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黄老人

[1]

对于李小渔来说,找到肖翰并不是什么难事,在说明缘由后,他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相约在一家茶社见了面。初次见面,虽然她极力压抑着心中恐惧,却还是忍不住一簇心惊。

“不好意思,这么突兀的约你出来。”李小渔稍显歉意的说道。

肖翰摆摆手道:“这没什么的。其实这对我也不错啊,跟随你们,或许我也能够找到自己身上的谜题。”

“关于你的事情,蓝波已经同我讲过了,他说你们是不错的朋友,所以为了蓝波,我们也要继续将这件事情追查下去。”

肖翰眉头拢上一层愁云:“我已经去看过蓝波了,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李小渔叹了口气,一股脑的将他们在狸子墓镇蒲家大院经历的一切倒给了他,然后肖翰近乎吃惊地问道:“你说,那个蒲家大院的先祖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李小渔重重地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蓝波说我同一个叫王恩弟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现在你又说我同这个从未见过的死人长得相同,这怎么可能呢!”

李小渔解释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拍摄任何影像资料,不过我相信我的眼睛,那个画卷上的男人确实同你长得一样,好似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个几百岁的死人,一个年仅六旬的老人,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竟然拥有相同的外貌!

谁也无法解释这诡异的事实,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可若是转世,说肖翰是蒲庶的转世尚且说得过去,而王恩才与肖翰相差三十几岁,肖翰出生的时候,王恩才只有三十几岁,还在上班,转世之说根本无法说通!

听了李小渔的故事后,肖翰第一次彻底的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试想若有有一天这世界上突然多出了两个或者数个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是什么感觉,恐惧,迷惘还是好奇?

“那你想怎么样呢?”

李小渔坚定地说:“现在我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了,唯一可能解开这些谜题的只有你了,我们要一起找出藏在你身上的真相。”

肖翰无奈地摇摇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蓝波也曾追问过我,我对于从前的记忆毫无印象,关于我的父母,我的过去,统统不知晓。”

“那,从你开始有记忆是在什么时候?”

肖翰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我最早的记忆是有一天突然醒来,好像沉睡了许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我起身问了问医生,他说有一个陌生男子将我送到了这里,留下了一包东西便离开了。”

“一个陌生男子?”李小渔曾经听蓝波说起过肖翰的故事,不过关于这个细节,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没错,当时我也追问过医生这个男子是谁,样貌和身高,医生说他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记得他穿着一袭黑衣,头戴黑帽,他拿着单子去一楼交费的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醒来后,医生将那名男子留下的一个包交给了我,里面有我的一系列证件还有一笔钱,我这才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肖翰,一个1984年出生的男孩子。”

“你没有试着找找看吗?”李小渔追问了一句。

肖翰摇摇头:“没有任何线索,他只是将我送到了医院,再没有出现过,后来我甚至疑惑,是否存在过这个人。之后,我经历的一系列事情,我的神秘失踪,神秘再现,腹部的绿色纹身引发剧痛的事情,想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他说过,同我有相似经历的大有人在。”

李小渔点点头:“不过现在蓝波成了痴人,那些他掌握的线索也说不出了,我准备将你的事情做成新一期的节目,寻找与你有相同经历的人,碰撞出更多的线索。”

肖翰微微阖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期节目播出后没多久,倒是有不少热心观众打电话关注事情的进展,甚至有人说在他们所在的城市,他也见过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却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李小渔的注意,直至白霜霜的出现,她感觉,整个故事有了转折性的发展!

白霜霜说不上漂亮,个子也不高,身材偏胖,如此平凡的女孩若站在人群中,你绝对能够一眼认出她,因为她的眼神很犀利,还带着一簇莫名的杀意。

约见白霜霜的地点是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

她们见面后便直奔主题,据白霜霜称,她今年二十四岁,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忽然醒来,对于过去的记忆全然不知,她记不清自己的父母朋友和任何事情了,当时的她很害怕,感觉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直至后来才慢慢接受了现实,当时她是在一间荒废的民房中醒来,身边有一个黑色的袋子,袋子里有一些她的证件还有一笔钱。

“证件和一笔钱吗?”李小渔和肖翰坐在她的对面,当听到她的相似经历时,肖翰甚至激动地追问道。

白霜霜点点头:“我通过证件得知自己的名字叫做白霜霜,然后我以白霜霜的身份开始了生活,我尽量向别人隐瞒自己的过去,对于自己,我亦是这么做的。直至有一天,我去外省游乐园游玩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妇女不由分说的拦住,她大声叫我‘妈妈’,当时我甚是惊诧。”

“是不是那个中年妇女的母亲不久前神秘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虽然这么打断白霜霜的叙述并不礼貌,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错,她说我是她失踪的母亲,不过等她平静下来,又觉得这事情颇为蹊跷,我才二十几岁,她的母亲至少也要五十几岁,我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呢,不过当她调出她母亲的照片时,我还是吓了一跳,我们长得竟然一模一样。自那件事情之后,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与此同时,我在洗澡的时候对于自己腹部的奇怪纹身也愈发关注了,当时我突然醒来在这个世界上时,腹部便有这栩栩如生的绿色物儿,我特意去了纹身师傅哪里咨询了一下,对于这纹身,他也感到十分惊奇,他说这纹身是我与生俱来的,并非后天纹上去的。我觉得这纹身里肯定有玄机,便查询了大量的资料,终于找到了它的出处!”

