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要我媳妇儿喜欢我就行。

第十二章 只要我媳妇儿喜欢我就行。

【次日邵寂言再去颜府,如玉果真守诺,在后廊那儿冒了个头。邵寂言心中欢喜,知道这说明如玉不管有没有想起往事,至少现在心里是有他的。之后的日子,邵寂言愈发来得勤了,大清早骑马来请个早,随后赶回县城办公,待下午从衙门里出来便又直奔溪水村颜家。

对于邵寂言的日日探访,颜老爷初时颇为不满,被颜夫人顶了几次之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却和颜夫人约法三章:不许引他进屋;不许他靠近如玉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许随便应承他什么。颜夫人虽然不太乐意,可终归不敢违了相公的意思。

碍于颜老爷之威,如玉也一直不敢靠近他。一开始,她只是假装路过似的在后廊与他匆匆打个照面,后来胆子大了,她便搬了小凳子坐到挨着后院的一间小室内绣花,微微开着窗子,能隐隐听到他和她娘的对话,听他讲他们过去的故事,又或是近来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儿。

邵寂言看着映在窗子上的如玉的影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有时他会借口腿酸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几步,寻个合适的角度,便可透过敞开的窗缝望见如玉。每每她总是脸上一红,羞涩地低了头。这个时候,颜夫人总是假装望向别处,甚或寻个借口回屋去,搁下二人隔窗相望。有两次,邵寂言想趁机走到窗前跟她说几句情话,可如玉念着爹爹的警告,根本不敢理他,他再要多说,她便羞答答地起身走了。如此,邵寂言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站在远处眉目传情。

邵寂言每次来,都会带些蜜饯果子,说是送给颜夫人的。颜夫人笑盈盈地收了,到了晚上,这些吃食无一例外地都进了如玉的肚子。有时如玉会故意留几个,白天若邵寂言从窗口那儿望她,她便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然后又害羞地扭过身去。邵寂言欢喜,第二日必会给颜夫人送来更多美味的糕点小吃。

起初,邵寂言对日日能见到如玉感到欢欣鼓舞,看到如玉吃他带去的点心又或是对着他羞涩地一笑,他心里就觉得再满足不过了。可日子长了,他却受不住,尤其两人从前蜜里调油似的睡在一个被窝里亲热,这会儿只能远远地看着,别说摸摸小手了,连话都不敢说,勾得他心里痒痒地难受。

邵寂言想着这样到底不是长远之计,尤其他这边障碍重重,程志远那儿却每每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虽然人家每次都很仗义地给如玉传话,可情敌的嗅觉是最灵敏,他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这程志远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没娶亲,他某次与程志远喝酒套了他的话,据说人家是立了誓的,说是一日不给妹子找到好人家,他自己就一日不娶亲。邵寂言听了,当时差点儿没掀了桌子,心道:你这不是恋着你表妹是什么!当然了,这话他没敢说,他可没有傻到给程志远提醒的地步,他只是拍着程志远的肩膀,不住地夸他是个疼妹子的好哥哥,真是比亲哥哥还要亲!

有了程志远这么一个潜在的情敌,邵寂言就更不踏实了。尤其看颜老爷格外疼这个外甥。据程志远自己说,他自小没了爹,他这姨夫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若非他娘还康健,真是得把他领进家里当亲儿子养了。邵寂言害怕,只怕颜老爷哪天脑子一热,儿子收不成,改收女婿了。他敢肯定,但凡颜老爷有这个意思,程志远是绝无二话的。

邵寂言日日琢磨这事儿,人家程志远虽仍若往日那样光明磊落,但他自己却越想越怕,只觉这事儿实在不宜再拖。

他原只想耐心地诱导如玉,等她把往事全都记起来,岳父大人便知他没有说谎,也能理解他当日的鲁莽造次之举。如玉再跟父亲撒个娇,岳母大人从旁美言几句,岳父大人便能松了口成全他俩的好事。可事到如今,他决定改变个策略,不管如玉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先把岳父大人那关攻克了,反正如玉现在心里有他,等将来娶进家门,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邵寂言以诉苦之名拉了程志远喝酒,一坛子酒下去,程志远大咧咧地开了口,勾肩搭背地道:“其实我也奇了怪了,我姨夫怎的就看不上你?按说他最喜欢你这样的读书人了,他自己就是个书生不是?前两年也有不少登门提亲的,他都嫌弃人家肚子里没墨水都给拒了。听我姨妈那意思,似是非要找个跟他一样的……我看着你不就跟他一样吗……”他说着又喝了一碗酒,道,“我跟你说啊……我姨妈还跟我说,我姨夫年轻时候和你倒挺像的,都是白面书生……能说会道的……”

邵寂言心道:那却奇了,倘真如此,那岳父大人应该更喜欢他才是啊。他蹙眉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儿不如他的意,难道真是为了那日自己的一时造次?可都这么多日子了,他也解释了好几次,也不是没有诚心诚意地道歉,他怎的只抓了这把柄不放?

