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面的人
我注意到了正对面那户怪人。
他几乎不开窗,每次仅看到人影。白天窗帘严严实实,晚上轻手轻脚回家。虽是老式建筑,但照明设施良好,他却从不用楼灯。
我见过很多次,楼道一片漆黑,电筒灯光一闪一闪从下往上。他上楼悄无声息,快到门前时迅速灭灯,仿佛怕惊动谁。
老式建筑采用阳台向外的设计,我这头看过去也就是他那扇大铁窗户。白天对面窗帘拉得死死的,晚上时又从来没掩上过。里头偶尔闪过反光,像某种金属。
居民大都是厂退休职工,我借下楼买东西的机会打听到,无人认识他。谈起那位置都说是属于孤僻老人老梁的,他为人正派,膝下无子,一直住那儿。奇怪了。老人没有子女也没多余的房子,那他现在住哪儿?将自己房子租出去自己另找?
再问,其他人就露出警示的眼神。仅仅是关心一下陌生老人就被人看作异类,令我很不舒服。对面房子的原屋主从来不出现,而陌生人大摇大摆出没大家却视若无睹!
一气之下我去找社区主任,他不解,毕竟我和老屋主一点关系·月球往事·
也没有。人家怎么处理自己的房子是别人的自由。他告诉我他们工作没任何问题,这里不存在可疑人员。反倒是我,不用过于紧张而神经过敏。
大概害怕我又到处问东问西,主任表示他们会去拜访,叫我不必担心。末了他问我是不是需要一份工作,社区还缺一个收费人员。
按理说我住在这里,做这份工作没什么不好。可我就是说不出口。
回到家我想起主任的眼神,那是种疑惑又怜悯的目光,仿佛在看一条鱼躲在淤泥里憋气,怕外头的空气会伤到自己脆弱的腮。
我叫树子,今年毕业,从七月拿到毕业证至今没有迈入职场,蜗居在家等待机会。
我家在厂区宿舍,一共七层,我住五楼。老铁门上的铁锈让人觉得亲切,轻轻一碰就发出特有的吱嘎声。
求职无果,我开始搞奇怪的放松方式,比如看各台新闻,将果汁、咖啡、茶混合尝鲜。被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后,只剩发呆的力气。
我发现对面五楼有人在关注我,这是种奇特感应。很多人有过经验,走着走着不自主回头,恰巧有人有意无意地看你。
我很确定,对方不是无意地看过来。他或者他们装备望远镜,被我发现。我可是逃过多次危机,具有野兽般的直觉的。
一个人盯着你无非两种情况,对你感兴趣,对你有恶意。两个对我都意味着同一个词,危险。
谁发现了我?追寻而来的敌人?当地公安部门?其实这还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眼前让人头痛的是我怎么被发现的?我少在公众·对面的人·
面前出现,也没交朋友,甚至很少用网络。毕竟,现实或虚拟的接触都会产生痕迹。
我昼伏夜出,尽力避开更多的人。我借黑暗掩护在小区里散步,舒展肌肉,练习和周围人打招呼。他们看不清我的脸,这会让我安心。
你需要去高看你身边的人。将周围人定义为傻瓜,那么傻瓜做出超出傻瓜界限的事,将对你造成无可挽回的冲击。我宁可前后左右都是精英,他们思维敏锐,精明强干,就像一群巡逻的猎手。你得将自己的气息好好藏起来,不然就会被他们抓住。
这种态度好处在于,你会觉得世界有趣得多。
我看了看对面五楼,那里灯已经点亮,他倚在窗边看书。
前两天我明显发现他在查我。回访其实就是一次突击检查,来人是社区主任,他在门口瞄来瞄去,仿佛想找到什么把柄,最后说没事,不要紧张。
他强装福尔摩斯的样子让我几乎笑出声来。
一个强悍间谍会这么容易被识破?我会将管制刀具、机械弩机、通信设备、大口径机枪放在桌子和墙壁上,等待他们来缴获吗?
如果我动粗,茶杯指甲刀都行,甚至我现在嘴角的香蕉亦可。
我只需要友好地拍拍他肩膀,将香蕉递过去堵住他的嘴,朝他喉头或者后脊椎五分之一处锤击,他就发不出声来。接下来只需要用力塞一塞香蕉,黏稠的果实让他短暂窒息。我捏住他鼻子,摁他在地上。
大概一两分钟,他就不会再烦我了。
不过我没那么干。
我不想再去找一个栖身之所。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先搞清楚对面那位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假如他真的了解了太多,我也没有办法,就用一篮香蕉送他归西……
我将香蕉皮丢入垃圾桶,低头慢慢回屋。
·月球往事·
我被发现了!
