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你要保她一命?
“女人果然都忘恩负义!”他切齿道,千般后悔不睡觉守在这里救她一命,他觉得自己肯定疯了,“女人的心果然都是黑的!”
“老娘要睡觉,你还不快滚?”
她怒不可揭地上榻,对着他的肩背,狠狠地踹。
这个恶贯满盈的奸臣杀人不皱一下眉头,黑心黑肝黑肺,典型的奸佞、卑劣小人,怎能与他为伍?虽然她也不是好人,虽然他貌似帮她、救她,但谁能保证下一次他不会处死她、算计她?再说,他位高权重,深得周太后宠信,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还不是另有企图!
鸢夜来没有防备,也没料到她这么狠,往前摔了出去,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子,白玉般的俊容抹上暗沉的阴霾,怒气在眼里腾跃。
这女人,竟敢踹他!
“你的银针为什么进步飞速?”鸢夜来竭力压下怒火,骨节分明的手掌攥得紧紧的,啪啪地响。
“聒噪的蚊子快快飞出去!”她躺下来,侧身而卧,身姿曼妙玲珑。
笑话!今日回到锦绣宫,她就持续不断地练习飞针之术,怎能不进步神速?不过,只练习了短短几个时辰便有如此“功力”,的确让她匪夷所思。
她情急之下用珠花刺伤了侍卫的眼睛,后来她琢磨过,也许花瑶练过暗器,才会有那样的准度、力度和速度,只是花瑶的后脑被打了一棍,忘记了这一项技能。这么说来,花瑶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鸢夜来气得拳头紧攥。
她竟然骂他是蚊子?又是跟屁虫,又是蚊子,又踹他一脚,这女人简直无法无天!
有朝一日,他定要好好收拾她!
待了片刻,他愤然离去,肩背僵硬如铁。
万寿宫。
晨曦灿烂,红艳艳的朝霞将整个殿宇勾勒得金碧辉煌。
一个着深青绣凤羽凰纹凤袍的女子从寝殿走出来,坐上首座。她四十出头的年纪,姣好的鹅蛋脸没有一丝细纹,长黛,凤目,高鼻,樱唇,端的妩媚雍容,风华绝代。
鸢夜来欠身行礼,“臣拜见太后。”
周太后翘着指尖端起清花茶盏,浅浅品茶,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他默然而立,等候她开口。
连公公站在一旁,阴沉的眼神流露了他的心思:太后不悦,看你如何交代。
“小连子,中秋宫宴备得怎样了?”周太后的声音风露清绵,婉转如莺啼。
“皆已备好,太后莫担心。”连公公含笑回道。
“退下吧。”
“是。”
连公公不甘心地退出大殿,不能亲眼目睹鸢夜来被太后斥责,太可惜了。
周太后搁下青花茶盏,“哀家倒不知,你与锦绣宫那丫头有交情。”
鸢夜来抬眸直视眼前这个北周真正的主人,铁血太后,淡淡道:“并无交情。”
她凤目一凛,锐光四射,“既是如此,你便亲手杀了她。”
他的嗓音清凉如水,“太后,花婕妤不能杀。”
“嗯?”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个鼻音,却饱含浓烈的情绪,有询问,也有怒气,更有戾气。
他娓娓道来:“花婕妤虽为花远桥次女,但深得花夫人喜爱,若她死在宫中,只怕花远桥会狗急跳墙。”
“哀家还怕一只狗跳墙不成?”周太后冷哼。
“花远桥一人跳墙不足为惧,但他身为南唐丞相,在南唐朝野声望极高。倘若他因为花婕妤之死揭竿而起,只怕南唐所有降臣会一呼百应,届时洛阳必定生乱。”
“这是在洛阳!区区千余人,有何所惧?”
“洛阳生乱,相信很快便能镇压,但大周的国威与信誉便毁于一旦;且西秦国数年来虎视眈眈,雄兵如狼,铁骑似虎,不可小觑。若秦皇趁机发兵攻伐,我大周便内忧外患。”
周太后的唇角轻轻地一抽,凤目森冷。
鸢夜来继续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又何必为了一介弱女子而乱了大周时局?”