邵寂言想不通,郁闷得也换了大碗,一饮而尽后脑袋有些发晕,略带醉意地道:“难道是因为我中了探花,他没中?”他是见过不少这样的老先生,考了一辈子的科举也是个秀才,冥顽不灵看谁都不顺眼,可他想了想,又摇头道,“岳父大人选的那住处清幽得很,言谈举止一看便是个心境开阔的……哪儿能这般小肚鸡肠……”

程志远嗤笑一声,道:“你当只你考得中探花吗?我告诉你,我姨夫那学问一点儿不差!要不是当年跟我外公立了誓,这会儿早当上大官了!”他见邵寂言一脸好奇,便道,“这个我是听我娘说的。我姨夫原不是安平人,说是早年家里人死光了,身无分文来安平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也没了,盘缠全无,姨夫只好在县城支了个小摊子靠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后来不知怎的认识我姨妈了……然后吧……反正你知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能说……我姨夫又俊,我姨妈就被他哄得非君不嫁了……”

邵寂言眉毛一扬,对岳父岳母的故事生了兴趣,急忙问道:“那后来呢?”

程志远道:“后来他就跟我外公提亲了呗,那会儿,我姨夫已经是秀才了,除了穷些,按说也是个好归宿。偏生我外公这人特别讨厌书生,觉得书生都是油嘴滑舌、专骗大姑娘的,还说戏文里的书生全是负心汉,我姨夫又有学问,将来考了举人必然抛弃糟糠……我姨夫为了我姨妈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好话说尽,我外公就是不同意。”

邵寂言感同身受,原来岳父大人也曾被他的岳父大人为难啊……真是天下岳父一般倔!再又想,难道是因为岳父大人年轻时被自己的老丈人为难苦了,这会儿在他身上往回找补呢?

邵寂言想了想,问道:“那你姨夫最后怎么求得岳父同意的啊?”

程志远没立时回答,又喝了一大碗酒,忽然暧昧地笑了,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邵寂言跟前,醉醺醺地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外传……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邵寂言来了精神,瞪大了眼睛,准备听他岳父大人讨老丈人欢心的秘笈,以便效仿。

程志远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是趴在了邵寂言耳边上,悄声道:“据说是……捉奸在床了……”

“啊?”邵寂言惊得大叫一声,往后一歪身,难以置信地瞪着程志远。

程志远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晃晃悠悠地道:“嘘……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这也是听说的……别跟别人说啊……”

邵寂言茫然地点头,惊得一身冷汗。想着岳父大人当日义正词严地骂他无礼放肆的光景,实在难以想象岳父大人自己被如玉外公捉奸在床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邵寂言愣了会神,忽又觉得不平委屈起来,心下哭道:岳父大人啊!我只是亲个嘴而已,您都被捉奸在床了,应该更能理解我才对啊……难道您也非得等到捉奸在床?他叹了口气,又歪头琢磨,也许岳父大人当日被外公他老人家拿棍棒打得疼了,这会儿憋着劲儿想打我呢?

邵寂言端起酒碗,认真地思考要不要也来这么一出,豁出去挨打了……

邵寂言一心想问清颜老爷到底不中意他哪点,他去问颜夫人。颜夫人说这世上哪儿有没毛病的人,纵是我家如玉也未必处处是好,不是他看不上你,是舍不得闺女罢了,纵是皇帝来请如玉做皇后娘娘,他也能挑出一百个不是来。

邵寂言又问那当如何,颜夫人笑说等着呗,他其实最是讲理的,不过是倔脾气上来罢了,等那倔劲儿过去就好了。

邵寂言知道颜夫人和颜老爷过了一辈子,最了解他的脾气,依着她的话做,准没错。可他等不了,多等一日,他都觉得挠心挠肺,只怕再等下去,自己真忍不住做出什么事儿来。不过颜夫人的话倒是给他提了醒。可不是嘛,颜老爷当爹的自然瞅着如玉万般的好,凭空冒出来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说要把他闺女娶走,他心里自是过不去。

邵寂言又想起了如玉的外公,只想如玉的娘在如玉外公眼中必也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外公本来就对身为书生的颜老爷百般看不上,若是知道他拐带轻薄了自家闺女,莫说认他做女婿,只怕连命都不能饶的。可见“捉奸在床”之事虽未必不实,但绝非外公他老人家认下颜老爷这个女婿的原因。

