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识
回去的路上,夏澄靠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睛看向正在开车的季云深。车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的轮廓影影绰绰显得越发立体。夏澄在心里一遍一遍描绘着他朦胧的眉眼,他依稀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份从容、自信。
车子平稳地往前行驶着,夏澄越发困了,脑子很重,眼睛几乎睁不开,可有些记忆犹如潮水一样涌到她的脑海里——全都是最初的季云深。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陈老师带着一个瘦瘦的男孩子进来向全班同学介绍:“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季云深……”
那时候的季云深长得很瘦,皮肤黝黑,短短的头发剪成一个又土又丑的发型,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他穿着干净却极其普通,这样的形象与班上其他阳光男孩相比,实在是格格不入。本来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先前还在讨论新同学身份背景的女生更是傻了眼。
“怎么看起来很土的样子呀?”“之前不是说他挺有背景,校长还亲自去迎接的吗?”“听说送他来的人开着奔驰,该不会是看错了吧?”“难不成是哪个大老板养在乡下的私生子?”胡说八道!夏澄听着周围的八卦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说送他来上学的就必须是他的家长?论起来,她倒是知道他的来历,不过她丝毫没有与人讨论他的欲望,也并不想让人知道她认得他。
季云深是她姑姑夏群前不久收养的孩子,奈何姑姑是个生性浪漫的画家,常常四处游历寻找灵感,于是照顾季云深的这个任务便落在夏澄的爸爸夏峰身上。夏澄也不知道她爸是怎么想的,不仅将季云深领回家,转到S市的重点高中,今早还特地亲自送他来上学。
夏澄昨天第一次见到季云深,看着他悲苦的形象,几乎以为她爸答应电视台拍一档类似《变形计》的角色互换节目。后来她才知道她爸一心要帮季云深,还要她帮忙照看。他的原话是:“你姑姑年纪大了,也想有个人陪,正好这孩子懂事、坚韧、肯吃苦——再说,他爸是我几十年的好朋友,他的儿子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他父母呢?其他亲戚呢?”
夏峰叹了一口气,眼中怜悯更甚,并不打算解释太多:“你只管在学校里好好照顾他就是。”“……”
纵然爸爸有再多的理由,夏澄仍旧无法喜欢起这个突如其来的“外人”。他们非亲非故,她凭什么照顾他?
陈老师将季云深安排在第四排,坐在夏澄后面。如此巧合,夏澄总觉得这是她爸的意思,因此她心里对季云深的厌恶更添一分。
相对于夏澄的冷眼旁观,同桌胡苗苗对于这个新同学倒十分好奇,她友善地转过来冲他打招呼:“新同学,你好哇!”季云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苗苗不泄气,又继续介绍:“我叫胡苗苗,她是夏澄。”季云深看了夏澄一眼,继续点点头。苗苗不死心,指了指季云深身旁的同桌,言语之间流露出骄傲的神色:“这是陆启皓,我们班的班长哦。”
陆启皓作为S一中风云人物,不知引了多少女生为他折腰。他性格开朗,长相英俊,学习能力彪悍,成绩也总保持在年级段第一位,去年还拿过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被同学们称为“神一样的战斗机”。
季云深坐在陆启皓的身旁,两人一对比,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简直是天壤之别。
季云深对这些并不了解,也并没有要了解的打算,仍旧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夏澄先前见过季云深,多少了解他的脾性,他沉默寡言,并不爱开口说话。她相信就算苗苗再跟他讲一百句话,他也不会应答什么。于是,她伸出手将苗苗的脑袋扳了回来:“回头,上课啦。”
第一节是数学课,上课的时候数学老师指名新同学季云深回答问题。季云深站起来回答完问题之后,全班都笑开了。
季云深思路清晰,反应很快,只是普通话讲得极其不标准,带着一种极重的乡音。青春期的男孩子爱恶作剧,有几个男生直接在课堂上模仿他说话的样子,笑得异常夸张,数学老师好不容易才让课堂静下来。季云深面带尴尬,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黝黑的皮肤涨得通红,然后他垂着头慢慢坐下来。
下课之后,好几个男生围在他的身边,对他之前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喂,季云深,你之前读的是什么学校啊?”季云深沉默了一下,飞快地说了一句:“南平高中。”有人起哄道:“啊?究竟是兰品高中还是南品高中啊?”季云深放缓了语气:“南平……高中。”“哦,是兰品啊!你们那边普通话说得也太不准了吧,我们都听不懂。”“这什么蓝屏高中,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啊……是在哪个省的……”
“为什么高三了还转到这里来?”夏澄和苗苗从厕所回来看到季云深被几个无聊的男生围着,他对他们的问题几乎无力招架,额头上都冒着冷汗。
夏澄微微皱眉,走过来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你们无聊不无聊?不要在这里欺负新同学!”男生们一哄而散。
自此之后,季云深很少开口讲话,连晨读都是默读,不敢发出声音。上英语课的时候,他从来不举手,偶尔被点到名字回答问题也是红着脸结结巴巴。
