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2
谢常意坐到方琦身边,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压低声音说话。态度十分熟稔、亲昵。吃东西的间隙,谢常意甚至一再将方琦放在桌上的手,握在掌心。他将她照顾得那样好,仿佛最温柔体贴的情人。
怀臻从来不知道,父亲在女人面前可以这样细致。她忽然想到母亲,她安静的母亲,为何在家里静得像个影子?
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这样吃过一顿饭?每顿饭,都是怀臻在旁边同父亲热闹地说笑,母亲静静在一旁微笑看着,仿佛她只是个旁观者。她知道这一切吗?怀臻的心忽然疼痛起来。
渐渐地,他们的对话,也飘过来一两句。
“方琦,你从来没告诉我,怀臻找了那样出色的男友!”
“哦?你喜欢吗?”
“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待人接物,言辞谈吐,都合我心意!”
“你不反对他们的婚事?”
“为什么要反对呢?你也知道,为了上次曹彻的事情,怀臻与我差点反目,再也回不到从前!”谢常意叹口气,“幸亏有了这个陆钦,不然怀臻不知道还要怪我到猴年马月。”
“是呀,幸亏有陆钦!”方琦说,“怀臻一定也会原谅你!”
“要不是当初你告诉我,曹彻屡屡性骚扰你,人品低劣,我是不会反对他和怀臻来往的。可你又偏不让怀臻知道事情的真相,白让我做了恶人!”
“绝不能让怀臻知道,如果她知道她爱的人,妄图背着她勾搭我,她不知道多伤心。你也明白女人心眼小,到时候我和她肯定不能再做朋友了!而且,你不也一直怕怀臻知道我们俩的事吗。”
“我编了这么蛮横老土的理由,害得怀臻一直误解我是个古板守旧的老怪物!”
“你哪里老?”方琦笑起来,吻了吻谢常意的手背,“陆钦也比不过你。”
在外人看来,方琦漂亮夺目,谢常意成熟儒雅,看起来也不是不般配的。
可是,他们的对白,他们的亲昵,看在怀臻与曹彻的眼里,简直如岩浆一般滚烫刺目。
怀臻狠狠望向曹彻,压低声音:“你居然骚扰方琦?”
曹彻一把捂住怀臻的嘴巴。他抓过桌上的笔和一张餐巾纸,急切地在上面快速写:我从来没有骚扰过方琦。是她编造的,我发誓!
怀臻忽然觉得有点眩晕,她闭上眼睛。一时间,她已经分不清楚,该相信身边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还是远处那个与自己情同姐妹的老友。她分不清楚,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太多突如其来的事情,令她无法思考。她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曹彻。
曹彻也望着怀臻。
这时,方琦将纸袋里的内衣,递到谢常意身边,晃了晃,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谢常意笑了,探头朝纸袋里扫了一眼,伸手轻轻捏了捏方琦的面颊,意味深长地笑了。
原来这睡衣,是为了谢常意而买。想到方琦同自己的父亲……怀臻忽然耳根烧至通红。
她只觉无比荒唐,难以置信。她多希望这是她做的一场荒谬颠倒的梦。可是,噩梦还在继续。
谢常意同方琦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餐厅。
怀臻呆坐在座位上。
“跟着他们――”曹彻站起来,一把将怀臻从座位上拉起来。
怀臻脑袋一片混乱,连肢体都麻木了,任凭曹彻拖着她离开餐厅。
谢常意同方琦开着车一前一后向方琦家驶去。曹彻开车小心翼翼跟着,怀臻始终咬着唇沉默。
曹彻知道此刻怀臻一定心乱如麻,他也保持沉默,让怀臻自己安静思考。
果然,谢常意同周方琦上了楼。
看着方琦房间窗口的灯亮起来,怀臻终于相信今天晚上她所看到的,不是一场噩梦。这噩梦真真切切发生在现实中。
“怀臻!”曹彻忍不住打破沉寂,“我想,那个人就是方琦!”
“为何?”怀臻完全无法正常思考问题。
“因为,我从来没有骚扰过方琦!她为何这样对你父亲说?因为她要让我们分离!因为她要让你伤心!”
“她为何要让我伤心?”
“这个,你要问你的老朋友本人!”曹彻握住怀臻的手,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可是,我为何要相信你?”怀臻忽然歇斯底里,“也许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恨我离开了你,你恨我父亲分开了我们,恨方琦拆穿了你!你安排了一切,报复我们所有人,然后嫁祸方琦,你又带我来看我父亲同方琦私会,你想让我伤心!”
“啪――”重重的耳光打在怀臻面颊上。
“怀臻,你疯了!你冷静点,动动你的脑子!”曹彻用力摇晃怀臻肩膀。
火辣辣的疼痛,让怀臻一下蒙了。她呆呆看着曹彻。曹彻的目光澄明真诚。
“怀臻,方琦明知道陆钦已经消失了,可她还在怂恿你父亲接纳他,是什么意思?你仔细想想!还有,我对你如何,难道你自己的心不能辨别吗?”