邵寂言静心想了想,又去问程志远,只说总听他念叨颜老爷当年如何弃了前程,却也没说个缘故。程志远把事情与邵寂言细讲。原是颜老爷当年与岳父立了誓,这辈子都不考恩科,不离开安平县,守着媳妇儿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邵寂言听了有些发怔,他自己是读书人,自捧起书本那日便头悬梁、锥刺骨,吃得千般苦头,可不就是奔着考取功名去的?颜老爷中过秀才,可见也并非生来便是超脱之人,心中定也存了宏图大志。放弃考取功名,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邵寂言清楚,那意味着做人的目标一下子没了,十几二十年的刻苦全化泡影,一切重新开始。

这样的事儿他曾经历过,但是他至少中了举人,中了探花,在名利场上走了一遭,有了那一番令他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经历之后,他才看明看透。而颜老爷当年只是个秀才,前面还有一大段好风光等着他,他却心甘情愿为颜夫人弃了前程,安心待在这小地方一辈子,可见他比自己心境高,心胸阔,亦可见他的真心。

若说他之前对颜老爷生了一些怨言,这会儿却全是敬佩与惭愧,同时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清晨,邵寂言整了衣冠去了溪水村。这一次,他两手空空,什么礼物也没准备,也没像平日那样轻车熟路地直奔后门,而是郑重地敲了正门。

颜老爷听说邵寂言在门口求见,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会儿,便让下人给他开门。邵寂言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颜老爷和颜夫人行了礼,说有些话想跟颜老爷讲。

颜老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言语,起身把他带到书房单独说话。尽管如此,颜老爷并未给邵寂言任何的机会,甫一开口便道:“大人有话请讲,但若涉及小女,便恕颜某失陪。”

邵寂言没解释,只平静地将他与如玉的往事又讲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故意掩饰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伤害如玉的错事,他讲了自己攀交沈墨轩,觊觎沈小姐,揭发科考舞弊,以及后来让如玉违背意愿侵占王小姐的肉身……

听着这桩桩件件,原本就冷着脸的颜老爷脸色愈发难看了……

一个时辰后,如玉的闺房。

颜夫人坐在窗口,一边向外望一边嘀咕:“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提个亲嘛,哪儿有那么多话说……”

如玉背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紧张得把手中的帕子搅成了一个小团儿,却只假作随意地道:“怎的就是提亲了……也许……只是和爹聊天呢……”

颜夫人望着她温柔地笑了,叹道:“大姑娘了,想嫁人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跑着要糖吃了,是我和你爹舍不得你,把你耽搁了……”

如玉忙转过身道:“才不是呢,我想陪着爹和娘。”

颜夫人笑道:“哪儿有一辈子陪着爹娘不嫁人的?娘知道你孝顺,你要真是怕娘孤单,成亲后就紧着给娘生个外孙抱抱,娘就乐了。”

如玉红了脸,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忽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夫人喜道:“出来了。”一边说一边推门出去。

如玉也跟着站了起来,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儿往外张望,只见院中邵寂言满面喜色,一边行礼一边唤了一声“岳母大人”。

如玉闻言,一颗心扑通扑通蹦到了嗓子眼,只感觉整个人似是飞了起来,忽悠悠的碰不着地。她说不清这滋味算不算得欢喜,只觉脸上烧得厉害。外面母亲和邵寂言还在说话,可她这会儿却似只听得到自己扑扑的心跳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不一会儿,见母亲笑着往她这儿瞅了一眼,邵寂言便奔她这屋子走了过来。

如玉慌忙跑回梳妆台前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未听见敲门声,她转头往门外望,却忽听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她一怔之下慌忙扭回头,见邵寂言正站在身侧的窗子外面唤她。

如玉脸上一臊,连忙侧过脸去。

邵寂言站在窗外望着如玉,觉得心中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了,开口道:“如玉,你爹同意了,他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如玉咬着嘴唇,羞涩地点了点头。

邵寂言凝着她痴痴笑了一会儿,上前蹭了两步,柔声道:“欢喜吗?”

如玉低着头没回应,邵寂言能清楚地看到她耳尖的红晕,以及微微弯起的嘴角。

院门口,颜夫人望着二人抿着嘴笑,未察颜老爷已走到她身后。

“不像话。”颜老爷冷不防开了口,“谁让你放他进院里的,还没成亲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颜夫人吓了一跳,转头见了相公,笑着瞪了一眼道:“应都应了,还摆个冷脸作甚?”

颜老爷道:“那也要讲些规矩礼数。”

颜夫人笑:“你当初翻墙头来看我的时候,怎么不讲规矩礼数?”

