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欢
身体有些疲惫,郑伟琛却毫无睡意,缠着简葇聊天。
“你下周要出国拍戏,去哪个国家?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先去拍宣传片,估计很快就能结束……”她轻轻抬眼,试探着
说,“去日本。”
“日本!”如她所料,郑伟琛猛地坐起来,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日本
电影业给所有男人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她赶紧解释:“是拍电影,大众级的。”
“不准去!”
看见他一脸小男生的任性狂妄,简葇笑着依进他怀里,“合同都签了,我不能违约了。再说,这可是女一号,大银幕,说不定我能一夜成名呢。”
“多有名?和雪野优一样有名?”
还真不可能和她一样有名!
看来这个话题谈得不太和谐,她决定挑个和谐的问题讨论,“哦?你还认识雪野优呢?你该不会是她的影迷吧?看过她多少片子?”
果然,一谈起这个话题,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换成无害的笑脸,
“我还是更喜欢看你演的片子。”
“真的?”
“你比她漂亮多了,身材也比她好!”
“这么说,你真看过?”
静默了数秒,郑伟琛清了清嗓子,正色说:“你不用转移话题,我们继续讨论你去日本演戏的事。”
“我真的想去……”
她软软地撒娇,无效,“不行!我绝对不会让那帮日本人糟蹋我的女人!”
“我是去演爱情片,不是去拍动作片!”
她义正言辞,也无效,“他们告诉你演爱情动作片你能去吗?!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去之前都是说好了演爱情,拍出来全是动作!”
她只能选择讲道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在乎我,才不让我去。可我们这一行和别的行业不一样,任何一次机会都可能改变我的命运!我一没后台,二没金主,经纪公司的公子哥又让我得罪了,我没有资本等机会找上门了。现在,威爷好不容易给我争取到这次机会,我要是拒演,以后威爷再也不会管我,我在演艺界就真的彻底混不下去了。”
“混不下去就不混了,我包你!我包你一辈子!”
“我想找人包我,就不会跟你了!”
“……”
她枕着他的胸口,用最平淡也最坚决的声音说:“我爱你,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爱你。可我不能让自己一无所有,你明白吗?”
郑伟琛不再说话,只把她搂得更紧。
煽情的方式奏效了,简葇又继续再接再厉,“我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说过要给她买个大房子,让她安度晚年。我妹妹还在读大学,一年光学费要十几万,她的腿还有伤,要定期做复健治疗,需要一大笔的治疗费。
我当初放弃芭蕾舞学表演,我演替身演员,演群众演员,我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机会,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些人骗你呢?你怎么办?”
“我不会被骗的!”她说,“那个野村导演我早查过,他虽然拍的片子
不多,但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还获过奖。而且威爷会陪我去日本,帮我打点好一切,我一定不会被人欺负的。”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决意要去了?”
“是!”
看出她的心意已决,郑伟琛也只好不再阻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追求的目标,他无权干涉。
“好吧,到那边千万小心点,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别怕,我会帮你解
决。”
“嗯,好!”
天刚蒙蒙亮,郑伟琛就回了学校。
此后简葇再也没接到郑伟琛的电话,她发了短信息也没有回音。等了两天,她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却发现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她百折不挠地打了两天,郑伟琛的手机终于接通了,但接电话的却不是郑伟琛,而是卓超越。卓超越告诉她:郑伟琛私自离校被发现了,学校讨论了三天,念在他初犯,又是因为家里有事,对他宽大处理,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关他十天禁闭。
简葇长长松了口气,“谢谢!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去日本了,到那边我换了新电话会给他发信息。”
“好!我帮你转告他。”
挂断电话后,简葇便关了手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威爷登上了去日本的飞机,她想到了此次日本之行不会太顺利,却不曾想到,等待她的又是一个难关。
自从进了娱乐圈,她总会遇到各种不同的灾难,她以为是她命不好,后来岳启飞告诉她,只能怪她那不识抬举的个性!