他实在是太安静,安静得夏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渐渐地,她对他的排斥感也不再那么强烈。她走读,他住校,两人犹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似乎不会打扰到彼此的生活。
开学一个月后,夏澄难得在放学的路上遇见了季云深。班上的同学大多是本市生,虽然他们大部分都住校,但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像季云深这种一住就是一个月的做法实在令人费解。夏澄背着书包若无其事地跟在他的身旁,她本想问他天天闷在学校怎么会受得了,不过问出来的话却是:“你怎么不继续住校?”季云深面无表情地双目直视前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飞快地说了一句:“‘十一’长假学校要封校……”“哦,这样。”夏澄恍然大悟,“你之前周末住校有吃的吗?”“学校附近有快餐店。”她又问:“钱够吗?”他沉默了一下,轻抿着唇:“够的。”
“你不够就跟我说……”夏澄说完这句话又怕他多想,眼见着回家的26路公交车行驶而来,她一边快速地往前跑,一边回头冲他说了一句,“快点,公交车来了!”
今日回去的学生太多,夏澄挤公交车挤得有些费力。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季云深没有跟上来。她透过车窗冲他招手,他只是目视前方往前走,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夏澄忍不住皱眉,他第一次回家,对这儿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电话。她爸近来几乎天天打电话过来询问季云深的状况,他要是走丢了她也不好向爸爸交代。
夏澄费力地从车上挤下来,气呼呼地朝着季云深跑过去,有些气恼地拍了一下他:“你别磨磨蹭蹭的好不好?车都开走了!”“你不用管我。”夏澄看见他这张木然黝黑的脸就来气,声音也高了几分:“你以为我很想管你?我……你还回不回家了呀?”就在夏澄以为季云深不会回她的时候,他幽幽地回她:“这里离家就三站地的距离,走回去也很快。”
夏澄怔住,脑子里一时之间出现了各种想法,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26路公交车很快又来了一辆,这次夏澄没跟他废话,拉着季云深的书包直接将他拽上车。
季云深拗不过夏澄,也没多挣扎。上了公交,他正想从书包里掏钱,夏澄已经拿出公交卡放在感应器上刷了两下:“公交卡便宜着呢,还能打九折。用一次就是省一次,懂吗?”季云深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不是这样算的。”“我说是这样算就是这样算……你别说话了,你的口音我听着怪怪的。”
季云深马上闭了嘴。他沉默,夏澄也沉默,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有点懊恼。明明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却好像打击到他了。
其实夏澄最近才知道,季云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世上了,他们在外出打工的途中出车祸去世了。他之前寄宿的那户人家家庭十分困难,再也负担不起季云深的学费,否则也不会让姑姑把季云深带走。
如今他的生活费都由姑姑出,许是他知道姑姑肯收养他就是天大的恩情,平日里一分钱掰成两分花,除了必要的花销,几乎舍不得花钱。夏澄听同学说过,他是个很抠门的人,平日里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对此,她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
三站路五分钟不到就到了。季云深知道夏澄的顾虑,下车后他就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并不靠近。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家里并没有人在。
夏澄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父亲又常年不在家,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由保姆张嫂照顾。只是最近张嫂的孙子身体不好,她请了半个月的假。
“又要自己折腾晚餐了。”夏澄小声抱怨了一句,她打小就被保姆照顾得很好,对家务一窍不通,此时她一想到晚餐问题就觉得头疼异常。
她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还冲季云深道:“冰箱里有吃的,你随便拿,迟点我们出去吃晚饭。”张嫂不在,她都是点外卖了事,不过季云深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她总要招待一下。
夏澄拿着牛奶回到客厅,没一会儿,她听见厨房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她这才想起,季云深自进了厨房就没再出来过。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竟发现季云深站在料理台前处理大白菜。他的背影很瘦,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窗外的夕阳将他笼罩,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昏黄,这样的画面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只是多年后,她在异国他乡,深夜梦回想起这个背影,竟觉得异常温暖。季云深的身后似是长了一双眼睛:“面条还是年糕?”“年糕吧。你会做?”在夏澄的认知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属于爱玩闹的年纪,哪里有空在厨房里消磨时间?“炒着吃还是煮着吃?”他将洗干净的大白菜切成段,切菜的动作很是娴熟。