颜老爷讪讪的没应声,远远望着站在窗口对着闺女痴笑的邵寂言,却似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眯着眼哼笑了一声,拉了颜夫人的手走开了。

邵寂言终于得了颜老爷松口,兴奋得根本没法静心待着,一回去就把程志远拉出去喝酒,把心里的欢喜一股脑儿地倒给了他。

程志远跟他喝了半天,根本轮不到说话。待一坛子酒下去,他才得了说话的机会,好奇地问道:“你到底跟我姨夫说了什么了?他那么看不上你,怎么今日就同意了?”

邵寂言满面红光,笑嘻嘻地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跟我说了岳父大人当日跟外公立誓的事儿,我现在还想不明白呢。”

程志远瞪眼道:“怎的?你也立了誓了?这辈子不离开安平了?”

邵寂言仍是开怀,却也收了玩笑之意,只道:“我是说了,说哪儿也不去,就一辈子在安平做这个知县,又或是辞了这官,搬去溪水村陪着如玉给岳父岳母养老……可岳父大人没应,说各人性子不同,他自己喜欢清幽的日子,住在这安平心里畅快,我却未必能长久过这样的生活,说我若过得不顺心了,如玉跟着我也不会开心……还说若我有心,到哪儿都能待如玉好;若没这个真心,纵是一辈子拴在她身边,她也是受苦……”

程志远琢磨了一会儿,道:“看,我说的吧,我姨夫还是讲理,咱们这安平县没一个不敬佩他的!”

邵寂言道:“是,岳父大人的心胸够我学一辈子的。”

程志远歪着头道:“说到底你究竟怎么求他应的啊?只这么一句空口白话的誓言?”

“什么空口白话?我是真心的!”邵寂言道,“不过,岳父应了我的求亲,也不是因为一句誓言,其实当年外公应了岳父也未必就是为了那么一句话,他是透过这话看见岳父的真心了。岳父大人也是,他心疼闺女,自要找个真心疼如玉的人才肯把她嫁出去。他原先拒绝,不是看不上我,是还不够信任我。”

程志远道:“那你说了什么让我姨夫信你了?”

邵寂言道:“既然要让他老人家信我,自然没保留地全说了呗,好的坏的,以及曾做过对不起如玉的错事也全说了……岳父大人听了生气,可也能让他知道我这心里是怎么一步步迈过来的,让他看得到我是真的爱如玉,真的想疼她一辈子……”

程志远没接话茬,只蹙眉瞪眼道:“怎么?你还做过对不起如玉的事儿?你做什么了?”

邵寂言意识到自己酒多失言,可一想这些话对大舅哥说说倒也无妨,便又把往事与程志远说了一遍,最后道:“就是这些,我今日也跟岳父大人都说了,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我改变不了,但就因为经历了这些,才让我看清了自己,才能有我的今日,让我今后更加珍惜和如玉的感情……”

程志远凝着邵寂言,抬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

邵寂言望着他道:“你放心,我今后会对如玉好的,一辈子对她好。”

程志远拍着邵寂言的肩膀点了点头,随即忽地一拳捶在了他的肚子上。

邵寂言忽遭冷拳,还不及反应,“咣咣”又是两拳,打得他肠胃全都搅在一起似的。他捂着肚子退了两步,“哇”的一声把胃里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程志远站在原地,指着邵寂言的鼻子道:“这三拳是替如玉教训你的,以前她没娘家人撑腰才受你欺负。如今不一样了,有我这个哥哥看着,你敢对她有一点儿不好,就是这下场!”

邵寂言这辈子没挨过这样的重手,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肚子靠墙一阵猛咳,待缓过劲儿来大声骂道:“你耳朵长哪儿了!我说这些你没听明白怎的?还是你喝酒喝多了,脑子傻了!怎的听不出我对如玉的真心!”

程志远道:“你也听明白了,我这是为从前你干的那些事儿打的!怎的,你还委屈了?”

大舅哥这么一说,邵寂言无言以对了,这么算来,这三拳确是他该受的,或还打轻了些。

邵寂言靠在墙上揉了揉肚子,半晌才抬头看了程志远一眼,讪讪地道:“换个别的罚不行吗……把我打死了,你妹子是要做寡妇的……”

程志远挥了挥拳头,道:“你们读书人嘴上厉害,我说不过,只这个管用!”他说完又嘿嘿地笑了,“你放心,我手上有准儿,打死了你这县官老爷,我也得跟着赔命不是?”

邵寂言苦笑,坐回了桌边。

程志远倒了一杯酒,勾肩搭背地道:“来,喝了这杯,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邵寂言接过酒,道:“那往后不兴动手了,行吗?”