为保证谨慎,我现在会蹲在窗户下偷偷看。望远镜目标实在不小,用过一次后我就放弃了。
好几次我似乎都被察觉,当他看过来我迅速下潜,紧张得不得了。
老实说我这样做意义不大,我不是警察,也和那位原主人非亲非故,更不是正义感爆棚的热血青年。
不过世上总是有那种事,仿佛有人轻轻挠你、耳语、逗你手心、蛊惑、引诱,而我一抬头就能触到。窗户后藏着秘密,可能是远亲利益争夺,也可能是位作恶多端的危险人物。恰好,解密是我不多的兴趣之一。
新闻里我看到本市的悬赏通缉,说是有位在逃疑犯进入我市,请大家注意可疑人物。顿时我就想到了对面。
对方夜间活动频繁,总在屋子里踱步。他在黑夜里抽烟,一站就是半个小时以上,烟头红光明灭,让人想到电影里的红外瞄准仪。
完了总是会看向我这里。
我心里很多疑点,为什么他昼伏夜出,上楼用电筒,夜行不发出响声?为什么他始终看我?……回忆起来,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睡觉。每次都是我率先支持不住,沉沉闭眼。
如果仅仅是以上的问题,我大不了就此放弃。
可他行动了。反观察的同时他跑到我这边楼里,好些天我都听到门口沓沓脚步声。然后停顿一会儿,接着继续作响。有次我壮胆去猫眼处,看到外头是个陌生的胡子男人,他叼香烟的姿势非常熟悉,·对面的人·
正是对面那位。他在楼道里慢悠悠走了一趟,上上下下,对我这层特别上心。他停在我门前,几次都看向猫眼处,让人心惊胆战。
他抽完烟离开。
对面邻居和我同属待业,几次过来和我通气。我看出他眼里也有一些担忧,虽然他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去前他皱眉将自己门前灰尘与烟头给打扫了,而我根本不想关注这些小事。
我知道这是给我的警告,叫我别管闲事。他的脸,在我脑子里无限接近那张通缉令。
该怎么办,我陷入了天人交战。
我不得不佩服对手。首先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让无关者主动上门。用这种投石问路的手法来看看我的反应,继而决定下一步。
我保持克制,没有冲动地跑过去扭断他的脖子。说不定那个屋子里正是准备好的死亡陷阱,等待我的飞蛾扑火呢。但如果说我一点事儿也不干,任凭他牵着鼻子走,这样就会落入对方的节奏。
双方交战最忌踏入对方节拍,我决定直接去拜访他,以一个小区邻居的身份。
时间我特地选在了晚上,哪怕有什么意外夜色也能够掩护我。
看了看表,十点钟我准时起来,带了一包烟—陌生人间的惯例一根烟,这是我的反投石问路。从第一次抽烟我就体会到了这种东西的用途。与人交谈时,看他抽烟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我避开小区的散步绿化带,从另一头进入单元楼。好在这里足够老,没有设置电子锁。楼梯空间和我所住的地方基本上一致,狭·月球往事·
窄陡峭,墙壁上有各种涂鸦和号码。一路上我摸出手机照亮往上走。
到目的地时我摸了摸烟盒,拿了一根塞在嘴里。然后我举起手,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我眼睛里注意到了一些东西,这让我的手停在了空中。
是脚印,不止一个的脚印。这些脚印在门口消失。我蹲下来用灯光照着地面,至少两种鞋子,一种是W型抓地纹,另一种像户外鞋。
想要再找到点线索,痕迹又不足够清晰。
由此判断屋里有两人的可能性。虽然我身手不错,但想到注意力被一个人吸引,还得时刻防备另一个人,不太妙。我在他门口又有了新发现。这个屋子外头有个小小的图画,类似于三角形,看起来不起眼,我却知道这是一个标记。
为了能够确认,我在楼上楼下看了个遍,发现只有这里有。
我可以确定,这是某个团体聚集之处。小偷就常用这种方式做记号踩点。
我听到了里头有人的脚步声,慢慢朝着门口走来。他发现了。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决定报警。
走路不喜欢开灯,监视他人,在门前刻意停留骚扰。这些都很怪,但还不足让警方出动。
查过那条通缉新闻,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本市竟然有那么多通缉令,还有更多的走失者的联系方式。遗憾的是没有找到房主老梁的名字。
·对面的人·
白天较安全,我决意上门一探。那栋楼下我遇到一个提箱子的中年人,他朝我打招呼问,你也住在这里吗?