怀臻摇摇头:“我的心?我的心也会被人蒙蔽。我曾经也以为他是真的爱我,他连命都不要了,却原来只是演戏!”
“怀臻,我同你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了解我?”曹彻沉静地看着怀臻。
怀臻望着他,他的目光坚定,毫不退缩。若心中有鬼,不会有这样坦荡磊落的目光。她一向知道曹彻为人,可是,她也一向知道方琦的为人,又怎么样?方琦一样背着她,同她的父亲来往。
“怀臻,现在不是我有事情瞒着你,是方琦瞒着你,你难道还不肯面对现实?”
怀臻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可是方琦,方琦一向待她情深义重。即便她同他父亲在一起,也不能咬定就是她导演了一切。她重新睁开眼睛:“我谁也不相信,我要亲自去问方琦。我立即上去问她。”
“她怎么可能承认?”曹彻着急起来,“换了是我,我也不会承认。何况你这样鲁莽,一定什么也问不出来!”
怀臻吸一口气:“可是,今天我一定要问清楚!”
“好!”曹彻说,“我陪你去问。但是你得听我的,由我来提问,你什么都不要说,事情的真相,我一定帮你问出来!我要让她亲口承认!”
怀臻看着曹彻,过了片刻,她点点头:“好!”方琦家,怀臻不知来过多少次,闭着眼睛,她也能摸到。可是这一次,上楼的时候,她只觉得两腿绵软无力,不断打战,需要曹彻搀扶着,才能上去。
她鼓足勇气敲门,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自己心上。
可是,方琦并不打算开门。房间里不知多么旖旎香艳,她当然不肯开门,让人破坏好事。
想到由自己引狼入室,想到母亲一个人独守空荡荡的大屋,怀臻顿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怒火中烧,大力敲门:“方琦,你出来,出来!”房间里还是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方琦,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家。爸,你开门,开门!谢常意,我知道你在里面!”怀臻大声喊,门被她噼噼啪啪一阵乱拍,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爸,如果你现在不开门,我永远不再是你的女儿!”怀臻越喊越大声。房间里依旧沉默。
“你们再不开门,我就马上报警,连媒体记者也一起叫过来……”怀臻破釜沉舟狠声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房里的人如何艰难博弈,门终于在黑暗中漏出一缝光。
怀臻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力将门撞开。
方琦不料怀臻有此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谢常意自身后及时撑住她。曹彻立即闪身进门,“啪”地用力关上了门。
怀臻心痛如焚:“爸,你为何会在这里?”
谢常意有些不敢看怀臻的眼睛,他将目光移到别处,却仍然故意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来探访方琦,我只是想问问他关于陆钦的事情,你知道,我一向关心你!”
“哦?”怀臻看着父亲,她没想到事情到这般田地,他居然还同她撒这样漏洞百出的谎。
她移开目光,看向方琦凌乱的床单,忍不住冷笑。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陌生到她竟从来不曾真正认识他。
她眼睛一瞥桌上的红酒,轻蔑地笑道:“恐怕,你是来探望周方琦今天新买的内衣吧?”
谢常意脸色顿时一变。
“怀臻,你跟踪我?”方琦忽然笑起来,“你什么都看到了?”
怀臻点点头,不说话,只逼视着父亲。谢常意看着女儿那双酷似他的大眼睛,在那咄咄逼人,又轻蔑、又愤怒、又充满羞辱的目光中,他只觉得自己一寸一寸矮下去。他但愿有一条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怀臻,原谅我!”他动动嘴唇,可是声音那样小。
一向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谢常意,浑身上下透着一个“怯”字。
“原谅你?我怎么原谅你?你同我的同学搞在一起,你怎么对得起妈妈?”怀臻厉声问。
“她不知道!”他怯怯地解释,“我不会让她知道,她便不会伤心。”
“你以为人人都是傻瓜吗?你以为妈妈没感觉到?”怀臻愤怒了。对方不知道,便可以理直气壮、恣意妄为?这是男人的理由?
“爸爸,你找女人,我也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找上方琦?为什么是她?你女儿唯一的朋友!”怀臻逼问,“你没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瞒了我多久?”
“不,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难过!”谢常意低下头,“我从来不想让你伤心,我本来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
“方琦,天下这么多男人,你为何偏偏要睡我爸爸?你为何甘心当一名第三者?我爸爸比你大了二十四岁!你不知道羞耻吗?你们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们谁在乎我的感受?你还配当我朋友吗?”怀臻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只觉得忽然间被所有人背叛。先是陆钦,然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敬爱的父亲。一个打击接连一个打击!
“原谅我们,怀臻!”谢常意说,“方琦她真心爱护你!原谅她!我们会立即分开,从此不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