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齐冬成了马天明的二助:第二助理。原助理工作不变。齐冬这位二助事实上做的工作是整理自己的资源,替马天明牵线搭桥,干的是营销人员的活儿,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区别在于马天明是她的妹夫,两人再怎么出入成双成对,也擦不出半点儿暧昧的火花。程峰没理由不放心。
有一次齐冬和马天明请人吃饭都喝高了,马天明乐呵呵地上了司机的车,打电话叫程峰来接齐冬。
齐冬被程峰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就在程峰扶她上床时,齐冬瞬间清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推搡着程峰,“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家吧。”
她眼里的醉意浓郁,吐词含糊不清,摆出来的态度却强硬无比。
程峰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他挺直了背,保持着礼貌,“好,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门再一次在他面前关上,程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齐冬酒醉,他会问她,咱们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为什么你对我关心体贴却让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齐冬的举动令他尴尬。然而程峰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生气。他压根儿也没有想占齐冬便宜的心思。他只是在尽一个男友的义务,照顾醉酒的她。
他慢慢地下楼,开车,在夜深的城市里独自思考。直到车七弯八拐停在一个居民小区边上。
抬起头,他就能看到三楼的那个阳台。水泥栏杆上还摆放着两只褐色的花盆,里面已经没有了花。他记得从前一盆种的是一品红,另一盆种的是令箭荷花。世茹说这两种花都好养,色彩又艳丽。她娇笑着说:“谁说外来客就不好立足的,没准儿你会混得比本地人强。”
那时候他很感动很感动。
程峰心头一热,便给刘世茹打了个电话,“睡了吗?”
“……有事?”
“世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刘世茹被程峰的话吓得睡意全无,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程峰,你是男人吗?齐冬遭了难,丢了工作,你就不要她了?”
“不是!”
“那是什么?咱们俩就算分了手却在同一间公司待了两年,你不肯避开我,我也不愿意离开你。这种心照不宣让我以为始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可是我盼到了什么?盼到你和齐冬卿卿我我,盼到你找到新女友打算开始新的生活。程峰,你当我是什么?忠心候在你身边的哈巴狗吗?不,我绝不会再缠着你。那天晚上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刘世茹说完挂掉了电话,并关掉了手机。
程峰闭上了眼睛。
是他的错,他怨不了刘世茹半分。
也许分手之后就已经错过了。
他应该坚持下去,选择齐冬,过另一种生活。
国庆节全国性的装饰建材节开幕。齐冬和马天明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应酬。认识新客户,答谢老客户。
其间业界举行了酒会。
程峰也会参加,却小心地问齐冬是否不用去。
齐冬知道他的心思,只笑笑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都在这行混,早晚都会见着。再说了我自问没做亏心事,不用担心。”
到了酒会现场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分了手。齐冬陪着马天明应酬,而程峰则忙着自家公司的应酬。
齐冬遥遥望见贺大树和刘世茹交谈正欢。
贺大树穿了件黑色西服,系着领结,英气勃勃,气宇轩昂。
刘世茹穿了件黑色丝质连身短裙,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火爆的身段,肌肤如雪,红唇如火。
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下,他俩是宴会厅中最引人瞩目的一对。
齐冬暗叹,没拿到禾木集团总部大楼装修的订单,禾木别的工程项目也会有新订单出现。业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层出不穷的对手。
齐冬在场中搜索了一圈,见着了对手公司的人。她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上次的泄密事件。那个出卖了底价中饱私囊的内鬼会是谁呢?也许,她永远会背着这只黑锅,找不到答案。找到了又如何?公司难道还会给自己道歉请自己回去?她走的理由是因为在和程峰交往,同一间公司不允许而已。
目光转动,她看到了角落里的程峰,不觉一怔。
刚才程峰还和几人聊得高兴,怎么这会儿便独自待在角落里了呢?齐冬端着一杯葡萄酒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离他近了,齐冬的脚步蓦然停住。
她又在程峰脸上看到了那种神情,似悲伤似留恋似无奈,目光关注地投向一个方向。齐冬顺着看过去,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来。
程峰果然还是忘不了刘世茹的。哪怕他向自己道歉,用心挽回和自己的关系,他心里始终还是忘不了刘世茹。齐冬很好奇,和刘世茹的那段过往耗费了程峰多少激情?
她默默地想,如果顾磊出现在酒会现场,自己会否也如程峰一般,偷偷躲在角落,遥遥向他投去复杂的眼神呢?
以己度人,齐冬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不再去打扰程峰。
齐冬正和客户寒暄着,耳边响起程峰略带急促的话,“齐冬,方便和你说件事吗?”