刚到日本第二天,野村导演就给简葇拍摄了几个镜头,效果让他特别满意,于是他们签订了正式的合同,电影也按照原定计划正式开机了。
起初,简葇的戏份拍得非常顺利,野村导演对她的演技和表现力赞赏有加,也对她特别照顾,还专门为她找了个翻译,方便他们沟通。直到有一天,威爷接到公司的电话,说是岳启飞知道她来日本拍戏,大怒。
威爷为了保住他的饭碗,片刻不敢耽误地订了机票回B市。
威爷刚离开没几天,翻译便来简葇的住处找她,说野村导演想约她去泡温泉,并且一再声明,只是泡温泉,没有别的意思。翻译还特意跟她解释了
一下,在日本男女共浴也是平常的社交习惯,让她别太介意。
和男人共浴,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就算她不介意,郑伟琛也会介意。
面对翻译的一再游说,简葇果断地拒绝:“对不起!我是中国人,在我们中国没有这种社交习惯,我们的社交习惯是共餐,如果野村导演有空,我可以请他吃饭。”
简葇不知道翻译是怎么回复野村的,反正从那次共浴未果后,野村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拍戏的时候对她各种挑剔,连有危险的戏份也不给她用替身,弄得她经常身上有伤。
无奈人家是导演,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承受所有的为难。她以为只要忍
一忍,野村这样的知名导演也不会太过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野村会愈
发变本加厉,拍床戏居然不准她穿任何衣物,就连隐形的文胸也不可以戴。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简葇决定认了,毕竟作为职业的演员,为了艺术牺牲一下身体也是应该的。可到了拍摄现场,一切就绪准备开拍的时候,她才发现导演根本没有清场。
听说是要演床戏,各种闲杂人等都来围观,其中还包括记者和一群拿了相机的“摄影爱好者”。
这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欺辱。
简葇当即便拒绝了拍摄,在换衣间不肯出去。
翻译和野村进来,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诚恳地要求他清场。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们日本人会把性和肉体分开。”
累积了多日的愤懑再也压抑不住,简葇一怒之下,用她有些生硬的英语反击,“你们日本人只会把性和爱分开!”
野村从来没被演员这样顶撞过,勃然大怒,张口便说了很多话。
因为是日语,简葇听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却从翻译尴尬的眼色中读出他的语言有多么不堪入耳。导演喊完了,翻译才简单地说了一句:“导演说今天这场戏非拍不可,让你马上脱了衣服出去,而且,什么都不可以穿。”
“我不脱,今天不清场,我就不拍了。”
翻译如实告诉野村,野村听完,一张脸涨得铁青,挥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毫无防备的她被打得踉跄着连退了两步,扶着桌子才站稳。
捂着瞬间红肿的脸颊,她听见翻译将野村的怒斥翻译给她听,“你一个下贱的演员还敢威胁我,今天你拍也得拍,不拍也得拍。我倒要看看,你有
什么不能让人看!”
眩晕和胀痛她可以忍,可是这种赤裸裸的人格侮辱让她再也忍无可忍。
她低头,看着一把服装师的剪刀放在桌边,几秒钟的思索后,她抓起剪刀,狠狠刺向野村……
盛怒中的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剪刀深深没入野村肩窝的同时,鲜血顺着剪刀奔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
她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在看见野村疼得哀叫颤抖,翻译脸色灰白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她看向吓得傻掉的翻译,没有一点惊慌地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帮我报警!”
翻译这才回过神,马上颤抖着拿出电话,报了警,接着又打了急救电话。
从翻译手中接回电话,简葇又拨了熟悉的号码,她真的很想再听一听郑伟琛的声音,哪怕就是他压低声音说一句:“我很忙,晚点打给你。”
可惜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她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给他,简短却意味深长的三个字——我爱你!
她等了很久,没有回复。
被拘禁的四十八小时里,简葇不止一次要求日本的警察归还她被扣留的手机,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他们已经联系过她的经纪人,不允许她给律师以外的人打电话,就连看一眼有没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的短信息也不可以。
而不论警察问她什么,她的回答也始终如一——“在那种情况下,我除了反抗,别无选择!”