[2]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找到了那纹身的出处?”二人近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白霜霜点点头:“你在节目里披露的那枚红钗你带了吗?”

李小渔立刻意识到那枚红钗的纹饰和他们腹部的绿色纹身一模一样,便立刻从包里取出了那枚红钗。

自从数月之前,她的同事林桂桂因为偷了她的红钗最终落得剖腹而死的下场,自那之后她便一直将红钗放在身上。

此刻,那枚红钗便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白霜霜捡起那枚红钗,便道:“这枚红钗叫做母子钗!”

“母子钗?”对于这个突入起来的称呼,她显得有些疑惑。

“没错,这钗子的名字就是母子钗,我翻阅了大量了史料,在一部清朝野史中查找到,清朝嘉庆年间,嘉庆皇帝十分宠爱孝和睿皇后,便将一枚红钗送给了她,这钗子便是母子钗,孝和睿皇后颇为贤良淑德,数年后,她听身边的太监说起了民间出了一名至真至孝的大孝子,叫做蒲庶。”

“蒲庶吗?”李小渔一惊,狸子墓的蒲家大院便是孝子世家,而蒲家的先祖,就是那位酷似肖翰的蒲庶,不过墓室中却只见他的画像,未见他的尸体。

“怎么,你知道他吗?”白霜霜反问道。

李小渔应了一声:“你继续,关于蒲庶的事情,我回头再同你详细说说。”

“孝和睿皇后本身就是一位孝女,在听闻这位孝子的故事后,便找机会向嘉庆皇帝进行了推荐。嘉庆皇帝非常重视,派人找到了这位孝子,即蒲庶,在听了蒲庶为了父亲守孝五年,并且不远游不工作的情况下,又一直照顾着身患痼疾的母亲,最后在得知母亲的痼疾需要他的心脏为药引时,竟然义无反顾的剜心救母,他便变卖了全部家当请了一位大夫剜掉了自己的心脏,给母亲食用,最后母亲的痼疾神奇的痊愈了,而他也活了下来,心脏被剜掉后,竟然能够继续存活,周围的人都说这是老天庇佑极孝之人。嘉庆皇帝派人找到蒲庶之后,专门召见了他,蒲庶是一个谦卑之人,对于自己的孝举并不夸耀,他说这是身为儿女应做之事,听了这些,嘉庆皇帝和孝和睿皇后甚是欣慰,为了嘉奖此举,便在当时的西南地区,赏赐了他良田百亩,佣人丫鬟数十人,白银千两,以此让他的母亲安稳的度过晚年,不久,嘉庆皇帝去西南地区微服私访,甚至亲自去探望蒲庶和他的母亲,顺便赏赐了一枚‘孝子世家’的牌匾。一同微服私访的孝和睿皇后也为了嘉许蒲庶的善行,便将这枚母子钗赠予他们母子,这钗子上的纹饰便是我腹部的绿色花纹!”

“这件事果然同蒲庶有关系?”听完白霜霜的故事,李小渔这才将她先后两次前往狸子墓镇蒲家大院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当时镇上一个姓曾的老者说蒲家当年便是孝子世家,在我去了那座大院后,也听蒲家大院宾馆的工作人员说这里曾经有过一块‘孝子世家’的金匾,不过在战乱时期被人掠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当我们下井进入黄金墓室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那金棺上的名字是蒲庶的,里面还有一卷他的画像。这说明,他应该就是当年受到嘉庆皇帝赏赐的蒲庶。”

“可是地点对不上啊,当年嘉庆皇帝在西南地区赏赐了蒲庶良田百亩,而且他已经在西南地区定居了,怎么肯能再来到狸子墓镇呢?”白霜霜反驳道。

肖翰点点头:“她说得没错,一个大西南的某地,一个是北方不知名的小镇,怎么可能是同一个孝子蒲庶,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差,还是说,其中是一个是冒牌货?”

