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碗滚烫的鱼片粥喝下去,热气自胃里升腾而起,齐冬只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贺大树忍不住微笑着将自己面前的粥推了过去,“再喝一碗?”

齐冬摇了摇头,“谢谢。”

下一刻,贺大树又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吃饱喝足回过神来的齐冬又恢复了那该死的精明劲儿。她交叉着双手抬着下巴,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被她足足盯了一分钟之后,贺大树清了清喉咙,戏谑地问道:“怎么?才发现我长得帅?”

齐冬咧开嘴笑了。她收起了先前的姿式,身体往后仰去,靠在椅子靠背上,胳膊交叉抱着,下巴微微上扬,“贺大树,你以为剥光了我扔上床摆副亲密造型就可以哄着我答应嫁给你?你当我是看烈女传长大的呀?当然,你肯对我用心思,至少有诚意,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但话得说清楚,我一直认为婚姻是……”

“齐冬,你在害怕什么?”贺大树突然打断了她。

齐冬迅速地反问他:“我会害怕什么?”

贺大树目不转睛地望着齐冬,漫不经心道:“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是不能伪装自己的肢体语言的。比如这种环抱胳膊的模样,通常表示你正处于防御状态。”

齐冬心头微跳,松开手端起了茶,浅啜一口。

贺大树紧接着又说:“喝口茶也好,免得你紧张起来手没地方放。”

齐冬恼火地看着他,瞬息间便又露出了笑容,“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我又不是非你不嫁,我为什么要紧张?”

贺大树嗤笑,“你反复强调婚姻里可以没有爱情,只需要经营。难道你是害怕爱上我?还是害怕爱上除了你心里那个男人之外的任何人?”

他突然对齐冬心里念念不忘的男人生出了强烈的好奇。齐冬在那个男人面前会是什么模样?他脑子里飘过齐冬醉酒后的喃喃细语,贺大树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胸腔里掠过,他猝不及防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化解掉了那股子不适。

他有些怀念清晨看到的齐冬。迷糊的,震惊的,还没找回那股子防备和精明劲儿。耳边传来一丝声响,齐冬将茶杯搁下,杯子和玻璃台面碰撞发出些许颤音。齐冬又换上了平静的面容。这种平静让贺大树瞬间有一种和齐冬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感,他顿时后悔,心头又涌出一股莫名的邪火,这邪火不知道是气自己的小心翼翼,还是气齐冬油盐不进。

齐冬扬开一抹疏离的浅笑,“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不相信爱情能够天长地久,而你,显然仍相信并浪漫着。我不能保证我将来会爱上你,如果你想爱得轰轰烈烈再结婚,很显然,我并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齐冬说完,朝贺大树伸手,“我的车钥匙呢?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那双美丽的眼眸深处藏着令贺大树心动的忧伤,可齐冬的客气更让贺大树难受,他心头的火瞬间直冲上头顶。这女人的心理究竟有多扭曲?可自己又为何这样在意?贺大树掏出钥匙啪的一声拍进了齐冬的手心。

齐冬被拍得有点疼。她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来,然后没事人似的拿起钥匙打算离开。

贺大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齐冬的手腕。

齐冬惊诧地挑眉看他。

贺大树没有放开她。直到此时,贺大树才明白,自己有多在意她。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赢了,齐冬。”

她赢了?贺大树在她明确表示可能不会爱上他的情况下,仍不愿意放弃?齐冬震惊。她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以他的条件,他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可这年头,只要有钱,最不缺美女投怀送抱。她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紧张和惊恐,在贺大树无比认真的眼神下她觉得很狼狈。

齐冬不知所措地转开头,“对不起。”