两天两夜吃不下,睡不着,简葇一直坐在徒有四壁的窄小拘禁室内,仰头望着黑白格子的天花板发呆。
她不知道拍电影拍出了牢狱之灾是一场巧合,还是岳启飞精心设计了这个局,让野村把她骗来日本拍戏,又把威爷急召回去,以至于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无人可以依靠。她也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是否要接受日本法律的制裁?是否需要支付一大笔赔偿金?威爷又是否能救得了她?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后悔用剪刀刺伤野村。至少,比起被那些日本人欺辱和强迫,待在警察局里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沉重的门开启,警察进来告诉她,她的律师到了,并且带她绕过走廊,走进会见室。
简葇以为会见室里等待她的会是威爷和律师,却没有想到,和律师一同等待她的人是岳启飞。
看着眼前一身名牌,西装笔挺,连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岳启飞,她不禁自嘲地苦笑。如果刚才她还不相信岳启飞会那么卑鄙,非要把她逼到绝路,现在,她有点相信了。
然而,岳启飞的脸上并没有简葇预想的得意之色,而是在看见她的一刻,想要站起身,站了一半又坐了回去,目不转睛看着她走到他对面的位置。
将散在脸侧的乱发理在耳后,简葇缓缓在岳启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岳制片,如果你是来问我有没有后悔,恐怕会失望了。”
“我没那么有空,大老远跑来日本就为了问你这么无聊的问题。”
他的答案让她十分意外。
“我这次来是代表天世传媒来和日本三原会社协商解决你的事。我跟三
原会社的社长谈过,他也希望私下和解,以免耽误电影的拍摄,可是野村坚决不同意,他坚持要起诉你,还要让你赔偿巨额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顿了顿,他指了指身边一脸精明相的中年男人介绍,“但你也不用怕他,这位是姚律师,国内一流的律师,公司聘请他来帮你打这场官司。”
她看向姚律师,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又听岳启飞问她:“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她讶然看着岳启飞深锁的眉头,他脸上明显的关心一点不像是假装的,
“没有。”
“哦,没有就好。阿威最近越来越不靠谱了,连这种烂导演的片子也给
你接,还把你一个人丢在日本拍戏,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回国了!”他的语气听来似乎这事儿都是威爷的错,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岳启飞数落完威爷,又开始埋怨她,“唉!虽然你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性子我是真心欣赏,可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后果?!
你这一刺,算是爽了……”他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一句,“我也挺爽的!那小鬼子真是……”
姚律师咳了一声,岳启飞立刻扯回正题,“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姚律师在,就算打官司我们也不会输。”
“真的吗?”她看向姚律师。
姚律师到底是大律师,说话明显比岳大少谨慎得多,“嗯,我会尽力,你先详细告诉我一下前前后后的情况,尽量不要有遗漏。”
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讲述了一遍之后,姚律师认真点了点头,岳启飞控制不住低声咒了一句:“靠!”
咒完了,他又问姚律师:“她这种情况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原则上说,当时的情况她人身安全或者其他权利并没有受到不法侵
害,更不算危急时刻,所以她把原告刺成重伤,不能算是正当防卫。”
姚律师转过脸问她:“你说原告让你拍摄过一些有危险性动作的戏,你还因此受了伤,你受了什么伤?愈合了吗?”
“伤倒是不重,只是摔了几次,有些淤青和擦伤。”她拉起衣袖,雪白
的手臂上斑斑驳驳满是紫痕和擦伤,擦伤也已经结痂,星星点点暗红仍是触目惊心。
岳启飞只伸头看一眼,便转过头去。
“好的,我知道了。”姚律师说,“我会申请帮你验伤拍照,到时候你
配合一下。”
“我明白。”
又详谈了一会儿,姚律师该问的都问完了,最后问她:“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有。”简葇急切地说,“我能打个电话吗?他们把我的手机暂时扣押
了,说不让我和律师以外的人联系,我很想打个电话!”
“你想打给谁?”
“我……”她迟疑了一下,“我朋友。我们每天晚上都要通电话,他打
不通我的电话,一定会很着急,我只想打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告诉他我平安无事。”
姚律师点点头,出去帮她协调。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警察拿了个无
线电话进来。
姚律师说:“这个电话是被录音的,你说话要谨慎,最好不要谈涉案的内容。”
“嗯。”她迫不及待拿起电话,拨通她熟记于心的号码。这一次,电话
只响了两声便被快速接通。
她贴近电话,听见了郑伟琛急切又焦虑的询问声,“你在哪呢?”
“我……”本来可以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在听见想念的声音以后,全部
化作了眼泪,她咬着手背忍住哭泣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你还好吗?”