“随便。”夏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的疑虑顿消,想来他从前没少做家务。不过也是,听说他的养父母身体都不是很好,他要承担他们大部分的农活和家务吧。
夏澄默默站了一会儿,重新坐回沙发,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季云深好像主动和她说话了,真是稀奇。
过了一会儿,季云深将两碗炒年糕端上饭桌。夏澄其实并不爱吃面食,不过吃了好些天外卖,试试这样一碗现炒的年糕也很不错。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不由得一亮——虽然年糕卖相普通,但味道不错。年糕炒得恰到好处,配着里面经过特殊处理的作料,顿时勾起了她的食欲。她低头解决了小半碗,味蕾得到充分的满足:“看不出来呀,你一个大男生居然会做吃的!”“嗯。”季云深安安静静地吃着,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从前……也常常自己做吃的吗?”“嗯。”夏澄撇了撇嘴:“你除了嗯就不会说别的话吗?”
季云深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只有一张嘴。”夏澄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张着嘴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原来你也会开玩笑。”“……”他沉默,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吃过晚饭之后,夏澄去书房里整理新一期的摄影素材。
作为学校里摄影社的社长,每一期校报刊登前,她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制作自己负责的板块。中途她出来倒茶,发现季云深正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口中甚至念念有词。
她悄然走近了才发现季云深正跟着电视念台词。“哎?”夏澄很快明白过来,“你是在练习普通话吧?”季云深也不看她,只是闭上了嘴巴,脸色微微有点儿红。“这就对了嘛,练习语言要开口,而且还要大声。不仅普通话要练,英语口语也要练。”
季云深原来的高中并不重视英语听力和口语,导致季云深的听力和口语都一塌糊涂。英语课常常有小组表演,因为季云深的“加盟”,他们这组每次被抽到时都要闹大笑话。
夏澄逮住机会就要纠正他的发音,可季云深每次都是沉默不语。许是之前那顿饭的缘故,夏澄对他的态度和颜悦色了许多:“你老不张口,肯定什么都说不好,上次我纠正你的发音Iwouldrather……你至今都没有念好,来念一个听听。”“……”
“哎,你平时对人爱搭不理的,原来也会不好意思?”夏澄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弯身使劲地盯着他的脸看,“你的脸好像红了。”
夏澄的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像是被清泉洗过一般。此刻她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近距离地盯着他看,季云深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低垂眼眸,往旁边靠了靠:“你挡着我了。”“挡,第三声,正确读法——你挡着我了。”夏澄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口音太好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
夏澄见他不接话,连忙收了笑,她这样和班级里欺负他的男生有什么区别:“哎,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嗯。”夏澄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回房间拿了一个随身听递给他:“这个给你。”季云深看了一眼,摆了摆手:“不用。”“又不是送给你,只是借给你用。”夏澄满不在乎地回答,“最近我新买了一个CD机,这个反正也没什么用——随你要不要,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许多磁带,你自己挑。”
季云深犹豫了一下,随身听对他而言的确是需要的东西。夏澄摊了摊手:“你不要算了,我明天卖给收破烂的好了。”季云深想了半刻,还是从夏澄的手中接过了随身听,郑重又有点别扭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不客气,又不是白借。”她狡黠地笑了一下,“张阿姨回来之前,家里的家务由你来负责。”他很快地回了一句:“好。”
在夏澄的记忆中,和季云深最初的交集也只有这个“十一”长假。后来他回了校,两人之间的关系又疏远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估计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尴尬的身份。两人除了必要的对话,极少有其他交流的时间。