齐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离开自己的客户,随程峰走到一角,“什么事?”
程峰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了,“今晚你真美。”
齐冬低头看去。
她穿了件款式简单的斜肩蓝色长裙,裙边直覆到脚背,露出银色平底皮鞋的脚尖。她没穿高跟鞋,身材依然高挑修长。可是,程峰这么急找自己过来,就为了赞美她?齐冬扬了扬眉,“今天酒会里我是最美的吗?”
程峰含笑点头,伸手将她的鬓发挽进耳边,露出闪着银光的耳坠,“嗯,很美。”
他究竟想做什么?齐冬疑惑不解,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不对,你应该说……在你眼里,没有人比我更美。”
“我很喜欢你对我撒娇。”程峰笑了,声音同样低,“这才是对男朋友说话的语气。禾木的贺总也来了,齐冬,听说你和他颇有交情,不如过去招呼一声?”
红酒杯在齐冬手里轻轻摇动,像她的心,微微震撼。
程峰心里一直在怀疑自己吗?怀疑自己和贺大树不清不白,以至于偷看了标书,将标底价卖给对方公司,让禾木以更低价采购?刘世茹这会儿不正粘着贺大树吗?程峰究竟是想接近她呢,还是想看看自己和贺大树之前是否有私情呢?
齐冬嫣然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好啊。很久没见他了,问声好也行。正巧我们马总和禾木在谈一笔买卖。”
两人走过去。程峰抢先喊了声刘经理。
刘世茹背对着,闻言转过了身来。瞧见齐冬挽着程峰,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吐出的话便不好听了,“原来是齐冬哪。怎么,还做这行?还有公司敢请你吗?”
“好久不见,齐冬。”贺大树恍若没有听到刘世茹的话,笑嘻嘻地和齐冬打了声招呼。目光不自觉地掠过齐冬雪白的肩。
“贺总。”齐冬也打了声招呼。
贺大树又朝程峰伸出了手,“禾木集团贺大树。”
“百峰法务部程峰。”程峰回握报以微笑。
一来二去就将刘世茹晾在了一边。齐冬心里暗笑,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开了口照样当你在放屁。
刘世茹生性要强,哪肯这样被忽视。娇艳的红唇微启,神情倨傲,“程经理和齐小姐这般恩爱,好事近了吗?我可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齐冬无语,吃醋也不看场合的。你粘着贺大树争取禾木的订单,当他的面聊与生意无关的东西,大姐,你是不是脑残啊?
齐冬的腰间一紧,程峰伸手揽住了她,“刘经理好眼力,我们正打算今年春节结婚。贺总一定拨冗赏光来喝杯喜酒。”
这算什么?齐冬心中涌出一股怒气。他心里还有着刘世茹就算了,自己心里不也藏着一个顾磊吗?可是结婚毕竟是大事,他为了刺激刘世茹就这样把婚事定了?他还没向自己求过婚呢,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会嫁给他?
齐冬不动声色地摆脱了程峰的手,但也不肯落他面子,装出一副娇羞模样嗔道:“我去补妆,你们慢慢聊,失陪。”
她转身走向洗手间,顺手将手里的酒杯搁在餐台上。一时心情激荡,手重了点儿,杯里的酒漾了出来。瞧着蓝裙上溅上的几点酒渍,齐冬不耐烦地用手指弹掉。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她猛地回过头。
程峰背对着她和刘世茹说着什么……贺大树却对她举了举酒杯,满脸戏谑。齐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挺直了背优雅地走开了。
贺大树扑哧一声笑了。他玩味地看了看暗潮涌动的程峰和刘世茹,轻快地说:“我那边还有几位朋友,失陪。”
他随意寻了人攀谈,目光却一直盯着洗手间的门。
齐冬离开,贺大树也走了。刘世茹再也留不住脸上的笑,冷冷地说:“恭喜了。”
程峰怔怔地看着她,喃喃说:“没想到你的身材一点儿都没有变。”
刘世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凤眼染上了一圈红,气得身体微颤,“你带未婚妻来耀武扬威我也忍了,这裙子你买给我的,你是要让我脱了还你吗?”
“不,不是!你穿着像黑天鹅般神秘高贵,我很喜欢。”话一说出口,程峰猛然惊醒。他一定是邪魔入体了,才说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来。
刘世茹呆立半晌,眼里早没了凌厉。红唇黑裙,艳丽到了极致,又哀伤到了极点,“我说过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我说到做到的。”
她别过身就要离开,胳膊一紧,已被程峰握住。她轻轻拨开他的手,高傲地挺直了背,“你说得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快结婚了,我一定会找个好男人嫁了。再见,阿峰。”
程峰的手再无力伸过去。望着刘世茹飘入人群,姣好的脸重新戴上明艳的笑面,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拽了一把,扯得生疼。
这就是做销售的女人,明明哀怨,转过身就能笑靥如花。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自己不原谅真是厌恶了她吗?不过是深爱罢了。
因为深爱着,所以在意。因为在意,所以难受。因为难受,所以躲避。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个人是程峰,爱与不爱都没有关系,何必为他贸然提及婚期而生气呢?