李小渔否认了这种说法:“霜霜的资料应该没有误差,既然史料中记载了这些,说明历史上肯定有蒲庶这个人,他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舍弃了大西南的家寨,而迁徙了狸子墓镇,那块匾额和镇上的传说便是最大的佐证。”

“既然如此,事情的脉络便清晰了,不管是我还是肖翰,抑或是那些同我们有相似经历的老老少少,这一切都和孝和睿皇后赏赐蒲庶的母子钗有关系,现在钗子在你手里,那么只有找到蒲庶才能解开这一切谜题了,但蒲庶应该在二百多年前就死了吧。”

李小渔忽的想到当时蒲庶的金棺内是空的,便道:“不过当时我看到他的棺材内空的,或许……”

“或许他没有死吗?”白霜霜反问道,“如果他没死,那黄金墓室又是给谁建立的,很显然那是给蒲庶建立的,其他人也不会有这般待遇的,再者,如果他没有死,现在至少有二百岁了,那岂不成妖怪了!”

李小渔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耳闻或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二百岁的妖怪,我倒愿意相信他是真实的!”

肖翰和白霜霜也不说话了。

这世上有太多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现在他们已经经历,正在经历或者即将经历的便是这些事情。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本来我以为我掌握了母子钗的故事,找到他的主人蒲庶便能解开一切谜题了。经你说来,寻找蒲庶或者蒲家后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白霜霜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李小渔瘪了瘪嘴,她轻轻喝了口咖啡,忽的感觉自己像一只迷失在深海中的小舟,找不到任何明晰的方向。

送走了白霜霜,肖翰显得有些失落,李小渔安慰道:“不要那么悲观了,虽然现在我们暂时失去了线索,不过继续寻找总是没错的。”

肖翰应了一声:“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有时候,在我们看似没有任何路可走的时候,只要再稍稍坚持几步,一条小径或者一条坦荡通途便会展现在我们脚下。

只不过,这条路是通往目的地,还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你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下了出租车,肖翰本打算坐车离开的,李小渔却邀请他上楼坐坐,肖翰没有拒绝,便一同准备上楼。

正欲进楼,他无意中看到了坐在路灯下的人。他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李小渔的胳膊,她也一眼看到了是那个算命的。

那算命的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便慢吞吞的站起身,缓缓靠了过来,他走到肖翰面前,笑道:“好久不见。”

多么亲切的一句问候。

此刻在李小渔听来却充满了诡异:他们两个认识吗,为什么这个惜字如金的算命的会主动走到肖翰的面前,说上这么四个字。

其实,在他们下车的时候,李小渔便看到了坐在路灯下面的算命的,当时她固执的以为他又是在这里等她,现在想来,她错了,他是在等肖翰!

肖翰显得颇为困惑:“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算命的淡淡的笑笑:“说的也是,毕竟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对我有些淡忘也在情理之中啊。”

李小渔想要插言,又不知从何问起。

一股粘稠的恶意从体腔的深处绵延开来,然后,倏的一下浮到了脊背上。他向后退了两步:“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想你认错人了。”

算命的仍旧不肯死心,他摘掉了眼镜,肖翰不禁尖叫一声:这算命的眉毛下面竟然是空荡荡的,他没有眼睛!

算命的抿了抿嘴,他用手摸了摸眉毛下面的空当,然后那里便多出了一对黑色的小点:“你还是那么胆小,我是阿炳啊!”

肖翰一脸怯意:“对不起,我想你真的认错人了。”

算命的有些失落的说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不过,你长得和我的一个朋友一模一样呢,看到你,让我忽然想到了当年的他。”话落,他便挪步走开了。

李小渔像想到什么似的,叫了一声:“你的朋友是不是叫做王恩弟?”

算命的没有应声,只是继续向前走。

李小渔仍旧不放弃:“你的朋友是不是叫做,蒲庶?”

这一次,那个算命的竟忽的停住了脚步,不过只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他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黑暗中了。

然后黑暗中传来了阵阵清脆的摇铃声,好似清泠却深不见底的河水,诱人却藏着万劫不复的陷阱。

肖翰倏的抱住了头,仿佛正在经受某种痛苦,他缓缓的跪倒在地,一边用力捶打着头部,一边发出呻吟声。

李小渔吓坏了,她也跪倒在地,追问道:“你还好吗?”

肖翰只是不停的摇头,大约过了几分钟,他才稍稍松开了手臂,铁青的脸色再次透出缕缕的红润。

“你还好吗,刚才你是怎么了?”

肖翰恢复了常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听了那铃声,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的深处钻出来一样,生不如死啊!”

“是什么东西要从脑袋深处钻出来?”

“当时我只是感觉时间好似停滞了,整个人被痛苦锁住了,然后有一只手扒开了所有的脑组织,从脑袋的深处窜了出来。”

“一只手?”