夏澄有时觉得,她的后桌只有陆启皓一人,季云深简直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她对他最初的印象就是土气、安静、老实,还有……古板。高三时间宝贵,时光在各种大考小考中偷偷溜走,每天都过得匆匆忙忙。期末考后,陆启皓提议他们这个四人小组聚餐。被学业压抑了一段时间的苗苗激动得举双手赞成,夏澄自然也没有意见,唯有季云深一边垂头收拾书包一边慢吞吞地回:“我还有点事……”苗苗生怕季云深拒绝,连忙截断他的话,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们小组是一个团体,之前我们英语课上表演小品,不是带着你吗?前段时间我们社会实践不也带着你吗?我们去图书馆复习也没忘带上你,现在关键时刻,你怎么可以掉链子呀?”
夏澄此刻有点饥肠辘辘,自然也赞同这个提议,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你能有什么破事?”季云深一噎,一时没找到好的理由,也没好意思再拒绝。四人一起去了苗苗指定的萌萌鸡排店饱餐了一顿。因为天色不晚,夏澄又陪他们三个回学生宿舍拿行李。因着苗苗宿舍楼层高,夏澄懒得爬上去,就独自一人坐在楼下花坛边,拿出速写本边画素描边等他们。姑姑是她的启蒙老师,虽然她并没有在绘画这条路上走太远,但这个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这样保持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下学的高峰期,校园里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冷清。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也不知道什么吹到眼睛里,有些刺痛,夏澄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忍不住用手去揉,只是越揉越难受,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冒出来。
“怎么了?有东西掉眼睛里了?”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陆启皓清冽的声音伴随而来,“别揉!”夏澄闭着眼睛,皱着脸:“也不知道什么进去了,有点难受。”“睁眼,我给你吹吹。”陆启皓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往她的眼睛里吹气,气息温温热热。陆启皓的动作很自然,夏澄没有去躲。他吹了几下,夏澄觉得眼睛舒服多了。她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微微一愣,多少有些尴尬地倒退了一步:“舒服多了,谢谢你呀!”
陆启皓松开捧着她的脸的手,神态自然而懒散,好看的嘴角慢慢扬起:“都是同学,应该的。”夏澄转身看向宿舍大门,随意问道:“哎,苗苗和季云深怎么还没下来?”“嗯,快了吧。”陆启皓轻咳了一声,掩饰了眼底那份深意,“寒假里若是有空,我们一块儿出去玩吧?”“好哇,要是有空的话。”苗苗和季云深果然很快就下来了,大家一同去了车站,然后分道扬镳。
因为吃得有点饱,所以夏澄听从了季云深的提议,一起走着回去。季云深这次难得没有与她分开走,他紧跟在夏澄身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澄觉得不对劲,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你干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期末考考得不好?”他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夏澄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一乐:“季云深,你没事脸红什么?你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苗苗了吧?”“胡说八道!”季云深眼底染上恼意。他快步走在前头,过了很久,又回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刚才?刚才什么事?”夏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还小,这样不好。”季云深转过头去不看她,眉头又皱了起来,顿了顿,他又继续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能这样。”
季云深说话说得飞快,甚至带着几分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哪里还是平日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夏澄琢磨着他话里头的意思,抓着他的书包带子不让他走:“你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什么这样不好,不能这样的?”他往前走,她就这样拖着他。他冷不丁地回她一句:“我看到他亲你。”“什么?”她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彻底愣住了。反正说了,他也就索性说开了:“上次圣诞节,他送你礼物我也看到了。”
圣诞节礼物?夏澄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就一个包装得好看点的苹果吗?夏澄觉得自己脑袋上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所以呢?”