我说我有亲戚要搬来,我过来看看哪层好一点。他说他可以帮我介绍一个房主,问我对楼层有要求没有。我赶紧说不用。转过下一个楼道时我假装鞋带掉了,蹲下来翻弄鞋舌,眼睛瞄着上面。
那个人走到五楼进入了左边,他是抽烟男的同伙!不过在他转身时我看到了更惊讶的东西。
听到关门后我拼命往回跑,一口气回家拉开所有加强锁。这时我腿还在哆嗦,心里第一次痛恨起这扇门的老旧。
我颤抖着打通报警电话,说这里有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可能是两个或更多……我怀疑他挟持了房主老人,有枪。
那是一把枪。黑黝黝的枪身只在我眼前晃了不到一秒,但是我绝对没看错。
我在家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电话,尽量让自己平复心跳,以确保到时能准确说出情况。透过阳台我看到了一辆警车,它停在了对面。
但等我下去时,车子已经不见了。
我一直在楼下等到入夜,还是没有警车在旁边停留。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出警?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对面察觉了没有?这天晚上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我必须出手了,秘密被他们知晓就麻烦大了。
今天我看到了警车,这不是个好消息,虽然它只在下面停留了一小会儿。他们假装没有交集,我知道他们必然有着某种暗号交流。无·月球往事·
论什么身份,他现在都掌握了我不少信息,哪怕有限也已威胁到了我。
我打定主意干掉他就换个城市。汽车票不用身份证,若不行就只得借用伙伴的帮助。不过那样一来身份也就暴露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选择这个方式。
提一篮香蕉,我朝对面走去。现在是十点二十,我决定进屋等他,销毁一切信息,然后迅速跑路。
我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走到门口我先用听诊器听了听,轻轻敲门,没动静。我用钩子挑开防盗门的锁,这对于我来说实在简单。
我轻轻带上门,用手电照射里头。客厅里堆放着各种散乱资料,卧室里没有人,我在窗户边找到了望远镜、笔记本以及一叠文件。
所有资料被我撕碎塞进了抽水马桶。这时我看到对面,我所住的屋子那里似乎有些吵闹。难道他们突袭了我那里?
最后我躲在入口玄关旁,人一进来我就能制服他。现在需要的仅仅是等待,等待那将发生的事。
终于,听到了钥匙转动齿轮的声音。
我全身紧绷,握紧香蕉。
来人进来的一瞬间我一拳击中他下颚,然后用香蕉准确塞进他嘴里让他无法说话,一手把他摁在地上。我死死压住让他不能动弹。
不过我迅速发现了个问题,他反抗太弱,根本不像个身经百战的人。
仔细辨别了下,他头发花白,皱纹满脸,我见过他的照片—他是那个孤僻老人老梁!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我脑门上。
来人悄无声息出现,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举起手来,靠墙站好。”
我如他所愿,嘴上说:“我要求得到正常俘虏待遇,我算是外国人,你不怕引起外事问题吗?……”
·对面的人·
我突然肘击过去,结果脑袋遭到重击。迷迷糊糊中,我想到他们至少有两个人,现在是三个。用老头儿吸引我注意力,枪抵头,再重复这个手段。我被带入了他们的节奏。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待在铁牢里。对面那个笼子里邻居也在。他一脸平静,似乎已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压住自己想要叫喊的冲动,握拳观察周围情况。到处都是铁栏,装满各种各样的人,令人莫名恐惧。
有个穿制服的人过来让我出去。我被他带到一间屋里,里头还有两人。一个是抽烟男,另一个是露枪的人。
我们相对而坐,沉默很久。
终于烟男先提问了:“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我吞了吞口水说,我只是好奇……
烟男说:“好奇?好奇你会用望远镜,每天都看?”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对方接着说:“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今年×大毕业,没有找到工作……”
“你放屁!”他丢给我一面镜子不耐烦道,“看看你的鬼样子。”
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皮肤病态地白,消瘦,胡须很久没有刮,双眼里带着迷茫,一副海难获救者的模样。
“我查了你的信息,”他说,“你身份证是假的,学历证也是假的……所有证件都是假的,你是谁?”
我说:“我家在这个小区……”
·月球往事·
枪男终于开腔道:“七月份搬到这里来,房租一月一付用现金,自称待业大学生。小区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你。这栋房子主人有一子一女,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我……
烟男双臂一撑,站起来,朝我走近,整个人充满了压迫感。
“你到底是谁的人?伽马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大脑一片混乱。
他摸出一支录音笔,里头正是我的声音:……我来自伽马,你们不知道也正常,那是我的家乡,被敌人占据后我们只能选择下一个栖息地。我的任务是作为前哨来调查这里适不适合生存。伽马在宇宙的另一端……
声音戛然而止。
烟男说:“你到底是个宗教疯子,还是一名恐怖分子?”