尽管齐冬竭力想掩饰住她的慌乱与羞涩,贺大树对此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不得不露出夸张的笑容,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我也正被人逼婚呢。咱俩都熟成这样了,不如就凑和着过吧!熟人好办事,总比我随便去大街上捞一个强吧?再说了,我的条件也不是很差吧?长得还算过得去吧?嫁谁不是嫁呀?嫁我也不错是吧?”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唠叨的背后却是生怕她绝然离去的小心翼翼,齐冬蓦然就有些感动。齐冬松懈下来,低着头不肯看贺大树,也不再挣扎。

贺大树终于松了口气。

走出早餐店,贺大树又牵住了她。见齐冬没吭声,这才睨着她嘟囔道:“这地方求婚太没情调了。”

齐冬终于没忍住笑,“你是怕我闹腾起来,丢了你贺大少的面子是吧?”

见她肯开玩笑,贺大树心中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微微的恼怒。他实在不能肯定齐冬什么时候又会生出离开的想法。他瞧着齐冬美丽的脸,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贺大树下定了决心,他将齐冬猛地拉进了怀里,也不顾两人正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紧紧抱住了她。

齐冬推搡了几下没推动,只得靠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传来阵阵有力的心跳,她轻轻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

头顶传来贺大树极轻的声音,“齐冬,帮帮忙,别再去相亲了。”

齐冬呆了呆,没有回答。

贺大树胳膊紧了紧,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松开了手。

他握住齐冬的手,也不看她,径直拉着她上车,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回家拿户口去民政局登记!”

齐冬瞠目结舌,“贺大树!”

贺大树满面笑容,固执如孩子,“天天说爱不爱的,我听厌了。你不是说只要经营得好,也一样会幸福的吗?那咱们结婚吧!”

齐冬张了张嘴。各种念头潮水般涌进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在说什么?

“我们还不了解……”齐冬被他拉上车,愣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

贺大树下定了决心。齐冬要结婚,不谈爱情,那就先结婚。人是他的了,他不信就挖不出她的心来。他掏出钱包扔给齐冬,“我身份证驾驶证都在里面,现在回家拿户口本,身份绝对真实。”

齐冬哭笑不得,“你明知我说的并不是这些。”

贺大树便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养得起老婆。”

齐冬还能说什么?她苦笑道:“你别闹了行不行?又不是小孩子了。”

贺大树偏过头看她,“我没开玩笑。齐冬,你想找个合适的人嫁了,我条件又不是不合适。我知道你哪怕不爱我,但只要你嫁给我,你就会对我好。与其随便嫁个男人,还不如嫁给我,至少我喜欢你,会心疼你。”

也许齐青说得对,哪怕她不想爱了,自私一点,找个肯心疼自己的也好。齐冬脑子里反复地响着齐青的话,心一横便由得贺大树折腾。

直到两小时后,手里被塞进一本结婚证,齐冬才像屁股被火烫着了似的惊跳回神,张口说道:“我要回家!”

贺大树毫不犹豫,“我送你。”

齐冬撇嘴说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送你回家。”贺大树坚持。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齐冬耷拉下肩膀投降,“好吧。”

一路上齐冬紧抿着嘴不说话,手里死死捏着结婚证。贺大树也不吭声,眉梢眼底全带着笑意。送齐冬上楼,他自觉地没有进屋,站在门口。

可是他站在门口却分明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笑嘻嘻地望着齐冬。

那笑容让齐冬实在硬不下心肠将他关在门外。她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无奈地说:“我想静一静,可以不?”

贺大树立马点头,“我不吵你。”

齐冬转身进了卧室,轻轻掩上了卧室的门。

贺大树深深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房门,自来熟地泡了杯茶,开了电脑。

门外什么声响都没有。齐冬坐在床上盯着结婚证,怎么看怎么不相信自己就结婚了。她把结婚证往旁边一扔,睡觉。

可令齐冬奇怪的是,她居然一个梦都没有做。没有梦到顾磊,没有梦到妈妈。醒来如果不是看到那本结婚证,她甚至想不起几小时前自己做了件多么疯狂的事情。

齐冬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趿着拖鞋打开了卧室门。

贺大树正在处理邮件。他很认真,没有听到齐冬起床的声响,屋里只有清脆单调的手指敲打键盘声,齐冬看到他扭动了一下脖子,又继续敲着键盘。

齐冬倚着门默默地看着他,心想,我要和这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了。她有些茫然,虽然她一直认为,只要共同努力经营,没有爱情的婚姻也可以很幸福。但登记结婚了,她仍不知道怎么和贺大树相处。她和他,毕竟还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啊。