“也好像不是手,但那是一股强悍的力,而且那一刻我还感觉到,随着那股力量生出来,我还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

肖翰低声道:“我恍惚的记起,我好像从地下爬了出来,紧接着上了一辆车子,接着便什么也记不起了。”

那个算命的离开后,肖翰好奇地问道:“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李小渔摇摇头,她忽的意识到:或许追寻这些诡异事情的线索并没有断裂,那个算命的一定知道些什么,刚才她大声追问他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做蒲庶时,他有了短暂的迟疑,这是最大的证明,他进入黑暗的那一刻,摇起了那木杖上的铃铛,又让肖翰想起了什么,或者,他才是真相的真正掌握者!

或许,他们之前苦苦追寻的一切都是虚空,这个神秘的家伙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链条!

[3]

自李小渔同周焕然从狸子墓镇回来后,他便一直忙于工作,工作之余还要照顾方柔。这个周末,李小渔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去精神病院探望方柔,恰巧周焕然打电话过来,说他周末要出差,希望她能过来一下。

周焕然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在离家前,李小渔特意为方柔做了可口的曲奇饼,甜橙口味的。她坐在床边,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方柔,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呢!”

方柔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手持红色的画笔,在白纸上一圈一圈的画着,不厌其烦。

李小渔忽的记起了那时做的怪梦,梦中有一个半身女子,她要李小渔送她回家,当李小渔问她家在何处的时候,她在地上花了一个漩涡,然后指着漩涡的中心,说道:“我的家,就在这里!”

“方柔,我们停一下好不好?”说着,李小渔便试图让她停止,恰巧被查房的护士看见,对方急忙阻止道;“快住手,你这样会激怒她的,一旦她被激怒,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李小渔连连点头,她靠在床边,顾自嘟囔道:“既然你不吃我的曲奇饼,那我给你讲讲我最近的经历吧,简直太精彩了。”

方柔依旧痴痴的画着,一圈一圈的,极其虔诚。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李小渔便一边吃着曲奇饼一边将她开始做第一期徐老先生失踪案件节目说起,包括她同季大海的纠葛,同梅阿姨的情缘,还有在梅村遇到柳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讲得详细。

那些或沉甸或轻盈的故事在她的口中化作了一个个字符,轻吐而出。

午饭过后,方柔依旧画着,红色的画笔油水用光了,她又换了一只黄色的,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画了整整五本了。

周焕然打电话说路上堵车,估计会晚回来一会儿,李小渔吃光了曲奇饼,故事也讲的差不多了,最后自言自语道:“哎,你说是不是见鬼了,他们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走失了,鬼才知道他们在哪里呵!”

突然,方柔停下了手中的笔,倏的抬起头,李小渔的目光正好打过去,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阴翳刺进了瞳孔。

这种感觉像极了你在同一根木头讲话,你以为它只是一个死物,殊不知,它其实什么都听到了,而且都听懂了,适时的时候,它甚至会应声答话。

“方柔,你怎么了?”李小渔试探性的问道。

这一刻的方柔好似一个正常人一般,冷冷回道:“他们都在黄老人!”

“你说什么,黄老人,什么意思?”李小渔一扫寒意,追问道。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方柔便回复了刚才的状态,继续拿起画笔,一圈一圈的画了起来,任凭李小渔再怎么追问,她都只是痴痴的看着圆圈。

她清晰的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方柔的时候,曾经追问过这些圆圈究竟代表着什么,她当时狂躁地说他们就在这里,然后用鼻尖戳破了圆圈。

现在当她无意中再次当时的故事时,方柔好似梦醒了一般说了一句“他们都在黄老人”,这个黄老人是一个地名吗,还是一个代号?

一切,不得而知。

李小渔狐疑的看着低头画画的方柔,她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方柔根本就没有精神失常,一切都是她假装的,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听着所有故事,只是她用一个身份掩饰掉了一切。

自那之后,李小渔便再没有说任何话,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方柔笔下的圆圈,她口中的黄老人会在那些圆圈的中心吗?

那里,又是什么神秘的地方?

傍晚时分,周焕然匆匆赶到了精神病院,当他看到一切正常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

“怎么样,业务谈得顺利吗?”

周焕然点点头。

“不过,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周焕然叹了口气:“回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被方柔攻击了。醒来后便没了睡意,下车了就急忙赶了过来,看到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小渔转身看了看方柔:“她很听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画画。”她没有同周焕然说起方柔忽然说起的那句话,当时她的眼神,如同一洼深渊,让她不寒而栗。

拖着疲惫的身体,李小渔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她准备拉上窗帘睡觉,无意中向楼下瞄了瞄,那盏孤零零的路灯下空荡荡的,惨淡的灯光圈了一个圆,那个算命的今天没有过来。

李小渔忽然想要见他,这个玄而又玄的怪人身上藏着太多诡异。她隐约感觉到,那个算命的反复出现在楼下,等待她过去同他说话一定是预先设定好的。

今天他没有过来,李小渔反倒有些失落。

他还会来吗,

还是说,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一刻,脑海里倏地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跟踪他,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李小渔感觉自己愈发疯狂了!