“不好!”她摇头,再也压抑不住哽咽,失声哭了出来。明明可以坚
强,却在每一次面对郑伟琛,她都没办法坚强,或者说没办法伪装出坚强。
“我在日本的警察局,”简葇也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股脑地
哭诉着委屈,“那个无耻的导演,他想约我去泡温泉,我没同意。他拍床戏就不让我穿衣服,还不清场……我不肯脱,他就逼我,还说要看看我有什么地方不能看……我气急了,拿剪刀刺伤了他……”
她哭诉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她哭诉完了,他才沉沉地说: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报道了。”
简葇这才想起来,事发当时有很多娱乐记者在场,正好拍到了野村痛苦哀号和她被警察带走的场面。
他说:“有我在,什么都别怕,我会帮你解决。”
“你?!”
“嗯,相信我,野村很快就会撤诉,向你道歉。你在警察局好好吃,好
好睡,什么都别想……也别哭了,知道吗?”
明明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简葇却忽然间变得安心了,只因为听见了他柔和的声音,听见了他温柔的安慰。她擦了擦嘴角的眼泪,默默点头,“嗯,我知道了。”
岳启飞看着眼前哭得涕泪横流,没有一点美感的简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就是刚刚镇定自若和他们陈述案发过程的简葇。那时的她,那么冷静,那么坚强,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她瘦弱的肩膀无法承受的。
只是一个电话,只是一声询问,她就会哭得像个孩子,那么无助,那么
可怜,好像迫切地需要人保护,需要人安慰。
对她,他气过,怨过,但今天看见这样的简葇,他什么气都没有了。她是真的爱惨了那个人,从她十岁开始,她的笑,她的泪,就只会为那一个人展现,除了他,她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别说封杀她,雪藏她,恐怕就是真把她逼上绝路,她也还是至死不悔地爱着他。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岳启飞将早已准备好的手绢递到她面前……
又在拘禁室等待了四十八小时后,让简葇意想不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一切如郑伟琛所说,野村撤回了控诉,并且公开向她道歉,承认他在拍
摄电影过程中,没有尊重女演员的身体和尊严,而且言语过激,有胁迫的言辞,甚至先动手打人。他还说,简葇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拿凶器刺伤他,这个结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简葇被释放后,同岳启飞刚走出警察局门口,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其中还有不少中国知名的媒体。
岳启飞把西装围在她身上,推开摄像机,想要保护着她离开,她却推开岳启飞,站在原地。
作为一个女人,她当然不希望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同情或者询问。这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然而,作为一个艺人,一个迫切想要出名,想要上位的艺人,她需要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维持着虚假的面具,去满足所有人的好奇心。
她站定,用最憔悴的容颜和漂亮的笑容面对镜头,接受记者们的提问。
有人问她:“你对野村导演的道歉,有什么想法?”
她答:“我不接受野村的道歉,他的所作所为不配得到原谅!”
也有人问她:“那么,你是不是不会再继续拍摄电影《黑色人生》了?”
“我会和野村导演继续合作完成电影,这是我该做的事。”
也有人问她:“你还会再和日本合作拍片吗?”
她答:“不会,中国的女艺人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
……
上车以后,合上车窗的帘幕,岳启飞无奈地看着她,“日本女艺人哪得
罪你了,平白无故挨你的骂!”
“导演都是她们惯坏的。”仔细想想,简葇觉得自己这么说,确实不
讲理了,于是她很讲道理地更正了一下,“她们荼毒了全世界的男人,尤其……雪野优!”
岳启飞意兴盎然问:“你还看过她的片子?”
“没看过,耳闻过。”
“哦,她的片子拍得不错……”岳启飞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幸亏
你提醒我,我难得有机会来一次日本,该请她吃顿饭的。”
“你认识她?”
“吃过饭就认识了。”
“你能不能帮我要一张她的签名照?我有个朋友是她的影迷。”
“行,没问题!”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她也顾不上旁边的闲杂人等,接通后便说:“我已经出来了,我没事儿了,一切都好。你怎么做到的?野村怎么会突然撤诉,还公开跟我道歉?”
“我有个朋友认识东京新宿一个中国帮派的老大,他们随便教他一下,
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后来,她在医院看见全身多处骨折的野村,她才知道这个“随便”有多么随便。
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要把片子拍完才能回去。”
“你还要拍?!”