齐冬轻轻吐了口气。

贺大树听到声响蓦然回过头,极自然地笑道:“你可真能睡,睡好了?”

齐冬点了点头。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贺大树没有多言,回转身继续处理邮件。不过十分钟,他便关了界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明天可以度蜜月去了!你想去哪儿?”

齐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大树瞧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你很紧张?”

齐冬不自在地躲着他的眼神,避重就轻地说道:“我爸妈过世得早,我只有齐青一个妹妹,这事总要让她知道的。”

原来她也没有父母,这是齐冬自我保护意识太强的原因吗?贺大树心里生出一丝异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让她不开心,便故意调侃她:“我以为你是紧张蜜月要和我圆房的事!”

齐冬被他戳穿心事,也懒得掩饰,颇有些后悔地说:“我连你家几口人都不知道!我觉得还是太草率,。都不知道哪根筋抽了……”

“闪婚带来的问题很多。”贺大树调侃道,“不过,人们都说结婚才是了解对方的开始。咱俩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你慢慢了解。”

齐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是我一点点结婚的感觉都没有。”她想到了齐青,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我妹妹解释。”

贺大树语气轻松,“齐青那儿我去说。至于结婚的感觉嘛,相信我,领了结婚证马上就有婚后感觉的人并不多。”

不等齐冬再思考,贺大树已经推着她进了浴室,“你现在去洗漱再换件衣裳,晚上我们边吃边聊。”

等齐冬洗完澡出来,贺大树已经不在家里了。齐冬的手机在闪,提示有短信,她边擦头发边看,“打扮漂亮点儿,我的新娘。”

齐冬看着这条短信,心里五味陈杂。

她最终还是选了条白色的蕾丝裙子。一字领露出玲珑锁骨,蕾丝织出密密的花朵镶嵌在裙摆上,低调的华丽。

手掌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花,像极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齐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她用手指描着镜中的自己,看到了眼底的犹豫和惊惶。

“怕什么呢?齐冬。嫁谁不是嫁,他不是还撺掇着大刘来和你相亲吗?”

话脱口而出,镜子里的齐冬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原来,这才是她一咬牙和贺大树闪婚的真正原因。事隔六年,顾磊的出现不再是街头惊鸿一瞥的背影,而是他要插手她的婚姻,而他的插手带给齐冬的是在原来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她是这样的恨,恨到顺水推舟纵容自己和贺大树登记结婚。

“你放心,我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的。”

齐冬几乎发誓一般吐出了这句话。是的,她会幸福的。她站在原地,那个深爱的人已经走远,她为什么不能再觅得一个同路人?她深吸一口气,细致地描了眉眼,化了淡淡的妆。她抿了抿唇,让唇色看上去更自然,脸颊上扫的胭脂成功地为自己增添了几分喜色。齐冬用手指推了推脸,挂上了笑容,“来笑笑,以后都要开开心心地过。”

镜中的齐冬笑得真的很开心。

收拾打扮好,齐冬给贺大树发了短信,“你在哪儿?”

贺大树回答得简单,“我在楼下等你。”

齐冬拿起手包下楼,便看到贺大树站在车旁。

他望见齐冬,伸开了手,“我才去买的,从里到外全换了,帅吧?”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领带,很正式的模样。

他肯用心,齐冬便毫不吝啬地夸他:“很帅!”

贺大树眼睛一亮,替她拉开了车门,乐了,“看来闪婚好啊,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夸过我!”

