会有种强烈的幸福感,每次一想到他们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他们将会在以后的余生中一起度过,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期待和茫然。

她也见多了同学的分分合合,见多了那些轰轰烈烈开始,无声无息结束的爱情故事,可她却始终坚信他们开始了,就不会结束,相爱了,就是一辈子。所以她经常会在闲来无事时,给他讲圈里那些艺人与豪门理不清的爱恨情仇,讲完了,还不忘顺带加一句:这些富二代的男人们是不会有真心的,就算有,也不会维持太久,等到新鲜感过了,他们还是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一谈起这个话题,不论她说什么,他总是一言不发地聆听。

即使她强烈要求他发表点意见,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凡事总有例外。”

可她看见的听见的那么多,就没见过例外。

不过,她倒是遇到了一场意外。

第二天,她正在上表演课,来了几个日本人围观,其中一个穿着非常体面的小个子男人在她表演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着她,一只手摸了摸下巴,然后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日语,那人也看着她,看似附和地狂点头。

她原本没有在意,没想到下午威爷就给她打来了电话,叫她去公司一趟,说是有一部戏想签她当女一号。

到了威爷的办公室,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一部中日合拍的电影,而那个在她表演课上围观的小个子日本男人正是电影的导演。原本他选了另一个演员,因为那个女演员发生了意外,不得不临时换人。刚好导演在电影学院围观时,看见了她,发觉她和他想象中的女主角非常像,所以就钦点了她。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反倒无法接受,马上戒备地看着威爷,“和日本合拍?什么戏呀?该不会是……”

“你放心,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是讲一个中国女孩儿和日本黑帮男

人相恋,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最后连生命也付出了。”

“真的没有色情的戏份?不用脱衣服?”她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日本的

艺术总是那么超凡脱俗,让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想去直视。

“只有一场洗澡的戏,两场床戏,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太过分。”“可是……”她还是不太相信。

“我帮你谈了一下片酬,他们出的片酬比较高,一部戏下来,扣除公司

的部分,你拿到手的至少有五十多万。以你现在的名气,他们能出这么多,很不容易了。”

这的确是个诱人的条件,她马上有点动摇了,“呃,那我能不能回去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可以,别太久了,日本那边急着要开机。”

威爷还说,最近岳启飞跟着剧组去了意大利取景,为了帮她争取这个机会,他打算先斩后奏。所以,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是相当的来之不易。

她拿了剧本回去研究了一个晚上,的确如威爷所说,虽然剧情不算精彩绝伦,但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动作电影,整部戏都是在浓墨重彩地表现一段感性的异国恋情,情感细腻,结局悲怆,算是不错的剧本。

于是,她心一横,不管是机会还是陷阱,她都认了!

两天后,她和日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达成了共识,应日方的要求,她下周拿到签证就要去日本定妆,试拍一个宣传片。

一切谈妥了,她走出天世传媒的大楼,正想和郑伟琛好好分享一下这个

喜讯,郑伟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下周要去国外拍戏了。”她迫不及待说,“你的

车票买好了吗?明天几点的火车?我去接你。”

“可是,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们下周要集训,所以这个周末的假

期取消了。”

“取消了?!”也就是说,她去日本之前都见不到他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和《泰坦尼克号》有缘无分呢?”

想到他们四年前错过的那场电影,他等待了一夜。她挂断电话以后,直接回家拿了电脑和买了好多年都没看的影碟,直奔火车站。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一路轻车熟路,五个小时后就顺利到达了G大的

后门。

站在高高的院墙外,她给他发了条短信,“你在忙吗?”

这一次,他很快回复,“嗯,忙着悼念我期盼已久的电影。你呢?”她回,“我正在想,擅闯军事重地的罪名严重不,会不会被判刑?”

“不会,非法进入军事禁区,最多是拘留十到十五天,不过要是危及军

事设施安全或者值勤人员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也不排除被击毙的可能。”

“我在想,如果我偷偷翻栏杆爬进军校,会不会被送去军事法庭?会判

我什么罪?”

“你恐怕会被枪毙的。”

“啊!这么严重啊!”她挠挠头,又回,“我要慎重考虑一下,我是

爬,还是不爬。万一我被击毙了,你就没有媳妇了。”

“你要爬哪儿啊!”

“我在你们学校后门旁边的围墙外呢!我带了电脑来,我本来想在你们

校园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你一起看电影。你说我现在是爬,还是不爬?”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一秒钟,她就看见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字:你等我!十五分钟后,她看见郑伟琛干净利落地从学校的围墙上跳下来。

来不及说话,他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在他怀中仰起头,傻傻地笑着,“擅闯军事禁地和未经上级批准擅自逃离军事重地,哪个罪名更大点?”

他告诉她:“前者拘留十天到十五天,后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皎洁的月光下,她踮起脚轻轻亲吻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什么付出都是值得的……

《泰坦尼克号》本就是一部让人难忘的电影,如果两个人是在便捷的时

钟酒店,挤在14寸的电脑屏幕前看,那场景就更难忘了。

就像时隔几十年,Rose仍然记得泰坦尼克号新鲜的油漆味道一样,时隔多年,简葇仍然记得他落在她耳后的呼吸,漫过她敏感的神经,让她全身都有一种难耐的麻痒……

尤其是看到男女主角热情迸发的场景,急促的呼吸,被薄汗浸透的身

躯,她仿佛也被汗水浸透了一样,急需降降温……

落在她侧耳的呼吸突然加重,她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最终滚烫的唇落在她的耳后,仿佛一股火焰瞬间被点燃,烧遍了她全身。

她下意识想躲避,可虚无般的知觉又渴望着更多的满足。而比起身体,她的心更渴望着他的拥有,可以毫无隔阂地紧紧相拥,没有一丝间隙。

他的唇移到她耳边,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缭绕耳郭,她听见他更灼热的声音,“你猜我在想什么?”

“……”这还用猜吗?虽然她没谈过恋爱,好歹也演过偶像剧,这样的

天时地利,外加人和,男人还会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说,我今晚不想回学校……你会用什么理由拒绝

我。”

电影是彻底没心情看了,她默默站起身,走向浴室。

他急忙扯住她,“你去哪?你不会生气了吧?”

她低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今天坐了一下午的火车,全身都是汗,我去洗个澡……”

就算再愚蠢的男人也听得懂她的意思,更何况郑伟琛,他猛然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滑入她裙下,“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一起吧。”

“浴室好像不太大……”

“没关系,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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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缘浅,奈何情深(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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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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