“我们有合同在先,现在片子拍了一半,我如果拒拍要赔偿人家经济损
失。你放心,这次经纪公司派了人来,那些浑蛋不敢乱来了。而且我剩余的戏份全部安排在前面,如果顺利的话,不到一个月就能全部拍完,至于那一场出浴的戏和两场床戏,我只拍了几个象征性的镜头,身体部分全部用了裸替。”
听她这么说,他才放心,“那你小心点,那个野村要是再为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你放心吧。”
简葇经过两天的调整以后,又继续了电影的拍摄,而导演却换了个日本相当有名气的导演。
岳启飞也没有回国,留在日本,时不时去剧组探班。其实,她有好几次明示暗示岳启飞不用陪着她拍戏,可是他老人家说他最喜欢待在日本,因为这里的文化跟中国不同,他实在玩儿得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听到这样的理由,她再也无话可说了。
连续忙碌了二十几天,大部分的戏已经拍摄完了。刚好赶上她的生日,她请了两天的假,在酒店补充睡眠,睡醒了,她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抱着电话发呆。
电话终于响了,简葇满心欢喜地接通。
聊了几句之后,她发现聊天内容始终没有切入主题,她刻意提醒他: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答:“你理解的意思。”
好吧,她决定不追究这个,直奔主题,“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庆祝我的生日?”
“咦?你今天过生日啊?”
她气得心口疼,用力揉了揉,“这么明显,你就不能不问?”
他在电话里笑着,笑声特别清朗,“你生气了?”
“听你这语气,我要是说我不生气,你是不是特失望?”
“是啊!”
不理会他,她反身,轻轻趴在鹅卵石的水池边沿,“我们都七十五天没见面了,我很想你!很想你能抱抱我……我在泡温泉,很舒服,你想一起吗?”
电话里,只剩下呼吸声。
泡完了温泉浴,她披着纯棉的浴袍出来,正打算叫晚餐,岳大少又闲来无事跑到她房间串门。
反正他三天两头都来她房间里串门,她也习惯了,低头看看身上的浴袍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就没去换衣服,让他进门。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没陪你女朋友呀?”她随口问。
“你问哪个?”
“呃,就是昨天那个。”
岳大少思索了半天,“昨天早上那个?还是晚上那个?”
“算了,当我没问。”
岳启飞跷着二郎腿往她床上一坐,随手丢给她一个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我在中戏面试你的时候,看过你的简历。”
“哦!”她恍悟,“你记性还挺好的。”
打开盒子,她惊喜地看着里面嵌满了钻石的项链,就像看着银行里的存款突然升高至六位数一样开心。
不得不说,有钱人送的生日礼物就是特别有心意,当真又贵又重。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收下,他又说:“我还在楼下点了晚餐,一会儿客房服务会送过来。”
“我没说过要跟你吃晚饭……”
她的话音还没落,房间的门铃响了,她以为是岳启飞叫的晚餐到了,顺手丢了项链就去开门。
门打开,当她看见站在门口的郑伟琛,整个人完全傻了。
“你不是说要惊喜吗?效果怎么样?”
她轻轻触摸着他的手,感觉着他熟悉的温度,惊讶才化作惊喜,而且是大大的惊喜,“你!你……不是说不能出国吗?”
“为了给你惊喜,我……”他的话戛然而止,紧紧盯着她身后。
她猛然回头,岳启飞站在她身后,一脸无害的笑。
就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客房服务及时推着他们的红酒加烛光晚餐姗姗而来,“简小姐,您和岳先生的晚餐准备好了。”
此情此景,如果她现在告诉郑伟琛,她和岳启飞是清白的,他会信吗?反正,换作是她,看见郑伟琛和另一个女人大半夜待在酒店的房间里,
准备吃着烛光红酒的晚餐,那个人还是觊觎过他的人,她是死都不会相信他们关系清白的。
看了一眼她身上厚重的浴袍,滴着水的头发,郑伟琛一言不发走进房
他环顾了一眼她的套房,透过半敞的浴室门可以瞥见温泉水池里缓缓飘忽的热气;她脱下的衣服随便丢在洗手池里,还没来得及洗;被她窝了一天的大床上,床单虽然铺平了,褶皱却深深印在上面,而且,床单上还丢着那串奢华的钻石项链。
她这个随手乱丢东西的破习惯啊,她发誓,一定要改!