他不看她,目光直视前方:“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是靠不住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晚上都在说些什么,反正……老师说不能早恋,这样是不对的。”他如今格外注重自己的发音方式,所以讲话讲得并不快,显得一板一眼。
“你这个棒槌!”夏澄脱口而出。明明是沙眯了眼睛,陆启皓好心替她吹眼睛好不好?什么叫亲她?还联想到早恋?这个傻瓜平日里看着呆头呆脑,突然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让人惊奇了。
夏澄心里只觉好笑,又懒得跟他解释,倔强地仰着脖子瞪他:“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季云深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回她一句:“女孩子要自重!”夏澄看着他较真的样子,想大声笑出来又忍不住瞪他:“不要说太急了。是自重!平翘舌音你怎么还是读不准?好歹看了几集《喜羊羊与灰太狼》,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你……”季云深气得脸都绿了,转过身去走得飞快。夏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又快步跟了上去抓住他的书包带子,凑过脸去:“不就是亲一下吗,你至于这么装纯洁吗?听说你之前待的地方贫穷闭塞,好些人早早辍了学,十七八岁就结婚生孩子对不对?算算年纪你今年也十七了吧,家里有没有早早给你定下亲事呀?”
季云深板着脸,漆黑的眼眸充满了怒气,太阳穴旁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现在哪里有这种事,你别道听途说!”夏澄认识他至今,还从来没有见他像今天这样生气过。“生气什么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对了,你在之前的班里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但从古至今女子都爱慕才子,你们班有没有女生对你芳心暗许呀?”
季云深压根不理她,木着脸气呼呼地往前走,连呼吸都有点重。他平时不苟言笑,像个假人,现在生气的他整个人都鲜活多了。
夏澄再次追上他拖着他的书包带,往后拽着:“你这是恼羞成怒吧,啊?你要不要说说你的事呀?”他嘴笨,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低声冲她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夏澄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我不用您老操心,我肯定管好我自己。说起来陆启皓挺好的吧,聪明、睿智、英俊,以你男生的眼光来说,是不是挺不错?”季云深不说话,只是越走越快。夏澄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哎,你别走啊,我们探讨一下啊,到底是不是啊?”
夏澄见季云深不再回应,觉得逗他不怎么好玩了。不过她又有点心虚,明明她跟陆启皓没什么啊,季云深怎么看错成这样,那其他的人会不会看错啊……这纯洁的友情啊!
夏澄顾虑得没有错,寒假过后,班级里突然就开始传播起她和班长早恋的流言。不过学生时代这种“绯闻”也是正常的事,夏澄以为清者自清,并没有理会。反而是苗苗私下问她:“喂,你什么时候和班长暗度陈仓了?”“呸!暗度陈仓你个鬼啊!你不要乱用成语!”夏澄忍不住呸了她一声,“我天天忙着做卷子,偶尔抽空还要帮社里修图,哪里有空和人暗度陈仓?”
“有人说看到你们这个了,真的吗?”苗苗伸出两根食指比画了一下,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夏澄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真你个脑袋!”苗苗眼中燃烧起八卦之火,咧着嘴笑:“嘿嘿,真的没有吗?”夏澄认真地靠近她:“以你的火眼金睛,你觉得我有可能和他在你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那可说不定。”苗苗见夏澄作势要打她,忙拿着水杯跑出去倒水。
夏澄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敲敲季云深的桌子:“喂,是不是你?”季云深正在写作业,头也没抬:“我没那么无聊。”想来刚才她和苗苗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夏澄微微颔首:“也是,料你也不会。”季云深淡淡地看着她:“你也怕被人说吗?”夏澄皱起眉头,季云深话语平淡,她却总觉得有嘲讽的意味。她刚想回嘴,满头大汗的陆启皓从外面跑进来,一边拧开水壶,一边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夏澄瞥了季云深一眼,随意地回了一句,“我们在说下周的篮球比赛,要不要去给你捧场?”“这还用考虑?”陆启皓瞟了她一眼,唇角上扬,明媚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必须到场啊!我们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求告知啊!”苗苗才进来,听到陆启皓说的话,双眼就开始发光,只是话音刚落就被夏澄踢了一脚,于是她忙转移话题,“你们刚才在说篮球赛吗?高中阶段最后一次篮球赛,必须要去!必须要去!对了,我们班还有谁参加呀?”陆启皓沉吟了一声,随口报了几个名字。“我们班的高个儿都去啦。”苗苗兴奋地拍拍手,随即问正在做作业的季云深,“你个子也不错啊,怎么不参赛?”