她的凤眸微微一眯,冷芒乍泄,“你定要保她一命?”
他微微一笑,“臣与她并无交情,保她一命,从何说来?”
周太后缓了面色,走过来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语声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哀家对你寄予厚望,夜来,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鸢夜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欠身,拱手,“臣定当不负太后所望。”
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
如此良辰美景,街上一定很热闹,花腰不想在破败的冷宫虚度光阴,便提前两日做好了一个长绳钩链,做翻墙之用,出宫去玩玩。
天家设宴紫宸殿,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皆有列席,女眷也会进宫赴宴。因此,大部分侍卫都抽调过去,锦绣宫的守卫比平时松了不少,正是出宫的好时机。她甚至做好了盘算,出宫了就不再走回头路。
过了戌时,花腰对半夏说有事出去一趟,便借着长绳钩链跃上墙头,离开了锦绣宫。
她快步走向皇宫西门,低着头,忽然听见两个宫女说话,提到了南唐皇后。
“我听说,南唐皇帝和皇后也进宫赴宴了,连公公还要南唐皇后献舞呢。”
“传闻南唐皇后的舞姿冠绝金陵,是金陵一绝呢,连公公公然提议,是有意羞辱南唐。”
“你说皇上见了南唐皇后的舞姿,会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会不会带她回寝殿?”
“你好坏……”
两个宫女边说边笑,走远了。
花腰走不动了,那股意念又开始强烈起来,越来越厉害,阻止她迈步往前走。
她知道,这是花瑶关心姐姐今晚的遭遇,要去紫宸殿看看情况。
虽然她可以强行压下花瑶的意念,但终究不忍心,于是折向紫宸殿。
紫宸殿位于朝议大殿太极殿的右侧,宫宴正是酣热的时候,但见君臣同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一派盛世华宴的景象。
花腰躲在西窗下往内望过去,目光横扫,北首的昏君懒懒地歪坐着,要形象没形象,要威仪没威仪,好比一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位列百官之首的鸢夜来仍然一袭深紫蟒袍,神色淡淡,气度从容,华滟无双。
丝竹悦耳,水袖飞旋,花腰在曼妙的舞伎缝隙寻找花琼,可是,南唐皇帝李翼的身边没有人,花琼去哪里了?
忽然,鸢夜来似乎感觉到有人窥视,冰冽的目光直直射向西窗,花腰大惊,连忙蹲下身子。
你妹!要不要这么警觉啊?
过了半晌,她悄然抬头,一个官员正与鸢夜来饮酒,而昏君像是喝多了,不胜酒力,离席出了紫宸殿。
花腰迅速地盘算着,花琼不在紫宸殿,而昏君找借口离开宫宴,是不是他把花琼藏起来了?这么想着,花腰跟着昏君,往乾元殿行去。
然而,昏君经过乾元殿却不进去,去的是隔壁的玉露殿。
花腰翻墙进了玉露殿,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进鼻子,她差点儿打出喷嚏。紧接着,让她瞪大双眸的是殿内没下限、没节操的一幕。
这便是真正的酒池肉林,荒淫无道的昏君最喜欢的酒池肉林!
大殿中央是宽大的浴池,碧蓝的池水波光潋滟,两侧是两条长案,案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新鲜瓜果和琼汁玉酿,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
更让人垂涎三尺的是满殿的美人,婀娜多姿,薄纱飘飞,真真可谓满殿玉光,春色无边。
昏君就置身在这样的美人堆里,躺在池岸边,享受美人的服侍,好不惬意。
花腰回过神,花琼不在这里。当即,花腰火速开溜,昏君却眼尖地看见了她。
“婕妤,你可来了,朕想死你了。”
拓跋彧兴高采烈地奔过来,亲昵地抓住她的手,一张玉颜笑成了花儿。
花腰小脸一沉,甩开了他的手。
被那么多女人摸过,脂粉味太浓,她可不要碰他的手。
他一愣,“你怎么了?”