“你是我的人了,必须帅!”齐冬笑嘻嘻的。

贺大树打蛇顺竿上,扮出一副痛苦模样,“昨天我还是匹野马,今天就装上辔头了!”

齐冬便故意板起脸瞪他,一副管家婆的模样,“有意见?”

笑容深深融进了贺大树的眼底,他点头哈腰道:“不敢。”

有了这段小插曲,坐进车里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很融洽。齐冬默默地想,闪婚第一天,哪怕心里有再多想法,这样便是个好的开始吧。

贺大树偷眼瞄了瞄她,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齐冬没有抽回手,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贺大树突然就觉得极满足,他分开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贺大树挑的是一家生意极好的海鲜火锅店。大堂宽阔,人声鼎沸。面对面坐着,说话声音小一点都会听不太清楚。

他事先订了位,拉着齐冬穿过堂外候桌的客人,得意洋洋道:“好歹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我就瞧中它够热闹!还好提前订了位子,否则还得排队。”

齐冬本以为贺大树要找家高级餐厅吃情调。可她看了看四周,觉得这样也好,可以少说话。

“生意这么好,它的味道真心不错的。”贺大树帮齐冬夹菜,齐冬则埋头猛吃。

不一会儿,两人额头便见了汗。

齐冬穿着裙子,还没有感觉很热,贺大树却连还带着领带。西装白衬衫外加打得整齐的领带,贺大树打扮在火锅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齐冬忍不住提醒他:“你不热吗?”

贺大树往店外瞅了一眼,又给齐冬夹了一筷子菜,“我不热。”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齐冬疑惑地吃着,心想,就算登记结婚,贺大树也犯不着抽风啊?

“还饿不饿?我记得每次吃饭你都饿得不行似的。”贺大树关心地问道。

齐冬笑了笑道:“也不是饿得不行,你不知道吃东西可以少说话吗?”

贺大树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瞄上我了是不是?借猛吃来掩饰不好意思是吧?现在不用装了?”

齐冬便啐他,“是和你无话可说!别臭美了!”

贺大树笑得贼兮兮的,“我不信!”

齐冬撇撇嘴,低头喝汤,懒得理他。

这时大堂里响起麦克风的声音,“各位尊敬的顾客,今晚有一位男士带着他心爱的姑娘莅临本店,他想请所有的来宾为他做个见证。今晚,他将用最真挚的心向她求婚,让我们用掌声为他祝福吧!”

店方的服务小姐捧着一大束玫瑰走进大堂。

齐冬和别的客人一样,目光跟着那束玫瑰移动,想看看求婚的主角是谁。

“齐冬!”

“嗯?”齐冬转过头,贺大树已站在她身旁。

他看她的眼神像极了……高汤里翻滚的菜。齐冬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明悟,却又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都带着几分怯怯,“干吗?”

瞧着齐冬的小白兔模样,贺大树差点儿笑出声来。这地方虽然人多嘈杂,但架不住气氛好啊,贺大树为自己的英明选择感到十分满意。他还会从齐冬脸上看到她更多更真实的情绪吗?贺大树充满了期待。

他伸手从服务小姐手里接过玫瑰,就这样单膝跪在了齐冬面前,“嫁给我,好不好?”

掌声和尖叫声一瞬间冲进了齐冬耳中。

不是已经登记了吗?他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出?齐冬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齐冬。”贺大树认真地望着她,“我在最热闹的地方,当着大家的面向你求婚。然后我们一起去挑选中意的房子,讨论怎么装修,一起去买家具,找酒店订婚宴,拍婚纱照,买戒指,安排蜜月旅行。登记结婚没有感觉,我们就做全套,别人结婚有的,我们一样都不拉下。我会让你觉得,你真真实实地嫁给我了。”