程志远笑道:“往后如玉就是你媳妇儿了,我要打你,她就得找我拼命。”

邵寂言闻言嘻嘻笑了。

知县老爷成亲,在安平县算是个天大的事,再听说娶的是溪水村颜老爷家二十多岁的小姐,这喜事又透出些奇来。知县老爷众人见过,一表人才的探花郎,当真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而颜老爷家的小姐因养在深闺,却是鲜有人知了,只知道二十二岁了还没出阁,说是头两年生了病耽搁了。世人皆道,这位颜小姐真真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

婚宴当日,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是悉数到场,士绅商贾们自然不愿错过攀交知县大人的机会,争相敬酒。程志远这娘家表哥这会儿成了主家兄弟,但凡有人抢着向邵寂言敬酒,他便帮忙挡了下来,自己先喝上三大杯,也算给足了众人面子。

一场婚宴下来,邵寂言还好,程志远却喝得烂醉如泥,待把客人一一送走,他却撒起了酒疯,拉着邵寂言不放,说不把他喝趴下就不让他入洞房!亏得一众衙役好说歹说,生拉硬拽地把他抬走,邵寂言才算是脱了身。

邵寂言入了洞房,如玉已经坐在那儿等他许久了,烛影婆娑,愈发映得她娇憨可人。邵寂言欢喜得难以言表,只觉跟做梦似的。

如玉见邵寂言带着酒气满面红光地进来,连忙起身走过去扶着他,不无羞赧地关切道:“喝多了吧,我扶你过去。”

邵寂言没应声,只管凝着如玉痴笑,由着她把自己扶到床上坐下,见她要走才回过神,忙拉了她道:“哪儿去?”

如玉道:“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免得难受。”

邵寂言把如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我一点儿没醉,纵是醉了,也是看你看得心里醉了。”

如玉红了脸,避着邵寂言几乎能把她溺死的目光,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两只手都不知怎么摆才好了,半晌方小声挤出一句:“那……我给你烧壶热水烫烫脚吧……”

邵寂言拉着她笑道:“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见哪家的洞房花烛是新娘子给新郎官洗脚的?”

如玉满面羞红地低着头,喃喃道:“那该干什么啊……”

邵寂言心里一热,觉得这是如玉欲擒故纵地撩拨他,便凑到她跟前,抬手捏了她的下巴,笑道:“娘子当真不知?”

如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脸上一阵阵发烫,想起母亲的话,往后躲了躲,羞涩地小声道:“你转过去……”

邵寂言笑道:“做什么?”

如玉捂着自己的领口,红着脸不言语。

邵寂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道:她如今尚未恢复记忆,曾经的那些亲密自然不记得,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衣裳也是难免。他便温柔地笑了笑,转过身去。

邵寂言听着如玉在他身后宽衣解带,想象着她裸着身子羞答答的模样,下意识地攥了床褥,只怕一时耐不住转身扑过去把她吓着,反而破坏了这洞房花烛的好气氛。

好半晌,如玉从身后闷闷地开口道:“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邵寂言咽了口唾沫,然待他笑盈盈地转回身却是嘴角一抽,呆住了。

在他的想象中,如玉应该是若他梦境中的一样,脱光了衣裳,只剩下肚兜半遮半掩地挂在脖子上,扭捏地欲迎还拒,满面娇羞地撩拨着他,而不是像现这样整个人捂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露出鼻子和一双大眼睛天真且无辜地望着他。

邵寂言试探着扯了扯被子,被子被她掖得很严实,根本扯不开。他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梦境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没关系,慢慢来。

如玉不晓邵寂言的心思,见他毫无动作,只望着自己发怔,似是有所了悟,急忙闭了眼道:“你脱吧,我闭着眼不偷看。”

“……”

邵寂言扯了一抹苦笑,道:“你不用闭眼,我愿意给你看。”

如玉的双颊晕开了一片绯红,更用力地闭了眼摇头。邵寂言无奈,只得自行脱了衣裳。

“好了,我脱完了。”邵寂言等了一会儿,见如玉没有睁眼的意思,便扯了扯被她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委屈地道,“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如玉仍是紧闭双眼,只微微抬身,把被子露出一条缝隙。邵寂言掀了被子钻进去,人还没躺好便急不可待地伸手摸过去。

……

邵寂言的嘴角又是一抽:“你怎么没脱?”

如玉睁了眼,望着邵寂言羞涩地道:“我脱了啊……我把衣服放床头了……”

邵寂言顺着如玉的目光望过去,果见大红色的喜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他转回头望着如玉,用手在被子下面扯着她的贴身衣物,受了欺负似的道:“这个也得脱。”

如玉羞得红了脸,蚊子似的小声道:“再脱就没了……”

邵寂言道:“你不脱光了,咱们怎么洞房?”

如玉往被子里缩了缩,眨了眨眼,迷茫地道:“洞房就必须脱光吗?”