齐冬洗了一把脸,平静地拿出化妆包细细补妆。她拖延着时间,让烦躁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忘了说恭喜了!这么快就勾搭上程峰,好本事哪!我都忘了,你一向心机深沉,最爱做釜底抽薪的事,不是吗?”
齐冬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刘世茹正站在自己身后。黑裙红唇,看似凌厉,却掩饰不了眼底的凄然,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做销售拼命,感情空虚的女人。齐冬黯然,就算嫁得程峰,她也不是感情上的胜利者。
手指一翻,扣上粉盒盖子,齐冬收拾好化妆包转身微笑,“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世茹姐上心了。您不是又瞅上了禾木的买卖吗?不知道这次可否顺利拿到订单,圆了当销售部副总的升职梦?”
“你还好意思说!”刘世茹愤怒,“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拿不到!”
齐冬气定神闲,“如果有证据,恐怕早将我告上法庭了。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好在我家峰哥相信我,这么好的男人,不嫁都对不起自己,你说是吧?”
她扬着头离开。
嫉恨像把刀割得刘世茹心疼。
齐冬的潇洒,齐冬的骄傲,都因为程峰开口说会娶她。
那个温文尔雅生活讲究的男人将从此宠着另外一个女人,照顾另外一个女人。生生逼退眼里泛起的酸涩,刘世茹双手撑着洗手台,对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地说:“齐冬,他回来找过我了,只是我拒绝他而已。听明白了吗?这次是我在拒绝他。”
程峰怔怔地站着,连齐冬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齐冬没有打扰他,只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的目光游离,神情淡漠,仿佛一个人伫立在黑夜里。
齐冬静静地望着他,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她很怀疑这样的程峰能否和自己经营好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这时程峰像机器人被触动了机关,僵直的身体活泛起来。齐冬望过去不由得苦笑,刘世茹从洗手间出来了。
程峰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从齐冬的视线看过去,他杯中的葡萄酒轻轻荡漾着。
他主动提及婚期,只是想刺激刘世茹罢了。齐冬此时已了然于胸。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自己便是那风那月,隔岸观火,不痛不痒。
曾几何时,刘世茹倾慕程峰全公司都知晓,那时自己还开他玩笑。谁又曾想过,他们之间原本就有着不为人知的亲密过往。
那个夜晚,刘世茹在风里飞扬的长发,决绝的神情历历在目。齐冬原来想着,也好,自己要找的是结婚对象,程峰也如此,谁也不亏欠谁。只要结了婚能对婚姻负责,能尽到丈夫的职责,平平淡淡中拥有一份亲情也是不错的。
心里藏着人,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
可心事浮出水面,这般放不下剪不断,难道以后自己还要装作无视,放任他出轨?
再多么想找个人嫁出去,也不等于让自己委屈。
齐冬黯然。
她走上前碰了碰他,“程峰。”
“啊?”程峰惊觉,尴尬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齐冬笑了笑,“才和几个客户打过招呼就来找你了。程峰,有你这样求婚的吗?我刚才正在想,春节是不是要陪你回重庆老家看望你的家人?”
程峰蓦然愣住。面对齐冬的笑脸,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似乎又回到齐冬初认识他时的成熟冷静。像做出了决定似的,他揽住齐冬的肩说:“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两人出了宴会厅,程峰放开手,深深呼吸,“齐冬,对不起。”
齐冬装傻,“对不起什么呀?我们年纪都不小了,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爸妈过世得早,家人只有齐青和马天明。你既然决定结婚,春节我就陪你回家看看你父母吧。”
程峰额头沁出了一层汗,他惭愧地开口,“齐冬,我想说……咱俩就像温开水似的,不冷不热。”
齐冬继续装无辜扮天真,“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温馨呀。非要爱得死去活来才正常啊?程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高兴了?”