仿佛小鸡破壳,齐冬心底有一处地方轻轻崩裂。她突然想起定下程峰之后,她是如何用心地讨他欢心,一步步引诱着程峰去喜欢自己。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肯为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求婚。

女人是感性的,再理性也架不住被人感动。齐冬接过花,默默地想,哪怕她不爱他,她也一定会做个好妻子。

见她接过花,贺大树顺势拉过她的手,将一枚戒指套进了她的手指,低声说道:“这是订婚戒指,婚戒咱俩一起去选。”

说完他站起身,神采飞扬,“谢谢大家!谢谢!”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齐冬回过神,看到贺大树已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很多客人望向自己的好奇目光。占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贺大树这种人。齐冬没好气地说道:“卖力唱大戏,大热天还穿着西服,你不热啊!”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贺大树笑咪咪地脱掉西服,解了领带,挽起衬衫衣袖,松了口气说:“总算舒服了。”

“谁心疼你啦?”齐冬白他一眼。

贺大树笑而不语。那目光仿佛在揶揄齐冬,别再做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了。

“齐冬!”齐青蓦然冒出的尖声高叫吓得齐冬差点扔掉手里的筷子。

齐冬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哭花了脸的齐青和一脸坏笑的马天明出现在齐冬眼前。

“你们……怎么来了?”话问出口,齐冬便已明白,定然是贺大树把他们招来的。

齐青抱起花,坐在齐冬身边,把头往她肩头一靠,吸着鼻子说:“我们早就来了,就等着他向你求婚呢。齐冬,我好高兴!呜……”

马天明坐在贺大树旁边,好气又好笑地抽了纸巾给齐青,“别哭了。”

齐青接过纸巾擦完眼泪,盯着贺大树直赞:“姐夫,你太帅了!你们什么结婚呀?”

贺大树笑道:“结婚是大事,有一堆事要做,急不来的。你说是吧,齐冬?”

齐冬一怔,贺大树显然没有将今天他俩闪婚的事告诉齐青。她望进贺大树含笑的眼睛里,不知怎的,自己竟也有几分期待结婚了。

而马天明眼里分明带着别的情绪,他慢吞吞地提议道:“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没酒可不行。贺大树,你要做我的妹夫,怎么也得过我这关。”

喝酒肯定是免不了的,贺大树也没想着不喝。但他总觉得马天明话里有话,整个一副两人之间不喝趴下一个决不罢休的模样。不知怎的,贺大树忽然想起了和齐冬相亲的大刘曾说过的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马天明,半天玩笑道:“看来要娶齐冬不容易啊。你能不能告诉我,还要过几道酒关?”

齐冬心知肚明马天明这样至少有一半心思是因为顾磊,顿觉火大。她心想好歹你是我的妹夫,这不是胳膊往外拐吗?想着顾磊伙同马天明让大刘和自己相亲的事,齐冬狠狠地瞪了马天明一眼,手却在下面悄悄掐了掐齐青。

都说双生姐妹心意相通,齐青也觉得今天更适合让贺大树和齐冬继续浪漫,便站起来拽着马天明,嗔道:“姐姐要和姐夫说情话来着,咱俩夹在中间干吗呀?你说好今晚陪我看电影的,走了啦!”

齐青一撒娇,马天明只好站起身来,笑道:“别以为我家齐冬答应你求婚,你就得逞了,我和青青这关就不好过!”

齐青冲贺大树扮了个鬼脸,“想娶我姐,不容易!”

望着他俩的背影,贺大树貌似无心地嘟囔着:“我又不和他抢齐青,马天明这么敌视我干嘛?”

齐冬笑意盈盈,“我妹夫心疼我,嫌你长得不安全呗!”

这是变相夸他帅呢!贺大树暗骂齐冬奸诈。见惯了齐冬变脸伪装,此时他却不想再追问下去,免得打破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他只得顺着齐冬的话好一阵自夸,将疑惑埋进了心里。

吃完饭,贺大树开车。

他瞅了眼一直低头玩着玫瑰的齐冬,貌似无意地问她:“今晚,回谁的家住?”