季云深木然道:“我打不好。”夏澄不由自主地与他抬杠,呵呵两声:“不要谦虚呀,你根本不会打嘛!”季云深压根没打算回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低头写作业。篮球赛的时间正逢梅雨季节,这几日天公不作美,总是淅淅沥沥下雨,不过这并不影响篮球赛的进行,也不影响各班的啦啦队去助威。
想来最近大家的学习压力都比较大,不过是八分之一赛,才下课,大家一个个都冒着大雨赶往室内篮球场。夏澄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才发现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苗苗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来了短信:“比赛马上就开始了,你怎么还不来?我给你抢了最好的位子,你再不来就要被抢走啦。”苗苗是啦啦队队员,第二节课就在那边彩排,现在是抽出空给她发的短信。
“我马上来。”夏澄一边回短信,一边飞快地往教室外跑去。她跑到楼梯口,一眼看到那个瘦高的背影,季云深就在前面。
“之前还不吭声,没想到跑得比我还快。”夏澄嘀咕了一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季云深,你这个骗子……啊!”
地上湿滑,她一个不注意,一脚踩空,整个人就从楼梯上滑了下去。恍惚之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伸出手茫然地去抓点什么……
随着砰的一声,她的身体终于落了地,脚跟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嘶——“喂——”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夏澄皱起眉头恨不得骂回去,什么人哪,看到人摔成这样,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是当她抬起头之后,脸顿时就红了。
她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手不经意地想扯住什么——没想到扯住的是季云深的校服裤。此刻季云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整个裤裆都被她扯破了,露出里面蓝色的四角裤。
夏澄愣愣地看着他,他也呆呆地回望着她,一脸不明所以。
夏澄尴尬地咳了一声,眼神躲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这校服裤的料子也太烂了。下次你的腰带别系得那么紧,那样顶多掉一下裤子。”
季云深飞快地脱下校服外套绑在自己的腰上,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有空开玩笑?怎么样,能起得来吗?”“疼。”夏澄笑完之后就有点想哭,她想站起来,但是右脚钻心地疼,“起不来。”
季云深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拽起来半搂着,拧着眉头:“能走吗?”夏澄摇了摇头,不说话。季云深面色一变,飞快地背着她往医务室跑:“你忍一忍。”夏澄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却意外地觉得结实。她想着他破掉的裤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喂,你的裤子……你腰上的外套系紧了吗,会不会掉下去?”
他本来几乎小跑着,听到她这句话,步伐明显缓慢下来。他沉默了半晌:“现在是时候想这个吗?”
“光天化日之下,你露个屁股会不会觉得很丢人哪?”夏澄这个时候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疼痛,趴在他的背上低声笑起来,“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会要我负责吧?”