程峰被她逼得脱口而出,“这不是爱,齐冬!我爱的人是世茹,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像对她那样的心情。”
酒会里的声音被宽大的雕花木门屏蔽,宽敞的廊厅安静异常。
齐冬以一种震惊的,惊惧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程峰的话是惊雷,瞬间粉碎了她的美好爱情。
齐冬,你真的很虚伪很可恶啊。可是不讨点什么回来,怎么对得起她这些时间的精心设计?她轻轻地摇着头念叨着言情剧里悲情女配的经典台词:“是我做得不够好,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呀,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对不起,齐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程峰双手插进裤兜里,微微仰起了脸。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晚的悲伤,“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世茹其实是我从前的女朋友。我接受不了她为了订单和客户暧昧,所以分手了。我以为从此我们两不相干,我甚至想,我重新找个女朋友,过往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是今晚我失态了……原来真爱一个人,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会永远地离开你。”
那天晚上,刘世茹打了他一耳光,又回头拥抱他。
她决绝地离开。
风里飘飞的红裙,美得凄然。
齐冬懂了,原来那天晚上刘世茹是决定彻底忘记程峰了。
爱一个人,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会永远地离开。齐冬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心里莫名地酸楚。
“你聪明美丽又体贴。我经常在想,似乎我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每次你给我做便当,我都在对自己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齐冬继续装委屈,“再好在你心里都不如她是吧?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
程峰顿时有些慌了,扶住她的肩又松开,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齐冬。你别哭。”
齐冬呆住,她哪点想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干脆埋下了头,“你总要和我说明白一点。”
程峰抬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满嘴苦涩。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齐冬的头埋得极低,短发垂下掩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显得有些羸弱。程峰想伸手抱抱她,又发现实在伸不出手去。双手便插进了裤兜里,他不愿再面对齐冬的眼神,“穿什么样的鞋子舒服只有自己的脚知道。齐冬,你并不是不如她。从前她一直缠着我,缠到全公司知晓她也不在乎,她说以后我和她只是陌生人,她真的再也不看我一眼。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很慌。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想,就这样吧,和你交往结婚,以后就这样了吧。可越是这样,越会想着她。两年来我和她共处一家公司,我不是没有机会跳槽,我总是告诉自己,没有更好的位置。我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我心里的魔鬼在作祟,我舍不得再也见不着她而已。齐冬,今晚她穿的那条黑色连衣裙是我从前买给她的,我瞧着她故意穿上了它,满面带笑地和各种男人攀谈,偏偏就是不肯看我一眼。隔着人群,我和她之间就像隔着大海。我想当面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我要结婚了,可这话说出口,我才知道,我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这话没能让我自己好过一点点,还伤了你,也伤了她。我心里乱糟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她就成了这副模样。”
见他这么伤感,齐冬都暗暗后悔不该扮可怜了。
“我不想将来后悔。齐冬,我想重新追求她。”程峰认真地告诉齐冬,“如果她不接受我,我年底真的会和你结婚。”
他说啥?这是什么逻辑!齐冬刚冒出的同情心瞬间被怒意取代。
就算她居心不良在先,凭什么程峰会以为自己就是盘上了他餐桌的菜,他饿了随便什么时侯就能开吃?
齐冬抬起头,冷冷地说:“你凭什么以为在你说了这么多之后,我还会等着你?”
“我有问题,我向你坦白。”程峰快速地说道,“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可我们……到现在连真正的接吻都没有过,你其实也很抗拒我的接触。哪怕是你喝醉了酒,你也会先把我赶出房门才会睡得踏实。我一直都在想,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直没有男朋友?我猜你心里或许也有着一个故事吧?齐冬,咱们都是成年人了,都到了为结婚打算的年纪。咱俩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别的结婚人选,我也对世茹死了心,那我们结婚一起过日子也不错。”
齐冬这次是真正的目瞪口呆,她以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程峰。
程峰笑了笑,“我毕竟也真心爱过。”
齐冬暗暗嘲笑起自己。是啊,都爱过,哪还能分清有无感情。就像齐青说的,这年月,成年男女交往哪有几个月连一次法式热吻都没有的?
“就算你说对了,可是,我还是想自私一点儿,多爱自己一点儿。好歹要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结婚。”齐冬坦然地笑了,“两个都没有心的人在一起太累,不如单身。祝你成功!也祝我……会幸福!”
她朝程峰伸出了手。
双手再次交握的感觉,又像另一份合约签订生效。只是这份合同,是齐冬谋划了许久的销售婚姻失败生效的合同。
被程峰一语说中心事,齐冬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好好检讨一番,以避免将来的销售再出问题。
“我想去露台上吹吹风。”
这事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两人对望着都有些无语。
齐冬扑哧笑出了声,“难不成还要我哭着喊着求着你说,千万别抛弃我?”
程峰被她逗笑了。他扭头望向雕花木门后的大厅,认真地说:“齐冬,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值得去找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齐冬笑了,“你放心,会找到的。也……祝你成功!买卖不成仁义在,呸呸呸,恋爱不成友情在,咱俩还是朋友吧?”