她向刘主任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由于上期节目反响很好,他痛快的准了假。李小渔坐在卧室里的窗户前,安静的盯着楼下。

虽然她同那个算命见过数次,不过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早上,中午,傍晚还是午夜!

她坐在那里,整整观察了一天,那个算命的一直没有出现。一连三天,那个算命的始终没有出现,他好像没有来过似的,再没了任何踪影。

就在李小渔身体快要垮掉,她行将放弃的时候,那个算命的诡异的再次出现了。

当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过去接听电话,刚刚拿起听筒,对方却挂断了,电话屏幕上毫无显示,她坐回去的时候,那个路灯下面忽的现出一个人影,他带着一顶帽子,手里拿着一枚杖子,右腿横压在左腿上。

一簇阴寒从瞬间包住了心脏,她去接电话来回也就十几秒的时间,这个算命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也太巧合了吧,她刚刚离开,他便出现了。

好像,

他一直在某处监视着她,她稍稍的失神,他便倏地坐了过去!

忽然,那个算命的抬头,望向了这边,幸亏李小渔早有准备的拉好了窗帘,她只是透出一条缝隙监察外面的一切。

不过,她总是感觉那个算命的发现了什么,虽然她藏在黑暗中,但她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们,扯平了!

[4]

思来想去,李小渔最终决定跟踪这个算命的,她总是感觉,真相就藏在他的背后,只是她稍稍前进几步,便能找到一切了。

谁知这时,刘主任家中有事,他将负责的一档节目暂时交给了李小渔,李小渔没得推辞,只得接了下来,不过她又准备跟踪那个怪老头。

本来,她想要将这件事拜托周焕然的,不知为何,自那次从狸子墓回来后,她总是感觉亏欠了他好多似的,是她的莽撞让他们陷入了危险,甚是可能失去性命。

脑海里的人名单来回翻了几遍,她最终决定再次找到肖翰。

肖翰听了她的计划,痛快答应了。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够禁得住真相的诱惑。

这几天,肖翰住在了李小渔租住的公寓,她则在单位黑白加班忙节目。

李小渔说得没错,这个算命会在十点钟的时候准时出现,不过每次他出现的时候,肖翰都没有连贯的看到,因为每每到了那个时间,要么电话铃声响起,要么他忽然感觉肚子痛,要么就是听到客厅里有奇怪的响动,反正,每次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算命的就已经等在楼下了。

真是奇怪,那个算命的到底为了什么,要执着的出现在这座楼下,他在等什么人吗,还是别的什么?

整整一夜,肖翰都没有合眼,直至天亮,那个算命的才缓缓的站起身,肖翰猜测,他可能要离开了,便急忙下了楼。

算命的走的很慢,他好似在等着肖翰,每走几十米,便会停下来,然后继续。

肖翰记得他们走了很久,一直走出了东闽市,然后来至郊区的一处普通民房。连续跟踪了他几天,肖翰大致了解了这个算命的每天的生活内容。

“你说什么,他每天只是来我租住的公寓楼下吗?”听了肖翰的汇报,李小渔显得颇为惊诧。

肖翰点点头:“他每天晚上十点来你租住的公寓下,一直到次日早上才离开,他步行回那处民房,呆上大约半个小时,便又出门步行到你租住公寓的小区,以此循环。”

“那拜托你继续监视他,一旦有什么诡异的行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李小渔嘱咐道。

肖翰在算命的租住的民房对面也租下了房子,每天的工作只是跟踪记录。

这天晚上,李小渔终于忙完了节目的后期剪辑,出了电视台。她顺便买了些零食,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肖翰的电话,说那个算命的中午回家后一直没有出来,他希望她忙完后可以尽快过来。

李小渔找到了肖翰所说的民房,黑暗中,她正欲敲门,那扇大门却忽的开了,她一惊,本能的退后两步,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电筒,光线打到对方的脸上,他竟然是肖翰!

不过,李小渔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更加庞大的恐惧覆盖了,眼前的肖翰,目光中少了灵动,更多的是冻结的漠然!

李小渔瞬间退到了一边,肖翰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出了门。她叫了他一声,他却毫无反应,仍旧继续前进。

肖翰这是怎么了,莫非中邪了?

眼下,李小渔只能继续跟踪下去了。

不过,肖翰越走越快,他仿佛着了魔一般沿着宽阔的大道狂奔起来,李小渔几次都差点被他甩掉,不过最后她还是勉强跟上了,在陌生空旷的午夜街头,李小渔看到了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寂寥的废弃十字路口,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熙熙攘攘的涌来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好似受到了某种指令,整整齐齐的聚集到了路口的中央。

这场面好像是某种集会,可什么集会会选在午夜,有人甚至还只穿着睡衣。

李小渔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徐老先生和徐二果失踪当晚的事情,他们也是下楼后不知所踪了,莫非当时也是这么跑到了这个十字路口,参加了这种集会?