他的视线最后停驻在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岳启飞身上,他显然也刚泡过温泉,头发也还潮湿着……
一阵阴冷的寒意在郑伟琛身上凝聚,简葇明显感受到严冬的凛冽。
为了避免暴力事件再次发生,简葇及时站在郑伟琛和岳启飞中间,“呵呵,你们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等两个男人答话,她先指了指岳启飞,对郑伟琛说:“这位是岳总,我们天世传媒的公子哥,也就是我的大BOSS,他住在我隔壁,刚才听说我生日,过来给我发放点生日福利。”
介绍完了岳大少,她又刻意挽了郑伟琛的手臂,身子亲昵地贴在他紧绷的手臂上,“他是我男朋友,郑伟琛。”
很明显,对于她这种表达十分明确的介绍,郑伟琛十分满意,他紧绷的手臂肌肉松弛了下来。另一只手握住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占有欲表达得十分明确,同时也表达出没有和岳启飞握手的意思。
岳启飞理了理衣襟,一副老板的口吻问简葇:“如果我没记错,你和世纪签的合同中有一条,你在合约期限的五年内不可以交男朋友,也不可以结婚,如果违约,要承担双倍的违约金。”
奸商啊!
这种情况,要么她承认自己违约,交违约金,要么当着郑伟琛的面,拒绝承认他是她男朋友。以郑伟琛那骄傲的个性,她如果说他们是普通朋友,他绝对转身就走,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她对着岳启飞磨了磨牙,心一横,说:“好吧!我说实话好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男人!‘包养’我的那种男人!你懂的……”
合同上说不许交男朋友,没说不让被包养。
她以恭顺的笑容,暧昧的语调问岳启飞:“岳总,被包养不算违约吧?如果算的话,咱们世纪的那几个新人,违约金不会交得比我少吧?”
“哦?!他包养你?”岳启飞扫了一眼郑伟琛那张让一线男星都没自信
的脸,又故意不屑地打量一番他身上没有一处名牌Logo的休闲上衣和牛仔裤,“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你包养他呢。”
这么直白的讽刺,简葇担心郑伟琛受不了,刚想帮他解围,没想到郑伟琛丝毫不在意,从容地轻笑,“岳公子成天在女人堆里混,孤陋寡闻也是很正常的,没关系,我不介意!”
岳大少脸皮再厚,也看出人家小两口一唱一和秀着甜蜜恩爱,自觉没趣说:“既然有人陪你过生日,我就不打扰了,这顿烛光晚餐,就算我请你们好了。好好享受!”说完,他讪讪地退场。
岳启飞刚走,郑伟琛的脸色便又寒了下来,冷冷拉开她缠着他的手。显然是解决完了敌我矛盾,现在开始解决内部矛盾了。
“生气了?”她明知故问。
“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没有啊,很是时候!”她又挽住他的手臂,一脸天真无害地望着他,
水蒙蒙的眼睛里浸满了幸福甜蜜,“对我来说,你不管什么时候出现,都很是时候!”
女人的甜言蜜语是男人的迷幻药,郑伟琛的脸色好了些,声音却还是冻人,“你就是用这一套忽悠岳启飞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认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是不是以为我
从了岳启飞,所以他才会来帮我解决日本的麻烦?”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没有!”明知道很多解释在事实面前会苍白无力,明知道有些事
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她还是极力在解释,“郑伟琛,我绝对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和岳启飞更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刚才过来给我送生日礼物,还自作主张点了晚餐,虽然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从他,过去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查走廊的监控录像,他才进来几分钟,连脱衣服的时间都不够,我……”
“我相信!”
最简单的三个字,在这一刻却是最动人的。
她愣了,“呃?你真的相信?”
他伸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你们这个圈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太难看透了,连我都分不清你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但我相信你爱我,你不会骗我……”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这样满足和感动过,有一个人,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只要他相信,那就够了!
他在她额头印上深情的一吻,“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我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信,我只相信你说的!”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言语都无法再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她这一生遭遇过太多的不幸,可她现在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在十岁遇上了这个男人,他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信任,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坚持……
朦胧的火光跳跃在黑暗里,红酒在水晶的高脚杯里流转着旖旎的颜色,对面的男人端着红酒杯的姿势难得一见的优雅。简葇从来不会品酒,今夜,也尝到了红酒的浓郁与醇美。
一瓶红酒被她喝了大半,她没有醉,身体却有点轻飘飘了。她起身,
走到郑伟琛的椅子后面,特意换上的红色抹胸短裙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愈加性感撩人。她俯身,双手环住他的肩膀,轻声问他:“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缓缓将酒杯放回桌上,“想要你的生日礼物。”
她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既然你这么急着想要,那么……”他将她抱坐在腿上,手中不知何时
多了一枚钻戒。他慎重地将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喜欢吗?”