“啊?”齐冬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贺大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人是他的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吃不着?他正经道:“咱俩已经登记结婚了,总不可能住两套房生活吧?”

齐冬眼珠一转,“结婚是大事,有一堆事要做,急不来的。你说是吧?”

拿他说过的话堵他?贺大树恨得牙痒痒。他懒得再和齐冬过招,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各睡各的屋可以,各住各的房不行。你来我家住吧,在你家我只能睡沙发,我家好歹还有空房间。就这么定了,现在回你家收拾行李去。”

“好。”齐冬笑得温柔妩媚,一副听话小女人的模样。

贺大树一拳揍到了棉花上,吃惊地问:“你不反对?”

“我有那么矫情吗?你不说各睡各的屋吗?我觉得这提议不错。”齐冬干脆地答道。

贺大树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贺大树的房是三居室。一间主卧,一间客房,还有一间书房。第二次到他家,齐冬这才发现贺大树的家装修很简单,连家具都少,收拾得很整洁,就是显得冷清了点儿。厨房里除了冰箱还在发挥功能外,别的地方显然还处于待岗状态。

贺大树拎着床上用品进了客房,利落地拆封,“我平时应酬多,一个人做饭也不方便,就没开伙,都在外面吃。这是公司的房子,我只是暂时住着。”

齐冬便上前接了床单,“我来吧!”

客房里只有一个大衣柜,里面空空如也,还有一张床,别的就没有了。两人一起整理着客房,贺大树有些抱歉地说道:“本来是想让你住主卧的,但是客房没有人住过。这里简单了一点儿,委屈你了。”

可此时他脸上哪里有半分抱歉的表情,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齐冬,齐冬便明白了贺大树的意思。主卧里充斥着他的味道,他怕她还不习惯。如果她说客房简单住主卧舒服,便是在示意他自己不拒绝他的亲近,贺大树肯定立马跳起来欢呼。

齐冬决定装傻。她不动声色地往衣柜里挂着衣裳,微笑道:“没关系,总比去我那儿你只能睡沙发强。”

一次试探不成,贺大树也不气馁。人在眼皮子底下了,他总有办法让她习惯自己的身份的。他拿了两张卡给齐冬,“一张是我的存款,一张是信用卡,你瞧着差什么就买。”

齐冬犹豫。

贺大树便摆正姿态教育她,“齐冬,你这种态度是极不负责的。虽然你还没进入角色,事实上咱俩已经登记结婚了。我是男人,男人养家天经地义,你花我的钱理所当然。你不是说婚姻靠经营也会有幸福吗?如果你在钱上面要和我分清楚,这和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我也不会觉得幸福。另外,我今天请了假,大概有五天的时间。这房子是公司借我暂住的,咱俩也总不能跟租房合伙人似的这样过日子。我们去买房,重新布置新家,好吗?”

齐冬在贺大树炯炯的目光和振振有辞的教育中败下阵来。她接过卡,半开玩笑地扬着手里的卡问道:“攒了多少老婆本哪?”

贺大树心里暗暗得意,用齐冬的话对付她果然比什么都强。这妮子满脑袋把结婚当合同处理,好在只要你能占着理,她就不会胡搅蛮缠。

直到今天贺大树总算摸到了一点儿对付齐冬的门道。齐冬压根就是属蜗牛的,轻轻一触就会毫不留情地缩回壳里。要让她再次大胆地出壳溜弯,就得让她感觉到环境安全没危险。而且贺大树瞧准了,齐冬吃软不吃硬。如果硬来,她会扛着蜗牛壳对抗到底。

下定决心后,贺大树打出了悲情牌。他上前握住齐冬的手,拉着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认真地说道:“齐冬,说起来咱俩互相真不太了解。我早告诉过你,我十六岁就进了工厂上班,后来我又在部队当了五年兵。部队转业后,我去了战友开的装修公司。我并不是含着金勺子出身的富二代,我的钱也不是很多,但是我养老婆还是没问题的。”