邵寂言僵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状况。现在这个如玉似乎真的不晓男女之事,想来男女间的那些事大抵是她做妖之后偷偷学来的……

邵寂言只好问道:“成亲之前你娘没跟你说过吗?没跟你说过洞房是怎样的?”

如玉道:“说过啊,我娘跟我说了,洞房就是和相公睡在一块儿……”

邵寂言心道:看来丈母娘什么都没传授啊,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他自己来完成了。他凝视着如玉郑重其事地解释道:“洞房不单要两个人睡在一块儿,还必须把衣裳全脱光了才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单是洞房,成了亲以后,咱们睡觉谁都不许穿衣裳,必须要光着身子才行……”

如玉红了脸,扭捏了半晌,只小声道:“不穿衣裳睡觉会着凉的……”

邵寂言道:“不会,咱们俩抱在一块儿就不会着凉了……”他边说边往她身上凑了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轻声挑逗道,“还会很热呢……”

清晨,如玉睁开眼,侧头见邵寂言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便翻了个身望着他,看得痴了就悄悄凑过去亲了一口,得逞之后偷偷地笑了笑,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起身。

邵寂言一个翻身,把如玉又按回被子里,闭着眼道:“这么早起干吗,再多睡会儿。”

知道自己的偷吻被发现,如玉羞赧地吐了吐舌头,一边推他的手,一边道:“不早了,该去给公公婆婆上香的,晚了他们会以为我是个懒媳妇儿。”

邵寂言闭着眼笑了笑:“我爹娘等儿媳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一个时辰,他们在天上看着,只要咱们欢喜了,他们也就欢喜了。”

如玉又道:“那我也该起了,你要困就多睡会儿,我给你做早饭去。”

邵寂言仍不放手,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喃喃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好媳妇儿,可我这会儿只想跟你在被窝里搂着……从前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每天晚上你跟我一块儿躺下,可天亮的时候却是我自个儿一个人醒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我那会儿就只盼着有一日能和你一起睡到大天亮……如今可算遂了心愿,我再不许你跑了,你就只跟我在这儿眯着,哪儿也不许去……”

如玉听了心疼,拥着邵寂言道:“我不起了,就跟你躺着,你说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往后我全听你的……”

两个月后,邵寂言收到了京中来信,是沈墨轩寄来的,他说他终于求得了王丞相的同意,和王小姐定了亲。邵寂言为他们感到开心,立时回了一封信恭贺,同时不忘炫耀一下自己早就抱得美人归,肯定比他先当爹云云。

半个月后,从京中传来圣旨,封程川府安平县知县邵寂言之妻邵颜氏如玉为“八品诰命夫人”。邵寂言及颜家上下接了这圣旨之后完全傻掉了,只因本朝三品以上大臣的内眷才可得封诰命夫人,却从未有过什么“八品诰命”之说。

邵寂言想了想。当日,他与如玉之事宫中的太后和皇后都是知道的,或是她们从沈墨轩那儿得知他与如玉终成眷属,这才撺掇皇上封了这么个本朝独一无二的“八品诰命夫人”。

颜老爷闻言放了心,他是怕女儿女婿卷入什么朝堂是非,若只是个锦上添花的虚名倒也无所谓。颜夫人听了只是笑,说太后这身份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了,可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和村里的三姑六婆性子一样,都是好给人保媒拉纤儿。而莫名得了个封号的如玉却很迷茫,问邵寂言这“八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官儿,邵寂言笑,说是专管“八品知县老爷”的官儿。

如玉听了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道:“哎?天下所有的知县老爷都归我管?”

邵寂言大笑:“你管我一个还不满足吗?”

如玉被笑得臊了,腮帮子一鼓,道:“不许笑!皇帝老爷让我管你,往后我让你笑你才许笑!”

邵寂言又道:“诰命夫人管知县老爷,我白日在衙门里是知县,晚上脱了官服回家就不是了,所以,在家你还是要听我的。”

如玉想了想觉得有理,嘴一噘,心里埋怨这皇帝老爷给她的这官儿真是太不顶用了。

没过几日,邵寂言又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书信,这一回是凤儿和二牛,信上大部分是数落他的话,他甚至能想象到凤儿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样子。信中说他背信弃义,忘了当日立下的誓言,成亲这么久都不带如玉回去看他们。要不是听说如玉被封了八品诰命夫人,他们还蒙在鼓里呢。邵寂言很是心虚,这是他的错,他娶了媳妇儿只顾着开心,倒忘了他俩还在京中等消息。