他们是谁,为了什么事情聚到这里,接下来又要做些什么?

李小渔忽的感觉呼吸愈发急促了,像进入了某个神秘的境地,她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李小渔只是静静的躲在暗处,看着这场盛大聚会接下来如何发展。

数百人聚集在一个十字路口应该也是一个惊人的画面吧。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的摸出手机,然后将这鬼祟的一幕偷偷拍了下来。

不知道此时,是否还有像她一样的人躲在角落里,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就在这时候,那稍显混乱的人群倏地站到了两边,数辆军绿色的大卡车驶了过来,李小渔第一反应便是这些车子是来承载这些人离开的,他们肯定是要去某个地方,一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可她不能跑上前混入其中,一旦让他们发现,她将必死无疑,况且那其中还有她的朋友肖翰。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周焕然了。

可是,这次追踪会不会让他,或者他们陷入比上次在狸子墓镇蒲家大院地下墓室中更加危险的境地中呢。

这时,大脑立刻发出了停止思索的指令,继续这么犹豫下去,她只会错过追寻真相的最佳机会!

她立刻拨通了周焕然的电话,几声忙音过后,她便听到了他稍显疲倦的声音:“小渔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小渔来不及解释,只是低声回道:“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听我说,我在……”她抬眼环视了一圈,然后看到了一张路牌,“我在清明路东口,你现在快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焕然也没有多问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才蓦然发现,周焕然远在他方,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赶过来,她刚才太过于心急,才将电话拨了过去。

该死,真是该死!

同时,那几辆绿色大卡车已经停在了路口的中央,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算命的竟然也在人群之中,他的左手依旧举着那个百卦百灵的牌子,右手则是那根杖子。

他轻轻摇了摇杖子上的铃铛,那些混乱的人群便突然井然有序的陆续上了车子,即使是年长的老人也身手矫健的窜了上去,短短几分钟,那拥挤的人群便消失了,他们全部钻进了那卡车后面的绿色大帐篷里。

上次她与肖翰一起回家,在楼下偶遇了那个算命的,当时他在离开的时候,也摇动了那杖子上的铃铛,肖翰忽然跪地大呼头痛。

现在看来,肖翰的头痛还有这些人的聚集都与算命的杖子上的铃铛有关,这铃声肯定藏着什么玄机,为何她听到后毫无反应,而这些人却能够陷入其中的世界。

或许,徐老先生和徐二果还有肖翰当时都是听了这个铃声才忽然失去了意识,匆匆奔赴了这个午夜街头,一同坐上了陌生的车子离开东闽。

他们,还有这些人,他们是不是都有一样的经历,腹部都有相同的绿色纹身,平日里,他们隐藏在这城市的角落,或许之中有人对曾经丢失的记忆好奇,也有人毫不在意,继续过着普通的生活。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慢慢拼积出一个庞大,甚至无边无际的真相,他们同样不知道,他们也是这真相的见证者。

那个算命的缓缓的拉开了其中一扇车门,他准备上车的瞬间,忽的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好像知道有人在偷窥似的。

虽然李小渔将身体藏匿在黑暗中,不过还是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远远的,那个算命的忽然笑了笑,好似某个阴谋得逞了,接着便利索的上了车子。

而此时,李小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辆绿色的卡车缓缓离开了,就在她埋怨周焕然还没有赶来的时候,她忽的听到了一声呼叫:“小渔,快上车!”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开进了李小渔的视野,她急忙跑了过去,坐上车子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多问周焕然怎么会如此神速的赶过来,便慌张地说:“快快快,追上他们,五辆绿色大卡车,他们朝东边开去了。”

周焕然今天来东闽市出差,刚刚谈完合同回到旅店,便接到了李小渔的电话,他甚至没有多想便赶了过来。

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不过此刻的李小渔已经无暇顾及其中的刻意了,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他们踏上一条有去无回的单行道。

他猛踩一脚油门,车子也倏地一下子消失在了午夜街头。

到底那些事情是否如李小渔猜测同那绿色纹身有关系,他们有何身份背景,午夜聚集于此,匆匆坐上不知从何处开来,又不知开往何处的卡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旅程危机重重!

想到这里,李小渔不安的看了看全神贯注开车的周焕然,没有多说什么。

人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怪动物,总是感觉自己能够在逆境中化险为夷,或者有某种神秘转机逆转故事的走向,殊不知,一切只不过都是幻想罢了,真正的真相带给人们的只有绵延不绝却如影随形,至死无法摆脱的绝望和寒意!