我也不得其解,这的确是自己的声音。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枪男拍了拍烟男鼓起的胳膊让他坐下,换他问我:“我们一个个问题解决。你是怎么注意到我们的?你和毒贩赵东有什么关系?你家里为什么会有大量精神药物、成套开锁工具?在你家床下、衣柜里还发现了大量的地理、宗教、化学、生物等资料,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无话可说,我根本不认识赵东这个人,似乎就是电视上那个通缉犯。
他们似乎也料到了我的这一反应,丢给我一张照片,上头是邻居的脸。
烟男说:“要不是我们缉毒队在对面租了两间房,两个人,我说不定就栽了。妈的,我还准备把房子转租给你。”
我……不过是一个待业大学生,一条挣扎在泥里的鱼而已。
·对面的人·
入夜后我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现在到了最坏的情况,我需要伙伴们的帮助。最大的失误在于,我没想到对方目标竟然不是我,而是隔壁那小毒贩。
好在我没有完全暴露。
这多亏当初的保险计划:将真正的自我藏在这个虚假人格之后,设置时钟,每天晚上十点醒来接替这具身体,十二点再交换。
三个月查阅大量资料后,我对这颗星球有了基本了解。本来准备练习好就走出门,去接触当地人,以便更好地融入社会。没想到遭遇了意外。
这是个多么幸运的世界啊。没有战争炮火,不用逃命,不必寻找下一个家园,他们只需要静静地活着就好。而无家可归者却不得不努力变成一个“正常人”,这样才能够不被注意地活着,让生命延续。
回忆起来,我所在的地方到处是扭曲的土地和天空,一切都灼热又模糊,迷醉而虚幻,被罪恶涂满。
同胞们告诉我,今晚我就回到飞船。我会告诉他们,这里有趣又危险,你不能把每个人想得太聪明,但也不太笨。普通最好,普通地活着,普通地呼吸。
今晚是圆月,飞船藏在月球上,我通过月光就能回到飞船。三个月,我很想他们。出去的方法不难,脱离这一具躯壳即可。我们伽马星球的人不需要躯壳,我们是灵魂,能够附着他人。
可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忘记自己的、可以寄居的人。请他·月球往事·
忘记这一切,恢复原来的生活吧。
我对狱友们说:“一群傻蛋。他们将我围住,我没有反抗,被拳脚肘膝击倒在地。”
鼻子感觉到腥味,身体在断裂,内脏碎裂成一瓣一瓣,像在体内盛开的花。我是一条躲在泥里的鱼,我浮出水面,空气灼烧我的鳞片,风切开我的身体。灵魂自血液渗出附着在金属牢笼上,往上,穿过水泥天花板,踏着月光起航。
我闭上眼,对地球人说再见。
有人打开门让我走。
我捂着肿胀的眼睛,从医务室病床上起来。我浑身都是伤,大脑昏昏沉沉。
是香姨,她和烟男说着什么,不停鞠躬,满脸愧色。看我过来香姨就流眼泪,她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同志,我儿子真不是坏孩子,他只是太任性,他有重度抑郁症病史和失眠病史,这孩子有时候会陷入短时段幻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闭口不言,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做了什么,我到这座城市想要找工作,却又害怕出去被看到……大脑似乎在一点点复苏。
我……仅仅想避开一切,过简单的生活而已。
香姨还在给警察解释,拿出身份证和户口本表示她所说非虚。
我的名字在她户口下,虽然她不是我亲生母亲。
烟男扶起我说,年纪轻轻不要想不开,刮了胡子回去好好生活吧。
·对面的人·
这次就当买个教训。
离去前他又道,我们找到你房子里有几十盒安眠药,你每天都吃对吧,虽然我不懂医,也知道这会引起精神紊乱,产生幻觉。多同家人交流、沟通,懂了吧?
我木然点头,那些幻想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了。
香姨紧拉着我的手臂,生怕我再跑了。
“树子,你别逃跑了。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大都能叫人把你抓回来,埋进地下室里。你是不是这几个月过得太开心,演大学生过于投入,连自己身份都忘记了?我们这一行,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好好当老大的‘钥匙’和‘刀’,你身手还在,回去好好道歉,北边银行金库还需要你来开门……”
她脸上还挂着泪,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叹了口气。
我终究没能逃过,被从淤泥里抓到。我是一条可笑的鱼,想要努力忘记自己的身份上岸。
可惜,鱼终究是逃不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