“皇上不在紫宸殿待着,怎么来这里了?”她面色稍缓。
“每次宫宴都是那些玩意儿,无趣得很,还不如与美人饮酒作乐。”
他身上只有明黄色中单,身板倒是强健,不像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个念头在花腰脑中一闪而过,她笑道:“皇上继续玩,我要回锦绣宫了。”
拓跋彧伸臂拦住,如孩童一般撒娇道:“你答应过朕,和朕一起玩的。”
“皇上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陪皇上玩。”
“好啊,你问。”
“我姐姐花琼在哪里?”
“花琼?她呀……”他拍拍脑袋,做思考状,“朕想起来了,朕离开紫宸殿之前,她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花腰蹙眉,是这样么?
拓跋彧拉着她进殿,欢笑道:“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那些美人围上来,脂粉味与香气混合在一起,呛鼻得很,她忍住作呕的冲动,一双杏眸霎时变得冰冷,“滚开!”
众美人一愣,继而咬牙切齿地怒视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都滚远一点。”他挥手,拉着她来到长案前,为她介绍各种珍馐海错。
“是。”
众美人不情不愿地退下,却有一个风情万种的美艳女子走过来,摇着她的手臂,嗓音娇滴滴的,“皇上,奴家陪您戏水,可好?”
拓跋彧对她挤眼,笑得俊眸变成一条缝儿,“稍等,朕先陪婕妤。”
美艳女子无奈地放手,经过花腰身边时,美眸瞬间变得阴毒,双手推向花腰。
花腰的眸底迸现一道冷芒,手腕一扣,将美艳女子扔进浴池。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美艳女子浮出水面,愤怒地瞪她一眼。
他哈哈大笑,“美人,你怎么自己跳进浴池?”
花腰笑道:“她表演跳水给皇上看呢,皇上是否觉得她像一只水狗?而且是母水狗。”
“像!太像了!”拓跋彧拍手叫好。
“皇上……”美艳女子嘟唇撒娇。
他带着花腰来到另一侧,要她吃新鲜的瓜果。
她推脱不饿,不想吃,他也没勉强她。
忽然,她感受到身后有一股阴冷的风从旁侧袭来,身子快速一闪,两枚银针已出手。
这些美人里竟然也有高手,她冷冷一笑。那枚暗器是一支小珠花,飞进了浴池,而角落里的一个粉衣女子无声无息地倒地,脖子上赫然插着两枚银针。
“皇上,想看好玩的把戏吗?”花腰美眸微眨。
“好啊,什么好玩的把戏?”拓跋彧兴致勃勃地问。
她将众美人分成两组,各站一边,要她们蹲下去,两只手交叉放在脑后,然后学蛙跳。她们不堪受辱,不做这种奇怪的动作,昏君大手一挥,怒道:“不遵照婕妤的意思做,拖出去砍了!”
于是,一众美人学蛙跳,还要学蛙叫,不喊停就不能停下来。
她们咬着唇坚持,眼里万般屈辱,苦不堪言,不到一会儿功夫便香汗淋漓。
拓跋彧开怀大笑,前俯后仰,都快笑岔气了。
花腰选了三个冰肌玉骨的美人,让她们平躺在浴池岸边,接着花腰将一碟碟的珍馐、瓜果放在她们身上,笑得唇角弯弯,“皇上可以享用了。”
“有趣!太有趣了!”
他一边笑一边美美地吃着,好不畅快。
而这些饱受折磨的美人,不敢露出半分怨恨、阴毒的目光,心中却恨死了这个恶毒的花婕妤!
美人如花,肤色如雪,衬得珍馐更是鲜嫩可口,当真是赏心悦目。
拓跋彧得意洋洋地吃着,“婕妤,为什么你总有这么新鲜有趣、稀奇古怪的玩法?”
“动脑筋想想就想到了。”花腰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奢靡的酒池肉林,嗓音变冷。
“婕妤,你怎么了?是不是她们跳得不够卖力?”他发觉她神色不悦,紧张道,“朕让她们跳好一点,叫得大声点。”
“皇上,我应该回去了。”
“好吧,不过你答应朕,下次陪朕好好玩,好不好?”
拓跋彧拉着她的衣袖,摇来摇去,一副孩童吃不到美食的委屈模样。
花腰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听到殿外传来公公禀报的尖细声:“太后驾到——”
禀报声还没落地,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踏入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