齐冬心里也对贺大树的身世充满了好奇。一个当了五年兵,又在装修公司做了三年的人,怎么会一步登天直接当上禾木集团装饰建材公司的老总呢?她没有打断贺大树的话,只静静地等着他坦白下去。

贺大树叹了口气,“其实贺昌元是我的亲生父亲。只是我不是他的私生子,我是他和他抛弃的糟糠之妻生的儿子。”

齐冬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

贺大树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我父亲发达了,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和我妈离了婚,我便不认他了。他离开老家十来年,也从来没问起过我,所以外界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我妈过世前的遗愿是让我去找他,她临死都在念叨,要我去分老头的财产,说不能便宜了我父亲另娶的二房和我的弟妹们。老头可能是内疚吧,我一上门他听说我在装修公司干过,就让我当上了禾木装饰公司的总经理,我也没客气。车是他给我买的,他许诺说我结婚买房的钱他报销。”

齐冬又哦了一声。

难道这样也不足以让她同情自己?贺大树有些沮丧,“你就哦两声,完了?”

齐冬眨巴着眼道:“那你希望我说什么?”

贺大树语塞,郁闷地扭过头道:“你应该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支持我去争家产!顺便安慰一下我这个苦命的农村娃。”

齐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那些没地方拔毛,大学毕业硕士毕业还在苦哈哈地当房奴的人怎么办啊?禾木集团财大气粗,你拔根毛都够了。车房老婆你都有了,你苦什么?”

齐冬一席话说得贺大树也忍俊不禁,他睨着齐冬说:“老婆不该心疼老公吗?你好歹对我的坎坷经历唏嘘下呗!”

齐冬白了他一眼道:“所以你登记结婚都不用和你父亲交待一声的?”

“怎么不交待?我买房还要找他报销呢。你也别说我没骨气,想当年他在村里办厂,我老妈贴上了所有私房钱,跟着他起早贪黑卖命地干。结果赚到钱了他就嫌我妈土气,嫌我妈人老珠黄。我妈气得一病不起,为了看病把他留下的分手费都花完了。那时候我真有骨气,家里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也没找过他,我十六岁就辍学去了工厂上班,人还没有机器高,胳膊还没扳手粗,但硬是坚持下来了。现在我花他的钱,就当是替我妈花了。”贺大树说到这里,才是真正地伤心,他不由抿紧了嘴。

齐冬嘴里不说,一颗心早已被贺大树的身世说的软了。她不禁想起父亲早逝后,母亲拖着她和齐青清贫过日子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

贺大树敏锐地感觉到了齐冬的怜惜,要是把这个机会放过了,他会扇自己嘴巴骂自个儿白唱戏了。他便顺势把脑袋靠在了齐冬肩上,“现在有老婆疼我,真好!”

前一刻还在苦大仇深的,瞬间便借机粘上来,齐冬哪里不清楚贺大树的心思。她用力推开他,站起身笑盈盈地说道:“别来这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洗漱睡觉去了。”

贺大树也不勉强,靠在沙发上直叹气,“齐冬,你真是软硬不吃啊?”

齐冬嫣然一笑,“恭喜你,猜对了!”

她哼着歌进了房间。

贺大树轻轻磨着牙,“人已经是我的了,我还怕吃不着?笑话!”

这一晚齐冬没睡好。黑暗中呼吸着陌生的房间里的陌生空气,她睡不踏实。

她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凸起的石头硌着她,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她想起贺大树求婚那一幕,心好像也不再是冰凉一片。

肯用心,就是不错的开始。

只要相互都肯用心,再冷,也会捂出一丝暖意来。

窗外的天空隐隐发白,齐冬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想,这样继续下去,她一定可以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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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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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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