钻戒戴在中指上,意味着一生的承诺,她何止是喜欢,简直是莫大的惊喜,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
“钻石好小啊!”她故意说。
看见烛火映出他发黑的脸色,她笑着倚在他肩头,真心地说:“可是我
喜欢!”
“等你明年生日,我送你个大的……”他握住她的手,挑起她的无名
指,“戴在这个手指上。”
“你每年的生日都会送我礼物吗?”
“会!”
她就爱听他的承诺,他的情话,听多少都听不腻,于是故意问:“如果我们分开了呢?”
“我们不会分开。”
“我是说‘如果’。”
他想了想,双手从背后搂住她,唇沿着她的后颈寻寻觅觅,“你希望我送吗?”
“嗯,如果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你能每年送我一件生日礼物。我收到礼
物的时候,一定会想你,你为我选礼物的时候,也一定会想我……如果将来我们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你能偶尔想起我,我就……”
他狠狠堵住她的嘴,不过不是用手,而是嘴。堵得她都要断气了,他才意犹未尽放过她,“你是不是想跟哪个男明星假戏真做?就算是,我也不会成全你们。你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待一辈子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在你身边安安心心待一辈子?你养得起我吗?”
“当然养得起!”
“噢?!我昨天在橱窗里看到一副红木的餐桌,你什么时候买给我?”“你别急,早晚有一天,不管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她甜笑着用双手捧住他百看不厌的脸,“我就喜欢你!”
“我永远都是你的。”
她爱死了这句话。
以指尖细细描绘着他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唇,她说:“帅哥,以后我养你吧,养你一辈子!”
“养我?养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噢?!怎么不容易?”
“我可是要财色兼收的……”
一见某人起了色心,她慌忙从他腿上爬下来,欲躲避他的魔爪,最终还
是被他抱了个满怀。
烛火在静静燃烧,就像他们被欲念点燃的身心。自从经历了那一夜销魂蚀骨的欢情,身心的渴望便再也无法自控,一丁点火星就会引发燎原的野火……
烛火燃尽了,夜却还长得漫无边际。
后来,她筋疲力尽,抱着被子退缩到床角,抵死不从。
他拍拍枕头,“过来睡觉吧。”
“真的?!”
“嗯!”
她爬回来,在他胸前找到了属于她的位置,她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能来日本,军校应该对出国控制得特别严格吧?”
他只轻描淡写说了句:“总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他越不肯说,她越想知道,最后只能靠色诱……
色诱完成得彻彻底底之后,他心满意足告诉她:“我用的假护照。”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你该不会被定
了个叛什么罪的,被抓了吧?”
“可能还会更严重。”
看她吓得面无血色,他笑着捏捏她的脸,“这你都信?我们学校刚好有个交流访问的名额,兄弟们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让给我了。”
人道主义!
战友同志真心伟大啊!
简葇枕在他胸口,手指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环绕,“那你可以在日本待多久?”
“领导给我一天的假,让我来看你。”
郑伟琛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第二天的凌晨。黑幕渐渐淡去了浓墨一般的黑色,在东方掠过一抹青灰,“我今晚要去京都和领导会合,能陪你的时间只有一天。”
三个月才能见一次面,一天怎么够?她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听着他强
健有力的心跳,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的心跳声,相互依偎。
这样的幸福,要一生才够。
好在他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享受这样的幸福。
“我想带你见见我父母,你愿意吗?”半梦半醒中,她听见他说。
“见你父母?”她顿时睡意全无,从他怀中抬头,望向他幽深的黑瞳,“什么时候?我要学学做饭的,还要学打扫房间……呃,你父母喜欢什么样
的女孩儿,贤惠的还是温柔的?我用不用整整容?”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回怀里,“他们喜欢能生孩子的。”
“噢,那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要不,我帮你查查?!”
“你会吗?”她还真不知道,他有这个功能。
“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汗,这个哪能随便乱试啊?
年满十九岁的第一天,她在男人的亲吻和抚摸中醒来,来不及从困意中完全清醒,她又陷入一轮沉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