邵寂言连忙给二位回信,如玉凑到他跟前一边给他磨墨一边叮嘱道:“你别跟他们说我失忆了行吗?他们要是知道我这会儿记不得他们了,肯定要难受的。你就跟他们说我好好的,等咱们有机会去京城,我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如玉的记忆慢慢有了恢复的迹象,有时他说些从前与她说过的话,她听着听着,就会突然问他是不是跟她说过;他曾用来教她识字的那本书,她也看着熟悉,他从上面随便说个故事,她便能抢着说出结局。还有一次,她居然喜滋滋地抱了个和她从前住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花瓶回来,说是在街上偶然见到,觉得特别好看就买下来了。

程志远成亲了,娶的是小陈记包子铺陈老板的外甥女。

说起来也是缘分,当日邵寂言和如玉成亲,程志远挡酒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几个衙役送回家。他在床上折腾了半宿怎么也睡不着,自个儿摸着黑到街上找酒喝,街上的酒馆自是都关了门,最后他不知怎的溜达到了小陈记包子铺,咚咚砸门把人家老板吵了起来。陈老板不敢得罪捕头,无奈只得半夜给他和面剁馅儿蒸包子,程志远就坐在人家铺子里一人吃了二十多个包子。

他晚上吃了喜宴,又喝了那么多的酒,这包子一撑就受不住了,哇哇连饭带酒全吐了出来。陈老板吓得够呛,连忙把他抬进屋里歇着,又叫醒了内人收拾污物。可巧陈老板的外甥女孙姑娘从乡下来舅舅家小住,心疼舅妈身子不好,便让舅妈歇着她来收拾。谁知,程志远死活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只顾着说开心话了,待他迷迷瞪瞪地睡过去,天也亮了。

第二日,程志远酒醒跟人家陈老板赔了半天礼,又听说这孙姑娘因身有残疾,十九岁了还没出阁,心道:这回坏了人家姑娘名节,可不更不好找婆家了吗?他心中不忍,又生了同情之心,脑袋一热便拍胸脯保证一定负责。可他请了媒婆去孙姑娘家提亲却被拒了回来,说是人家姑娘死活不乐意。

他原对孙姑娘没甚特别的感觉,可这一被拒绝,手底下的衙役们少不了拿他打趣。他面子上挂不住,便跑去孙姑娘家想问问自己到底哪儿不好。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没想一来二去还真就对这孙姑娘动了心,把人家放心上了。只苦于人家姑娘对他一直没甚心思,为此他没少找邵寂言讨教。邵寂言听说程志远寻得了心上人,那可是一万个欢喜,好主意、馊主意出了一大堆,程志远一个个照着去办,也惹了不少的笑话,最后总算是得了人家姑娘的心了。

要说这孙姑娘也是个性情好、模样俊的,却因从娘胎里带了个六指来,从小就被人笑话,长到十九岁还没婆家。有好事人跟程志远面前说闲话,说你一个捕头,若有心,多少好姑娘乐意嫁给你,何必非寻个六指。程志远咧着嘴笑,说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我媳妇儿做什么长六根手指头?那是因为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玉皇大帝怕跟凡人混了,特意在她身上做的记号。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明白,我媳妇儿那是再好没有的了!

他这番话惹得众人一阵嬉笑,传到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耳中却惹得一阵艳羡,只觉这孙姑娘当真是寻到真心人了。

如玉和孙姑娘都是过了出阁的好年龄,这二人前后脚寻得了好归宿,一时间让安平县嫁闺女的风气都变了变。原先过了十七还没出阁的女子便少不得被人说闲话,自她二人之后,到十八九才嫁人亦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程志远成亲之日,邵寂言念着他当日挡酒之情,少不得多喝了几杯。他们又是主家亲戚,待送走了宾客,把新郎新娘送进了洞房,他才拉着如玉离开了程家大院。

二人走在路上,邵寂言借着酒劲儿直往如玉身上靠。如玉每每推开他,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一边提醒道:“大街上呢,让人家看见说你这知县老爷不像话。”

邵寂言道:“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人?纵是有人看见又怎么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相公喝醉了,你扶一扶也是天经地义。”说完愈发耍赖似的往她身上歪过去。

如玉捶了他两拳也便依着他,却仍是怕人撞见,寻了小道往家走。

邵寂言笑道:“你把我带这小巷子里干什么?可是意图不轨?”

如玉红着脸道:“呸呸!只有你这不正经的才有那个歪心!”

邵寂言嘻嘻地笑,想了想拉了如玉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也不容她多想,拉着便走。

如玉跟着他道:“这么晚了去哪儿啊?明日再去不成吗?”