她以为他多少会害羞一下,没想到他很淡然地问她:“怎么负责?”夏澄故作惊讶:“你居然还真有这种想法?你们那边是不是还和古代一样男女授受不亲哪?你现在这样被我看光了算不算是玷污了你的纯洁?啊,不会吧,你不会哭着求我娶你吧?”季云深满脸黑线:“再吵直接扔你下来。”“嘁……千万不要抱着这种想法,我们没可能的。”“你有病。”她难得听他骂人,笑嘻嘻地问他:“你有药不?”“厚脸皮……”“我脸皮向来很厚的,嘻嘻。”
季云深把她背到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看了一下她的腿,很严肃地告知她必须马上去医院,并让她通知家长。
夏澄的爸爸在三个市经营着四个陶瓷公司,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很少。夏澄懒得麻烦别人,拍拍季云深的肩膀:“反正我爸也赶不过来,就你带我去医院吧!”季云深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我能先换条裤子吗?”“快去吧!”夏澄哈哈大笑,一旁的校医知道后也忍不住抿着唇笑。男生宿舍楼离这儿不远,季云深跑过去,很快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他带夏澄去了医院,拍了片,医生说伤得挺严重,骨裂,需要打石膏,平时要多加休养。
昨天答应了陆启皓会去看他的比赛,夏澄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回学校,一听到要打石膏,什么都不想了。
从医院回去时,夏澄看着自己那条腿,突然想到什么:“哎,刚才你花了多少钱?我爸给我的零花钱都放在那个柜子里,你自己拿回去。”“不用,阿姨给够钱了。”“那多不好,那都是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反正也不是我的……”“啊?”夏澄见季云深态度坚决,也不跟他客气,突然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怎么就摔瘸了?都不能看比赛了。”季云深沉默了半晌才回她:“看比赛就这么重要?”夏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季云深在接她的话,她顺着他的意思假装十分遗憾道:“是呀,有某人的比赛当然很重要啦,要是你去打我才不看呢!”他冷冷地呵了一声:“不稀罕。”
很好,他现在都知道还击了。夏澄冷哼:“等你学会打篮球再说吧,不过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喽。”季云深轻嗤一声。就在这个时候,夏澄接到陆启皓的电话,他的声音闷闷的,显得特别不高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说好留下来看比赛呢?”夏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赢了吗?”“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反正你又无所谓。”“别这样小气呀!”夏澄想了想,毕竟是自己言而无信在先,她打算与他解释一下,“今天不是下雨嘛……”陆启皓直接反驳她,语气有些责备的意味:“下雨难道就不能看比赛了?”
夏澄被季云深扶到沙发上坐下,她将脚跷到茶几上,不小心拉到伤处,疼得嘶了一声。她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可我就是没办法看哪!”“你……我先挂了。”话语中是满满的不爽。“那正好,我就先吃饭了。”夏澄挂了电话之后,心情莫名地不好。季云深这个时候拿了一瓶牛奶给她,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冲他道:“男孩子都是这样子小气吧啦的吗?不就是那么点破事儿嘛,闹什么脾气呀?我这不是没办法看吗,难道是故意爽约吗?他这样闹给谁看哪?”季云深想了想:“未必。”夏澄一听到他这么说,越发来气了:“你也一样,我不就年底那会儿开你几句玩笑吗,你居然一直记恨到现在?”“我没有。”“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自那次之后我们说的话屈指可数!”“我性格就这样……”
夏澄哼了一声:“你一说谎就脸红,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耳朵都红了!”“我……”“行了行了,晚自修快开始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季云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来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陆启皓那儿,我替你解释吧。”“解释你个大头鬼!”“他在乎你才会闹脾气。”夏澄拿起抱枕冲他丢过去:“在乎你个大头鬼!我和他又没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季云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夏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有时候真是傻透了!夏澄因为养伤,不得不请了几天的假。养伤的第一天,陆启皓就上门来了,带来了当天的作业,还替她补习了一天落下的内容,最后还很诚恳地跟她道歉:“昨天……不好意思啊!”夏澄摆摆手,很大度地说道:“我都忘了。”陆启皓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眼底笑意浓浓:“当时我的态度的确不妥,为了表示歉意,我以后每天过来给你补习吧。”呃……
张嫂端着水果过来,笑得特别和蔼:“班长,谢谢你呀,澄澄的学习就拜托你了呀!”“应该的,应该的。”陆启皓吃了个枇杷,笑得分外客气。夏澄养了大半个月的伤,陆启皓几乎每天都来,他除了给她带作业和试卷,偶尔也给她带一块蛋糕或者其他点心。半个月之后,夏澄的脚伤虽没有痊愈,倒也可以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走动了。
夏澄到了学校之后,苗苗神秘地拉着她问:“澄澄啊,你跟班长的感情有没有突飞猛进?”夏澄举起手拍在她的脑门上:“突飞猛进个鬼!”“别否认了,班长每天都忙着去给你补习呢!其实我也很想接这个差事,但是班长说我成绩太差,我就没去了。”呃……苗苗嘿嘿几声,笑得特别猥琐。夏澄觉得行得正坐得端,也没将苗苗的话放在心上,这同学之间你帮我我帮你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没过几天,班级里关于她跟陆启皓的流言蜚语就越发多起来,有的同学甚至当着她的面喊她大嫂。
夏澄刚开始还每次都反驳他们,后来就懒得理会了。她很郁闷地对苗苗说:“你说这些人有完没完哪?他们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啊?”