程峰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酒会所在的会所是一座两层白色欧式建筑,二楼廊厅外面有一座极宽大的露台。数盏灯光投射在墙上,折射到露台中,有光却不明亮。
齐冬招来侍者要了一杯红酒,她趴在栏杆上望着宽敞的花园出神。
她的第一个销售婚姻的目标,就这样没了。
她向刘世茹炫耀得来的光彩,不过是肥皂泡在阳光下的绚丽,轻轻一触就散了个干净。
“年底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长吁短叹?你的未婚夫呢?”贺大树的声音低低在她身边响起。
齐冬转过头,斜斜瞟着他,慵懒地说:“我高兴啊!终于等到他开口说春节要结婚了,终于能在三十岁前把自己成功嫁出去了,我太激动了!被欢喜砸晕了头。所以才想独自静会儿,让怦怦直跳的心脏缓一缓。免得在宴会厅里失态地当众宣布喜讯,喧宾夺主。怎么,不恭喜我?”
贺大树歪着身体靠在栏杆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齐冬的侧脸轮廓清晰精致,一双眼瞳被灯光染得迷离。耸起的双肩撑出浅浅的蝴蝶骨,背脊的弧度美得惊人,令他有想把手掌放上去的冲动。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见面,她依然对他充满了诱惑。
她的话他永远不敢轻易相信。深一句浅一句,戏谑调侃,可就是摸不透她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早注意到她,早躲在这里听到两人所有的对话,他又会被她骗了。
贺大树真想撕开她的假面,看到那个最真实的齐冬。而他这样想着,就这样逼近了她。
“你干吗呢?”齐冬转过身,对贺大树过分靠近的身体皱起了眉。
贺大树取走了她手里的酒放在栏杆上,手臂迅速地揽住了齐冬的腰将她拖进了怀里,“小恶魔!早就知道了程峰的心事,还一个劲地装可怜!我真想替天行道收了你!”
他都听到了?齐冬大惊。对着他压过来的身体只来得及用双手撑住他的胸,他的唇便紧紧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瞪大的眼睛与贺大树黝黑的双瞳对视着,一时间竟忘了她动弹不得还可以一口咬下去。
等到齐冬反应过来时,他的舌已撬开她的牙齿,紧紧地吮吸着她的舌。扑面而来的强烈气息几乎让齐冬窒息。
然而她用尽力气的挣扎最终只让她沁出了一层细汗。贺大树死死将她压在怀里,用手臂和身体紧紧圈住了她,他的舌尖一味地在她敏感的口腔上腭缠绵游走。齐冬哪里是他的对手,嘴里传来的酥痒抽空了她的力气,她双腿一软便靠在了栏杆上。
她努力集中的精神完全不能抵抗贺大树的侵袭,她甚至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发出的低低的呻吟声。露台上还有其他人否?如果被人看到她该怎么办?齐冬的眼里渐渐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贺大树渐起的情欲被她的眼神瞬间扑灭。他将齐冬的头摁在了怀里,微微喘着气,抱紧了她喃喃说道:“我一见你就控制不住自己。齐冬,你真漂亮。”
这个淫贼!齐冬满腹憋屈,恨得用脚狠狠地一下又一下踢他的小腿,像只受伤的兽咆哮低吼道:“我踹死你丫的!你放手!”
她的声音被堵在贺大树胸口,头顶传来他固执的声音,“你冷静下来和我说话我就松手。”
额头青筋直跳,血直冲进脑袋,齐冬气得阵阵眩晕。她突然想起了顾磊,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还会这样受别的男人欺负吗?她挣不开贺大树的怀抱,酸胀的气息直冲进眼底,她崩溃般地哭了起来。
贺大树松开了手臂,震惊地看着齐冬靠着栏杆压抑着哭声边喘气边啜泣。他迟疑地伸出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
齐冬一巴掌挥开,双手在脸上迅速得抹拭着,抬头时吸着鼻子凶狠无比地对他说:“想找漂亮女人花钱就可以。你再敢碰我,我就阉了你!”
如果他这样放她跑开,他就是猪脑子。贺大树脑中飞快跳出这句话来,人已拦在齐冬面前,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你如果真想找个男人嫁了,我娶你。”
齐冬的脚在他面前移动,轻巧地移开,裙角闪动,消失。
隔了良久,贺大树才抬起头来。夜风中的花园静谧无声,宴会厅里的音乐像风一样轻。他的舌在嘴唇上舔了舔,唇微扬,“我喜欢你的味道,齐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