邵寂言道:“那地方就得晚上去才行,白天就不灵了。”

如玉生了好奇之心,一路跟着他竟出了城,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野外荒草丛生,到处黑漆漆的,别提多瘆人,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怯怯地道:“来这儿干吗?咱们回家吧,这儿这么黑,也不知会不会蹿出野狼来。”

邵寂言安慰道:“咱们这地方哪儿来的狼。你放心,有我呢,纵是真有狼,我帮你挡着,让它吃我好了。”

如玉小嘴一噘,嘟囔道:“不好,那我不就变寡妇了吗……”说着更紧地搂了他的胳膊,生怕他被狼叼走似的。

邵寂言笑了笑,挽着她继续往前走,待穿过了一小片树林便到了一处开阔的草地,有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流经此处。

邵寂言很是兴奋地对如玉道:“看到了没?”

如玉迷茫地四下看了看,问道:“看什么啊?”

邵寂言有些失望,解释道:“京城郊外有个地方和这儿很像,咱们一块儿去过,说起来可算是咱们定情的地方了。”

如玉闻言,一下精神起来,四下看了看,道:“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你跟我说说,咱们当日都说什么了,怎么定的情啊?”

邵寂言拉着如玉在一棵大树边坐下,道:“咱们当日说了什么不重要,做了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如玉好奇地道:“那咱们做什么了?”

邵寂言没立时回答,只暧昧地笑了笑。如玉似嗅到了危险的小鹿,攥着胸前的衣襟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盯着眼前就要变身的大灰狼警觉地道:“你又骗我呢是不是?可是又想那个了?”

邵寂言笑道:“想是想了。不过这次真的没骗你,咱们当日就是这么定情的,咱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地方。”

“你胡说。”如玉满脸的羞臊,“我是规矩的女孩儿,才不会在这种地方那个呢。”

邵寂言道:“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如玉鼓着腮帮子道:“哼!你又不是没骗过我!我再不上你的当了!”

邵寂言讪讪笑了笑,道:“上回是我错了,这回绝对没骗你。当日,咱们就是天地为证做的夫妻。你再好好想想,后来你还哭哭啼啼地跟我赔不是,说自己不知羞地抬屁股勾引我来呢……”

“胡说胡说!”如玉满面涨红地打断他的话,“我才不会在野地里勾引人,指定是你勾引我来着!”

邵寂言嗤嗤地笑:“是了是了,是我勾引你来着,不论谁勾引谁,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今天我再勾引你一回,你就从了我呗。”说着便带着醉意地扑了过去。

如玉一下子闪开,羞道:“油嘴滑舌,我又被你绕进去了,我这回再不上你的当了。”说完站起来攥着裤子往回跑。

邵寂言扑了个空,连忙起身追过去,急道:“别跑,当心摔着了。”他这话音才落,便见如玉在前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邵寂言忙过去扶她,急道:“摔坏没有?”

如玉爬起来没答话,有点儿摔蒙了似的揉着脑袋。

邵寂言一边轻揉她的额头,一边道:“还疼不疼了?”

如玉默默坐了一会儿,才似回了神,眼泪汪汪地开口道:“都怪你……”

邵寂言自责地道:“是是,全怪我,还磕着哪儿了?”

如玉揉着膝盖,道:“这儿也疼。”

邵寂言一边把她的裤子卷起来查看,一边道:“怪我多喝了两杯就忘形了。”

如玉撇着嘴道:“你别赖在酒身上,纵没喝酒,你也是一样的。人都道我嫁了个斯文书生探花郎,只我知道自己嫁了个老色鬼、下流胚……”

邵寂言抿着嘴笑道:“斯文书生也好,下流胚也好,只要我媳妇儿喜欢我就行。”说完只低着头仔细地帮她揉了一会儿膝盖,待抬头,却见如玉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如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喜欢,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

邵寂言心里一热,抬手给她擦了眼泪,背过身道:“上来,我背你回家。”

如玉往他身上一趴,他便起身背着她往回走。

如玉趴在邵寂言背上,开口道:“寂言,等你有时间,咱们去京城看看吧。”

邵寂言道:“好,咱们可以回西柳巷住些日子,那房子我让人时常打扫着呢……还有凤儿和二牛,他们定也想你……咱们还可以去喝沈墨轩和王小姐的喜酒……还可以去郊外河边看星星,到时候,你便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嗯……”如玉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喃喃道,“还要去游湖,你答应我的,说高中之后要带我去游湖……咱们不用晚上去了,可以选一个阳光最好的白天……”

“好……”邵寂言笑着应了,走了两步忽地定住了。

“如玉……”

“嗯?”

“我没跟你说过游湖的事吧……”

……

一阵沉默过后,邵寂言感到肩膀上湿湿的。如玉吸了吸鼻子,用力拍了他的肩膀,大声道:“怎么没说过!你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啊!”

邵寂言笑。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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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只要我媳妇儿喜欢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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