“这会造成什么困扰啊?”苗苗凑到她耳旁,神神秘秘道,“澄澄,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不要骗我啊!”夏澄几乎快崩溃了,举手发誓:“真没有!骗你我是小狗!”“话说你们男才女貌挺好的嘛!”苗苗用手肘捅了捅夏澄,“班长绝对对你有意思,他从来没否认过。”苗苗还特地转头问了季云深一句:“喂,你和班长同一个宿舍,你们晚上夜谈会有没有聊什么情感话题?他有没有说过喜欢橙子的话啊?”
季云深唇角微抿,良久才回了一句:“没注意。”苗苗撇了撇嘴:“真是……不上道啊!”大家学习压力大,偶尔讲一些情感话题当当调味剂也无可厚非。这种话题你越理会,大家就闹得越凶,反之,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高考即将来临,夏澄不想因为这种事分心,平日里她除了学习上的话题,大部分时间基本不和陆启皓说话。只是夏澄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莫名其妙地传到陆启皓妈妈的耳中。
5月份放学后的一天,夏澄刚到门口,就发现校门口有个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打量她。中年女人的眼神实在过于犀利,夏澄被盯得心里发毛,她刚想离去就听到对方问她:“你是夏澄?”“阿姨您认识我?”夏澄看着这个女人半晌,发现她有点面熟。“我是陆启皓的妈妈。”她带夏澄去偏僻的角落,“你过来一下,我和你说些话。”
夏澄以为她是来询问陆启皓的学习情况,礼貌地冲她打了一声招呼:“阿姨您好!”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这声阿姨我可担不起。”夏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就听到她开口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只知道勾引男人……”
夏澄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长相端正的女子会讲出那么难听肮脏的字眼,还扯上她妈。她用各种难听的话将夏澄骂得狗血淋头,大意无非她优秀的儿子将来要干大事,他的前程容不得别人破坏,若是有人带坏了她的儿子,她绝对是要找人拼命的。
夏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陆母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气得发抖。这事本就是空穴来风,夏澄试图跟她解释点什么,但被陆母用一句话堵了回来:“以后你再黏着我儿子,我就让校长开除你。”
“恐怕您没有这个权利。”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夏澄转过身来,竟看到季云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他身形高瘦,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陆母没想到会有第三人在场,不由得顿了顿。夏澄趁机接了一句话:“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宝贝儿子,让他别黏着我,我受够了!”
夏澄说完这句话,故作坚强地扬长而去,心里难受得要命。季云深赶了过来,将手表递给她:“你的手表掉了……”
夏澄没接,只是用力地擦眼睛:“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你别哭啊……”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夏澄就觉得委屈得要命,眼泪往下掉得更凶。
季云深不放心她,一路跟在她身后,也不顾周围其他同学的视线。他不懂得安慰人,只是无措、重复地说着一句话:“你不要哭,不要哭,别哭了……”夏澄哭了一路,直到哭够了,才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今天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要跟别人提,知道吗?”“嗯。”“要是敢泄露一个字,我就扒了你的皮!”“你不会的。”
夏澄顿了顿,差点气笑了:“我才不难过,跟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呀……其实之前我一直都很羡慕嫉妒陆启皓,他跟我讲过,他妈妈对他很好很好,将他当成小孩子疼,常常送吃的给他当夜宵。可现在我一点都不嫉妒了,他妈妈简直是……其实我跟陆启皓有什么呀,就一起学习,一起说个话,能做什么呢?别人说什么,我又不能控制……”夏澄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没听到他回话,问道:“你就不能说句话?”季云深沉吟了半晌,眼眸深深,以一种十分冷静的口吻对她说:“我跟你说过吧,早恋不好。”夏澄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憋得她脸红脖子粗:“你,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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