[5]

那五辆绿色的卡车行驶得很慢,周焕然的车子一直小心翼翼的跟随。

不知何时,周围起了雾,他们坐在车内,只能隐隐的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幢幢重叠的黑影。

车子开了很久,直至天色微微亮了起来。

一路上,李小渔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同周焕然讲了一遍,然后他们便沉默不语,完全被这诡异的事件震撼了。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这条偏僻的公路上,前前后后只有他们这六辆车子。

“小渔,你说他们发现咱们了吗?”开着开着,周焕然倏地问了这么一句,此时,天已经亮了,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死人的脸。

李小渔点点头:“我想,自我们出发的伊始,他们就发现我们了,只是没有制止,一直让我们跟着罢了。”

“你说,这些车子会开到什么地方?”

李小渔只是摇摇头,不再吱声了。

中途,这五辆卡车在加油站加了两次油,周焕然也在那些车子开走后,及时补充了油量,他们没有走国道,而是走了偏远的下道,甚至刻意绕开了居民区,只是这么不停的开着,走着没有尽头的路。

车子大约开了整整三天,当那五辆绿色开车缓缓驶进一个小镇的时候,周焕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雾气愈发浓郁起来,那五辆卡车进了镇子便不见了,李小渔在镇子的入口处看到了一块绿色的告示牌,上面写着三个字:黄老人!

有一股力量轻轻触动了李小渔心底最敏感的一壑,这个小镇竟然叫做黄老人!

如果她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也许只是感到惊诧,而这一刻,她感到的更多是无穷的恐惧。

当时方柔突然神情大变,说出了三个字,便是黄老人。

那时李小渔还在思索黄老人究竟是人名,地名还是某种代号,现在看来,方柔口中的黄老人很可能是这个小镇子。

不过,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吧。

先是方柔无意中吐出这三个字,紧接着她便跟随着那五辆开车来到了这里,而当时方柔的话里还藏着其他信息——他们都在黄老人。

她的精神失常同这个黄老人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她口中的他们多是指的自己的父母,莫非,当时她的父母也来到了这里,她追至此处,然后经历或者看到了什么?

“小渔?”周焕然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转身跳上车,说道:“我们进镇子看看吧,见机行事。”

这绝对是李小渔见过的最古怪的镇子了!

进入镇子后,他们本想找一家旅店休息的,却惊诧的发现这镇子上的建筑都是圆形或者圆拱形的,所有使用的物品也都是圆形、圆拱形或者螺旋状的。

圆形的房子,圆形的房顶,圆形的门窗,圆形的路灯,甚至连路上都画满了圆圈。

李小渔决定先找一家旅店住下,他们开了转了转,最终选择了一家叫做“圆满旅店”的地方住下了。

这是一家民用旅店,说是旅店,只不过是将二楼的房间出租罢了,这旅店里只有一个女主人,自称阿环,三十几岁。

“请问,为什么这镇子上东西都是圆形或者旋涡状的呢?”李小渔追问道。

阿环笑盈盈的答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这应该是我们镇子上的传统吧,喜欢将任何东西都做成圆形或者旋涡状。”

李小渔点点头,二人便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两间客房,店主还煞有介事的挂了两个挂牌,101室和102室。虽然心底满是疑惑和不安,不过身体却提醒他们快些休息。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李小渔慢慢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似做梦一般,她便到了这个甚至不知位于中国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哪个省市内的小镇子,一个叫做黄老人的怪地方。

转身的时候,她忽的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挎包,她起身从挎包里摸出那支用白手绢包裹的红钗。

黑暗中,这红钗发出隐隐却灼目的光芒。现在,看似杂乱无章却诡异连连的事情好像都同这红钗有关系,当时为何柳婆就这么坚定的将红钗交给了她,让她送它回家,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其他人,而偏偏选中了她,李小渔。

只是随机的,还是说是柳婆早早计划好的?

寒意一层一层的从身子下面晕染出来,李小渔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她认识梅阿姨和季大海实属巧合,不过当柳婆见到她的时候,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惊异,好似她们曾见过一般。

想来想去,睡意便被打得烟消云散了。

李小渔就这么一直躺着,直至天亮,也没有丝毫睡意。早早的起床,洗漱完毕后,她便拉着周焕然出了旅店。

他们本想开车寻找那五辆绿色卡车的,不过他们刚刚上车,便听到了一阵尖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披头散发的向这个方向跑来,她边跑边回头,好似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不过她身后空空,并无异常。

转眼间,她便跑到了李小渔的面前,李小渔上前一把搀住了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只是惊恐的看着身后,有节奏的摇着头,李小渔再次追问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人在追赶你吗?”

这个女孩子只是喘着粗气,不再答话。

李小渔抬眼看了看周焕然,他耸耸肩道:“先打打听一下这镇子上的派出所在在哪里吧。”

他们带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回到了圆满旅店,周焕然找到店主,问道:“请问,这镇子上的派出所在哪里?”

店主阿环甚是惊诧地说:“派出所,什么是派出所,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一个人吗?”

李小渔先是一惊,然后托口问道:“你开什么玩笑,派出所,你没有听过吗?”

阿环一脸茫然的点点头。

李小渔同周焕然对看了一眼,然后他吞了吞口水,问道:“那你听过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和政府吗?”

阿环甚是无奈的摇摇,从她迷惘的表情中,李小渔能够判定她没有说话,她确实没有听过这几个名称,恐惧在第一时间内袭击了她,她没有听过这些,说明这镇子上很可能没有这几个地方。

试想想看,一个没有政府、公安局、派出所、检察院和法院的地方,有多么邪门和鬼气森森。

李小渔忽的不敢想了,她又看了看周焕然,二人便默契的上了楼。他们都进了101室,那个疯癫的女孩倒也听话的坐在了一边。

李小渔确定门被锁好后,才开口道:“刚才你听到了吗,那个店主竟然没有听过政府和派出所,这太邪门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真的,周焕然也没有主意,他低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不要再试图寻找什么真相了。”

虽然李小渔有些犹豫,不过她最终还是决定听取周焕然的话,这个镇子太诡异了,不仅建筑装潢古怪,甚至没有治理镇子的相关行政单位!

“那这个女孩怎么办?”李小渔追问道。

周焕然快步移到女孩面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你去了什么地方?”

或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她,她忽然再次狂躁起来,拿起李小渔放在桌上的圆珠笔便开始在墙上画起了圆圈,一圈一圈的。

她的这个举动让李小渔和周焕然极为惊诧,这竟然同方柔的状况一模一样,刚才周焕然无意中问出的一句正是当初将方柔推入渊薮的那句——你去了什么地方?

诡异,

太诡异了!

两个人足足缄默了十分钟才挣脱了这莫名的鬼气。

李小渔拉上周焕然便欲离开,他却一把挣脱开来:“我们不能这么离开了,我们不能丢下这个女孩!”

这一刻,他忽的想到了方柔,眼前这个女孩同方柔的情况如此相似,试想,如果今天来到黄老人的是另外两个陌生人,他们遇到了疯癫的方柔,他也不希望他们丢下她。

李小渔叹了口气,拉上这个女孩下了楼,周焕然去结了帐,三人便急忙钻进了车子。

他们离开旅馆的时候是上午九点,直至傍晚时分,他们竟然还在镇子中,当他们第三次看到圆满旅店的牌子时,他们终于承认,他们在这个小镇子中迷路了。

这个镇子好像是一个没有缺口的圆圈,这几个小时里,他们一直在转圈圈,他们试图找到来时的路,却终是徒劳。

他们再次回到了圆满旅馆,今天的生意似乎不好,或者没有生意吧,店主早早关门了,李小渔敲开门后,店主阿环甚是惊诧的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迷路了。”

店主阿环似乎有些惊愕:“你们迷路了,如果你们想要离开镇子,只需要沿着门前的路一直向东走就可以了,看到一块蓝色牌子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吗,可是我们今天就是一直沿着路向东走的的。”

店主阿环思忖了片刻,回道:“你们明天再试试看吧。”

这一次,李小渔只租了一间客房,这天晚上,她同周焕然都没有睡觉,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反倒是那个陌生的女孩倒在铺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对不起。”李小渔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怎么了?”

“我不该把你拉上,现在我们好像被困在这个古怪的镇子里了。”

周焕然燃了支烟,啪嗒啪嗒抽了两口:“你想得太多了,店主不是说了吗,明天我们只要沿着公路一直向东走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放心吧,肯定可以的,我们吉人自有天相。”周焕然说这席话的时候,心底却是空荡荡的。

李小渔不再说什么了。

[6]

有时候,我们总喜欢这么想,明天,一切就都会解决了。其实,那不过是把绝望的时间向后推迟了一天罢了。

次日一早,周焕然便带着李小渔和这个陌生的女孩离开了旅店。

离开前,他们特意询问了店主阿环,店主信誓旦旦地说:“你们沿着公路一直向东走,看到一个蓝色的牌子向左拐就能出去了。”

周焕然看了看油表,李小渔低声问道:“油量还充足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李小渔抿了抿嘴,不再吱声了。

车子启动,他们沿着公路一直走着,李小渔坐在车内,她尽量用笔记下了周围的一些门面的名字,不过记了一会儿,她便放弃了,那些写着名字的门面多是一些“圆满”、“方圆”,“圆圆”之类的奇怪名字。

中午时分,车子还在这条公路上开车,周围能够看到一些行人,他们似乎在热络的聊着什么,李小渔抬眼看了看周焕然,他的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知道,他已经慌了。

而她,也慌了。

他们沿着这条公路一直走,却没有看到那块店主所说的蓝色牌子。他们似乎再次陷入了那个怪圈中,不听的打转。

“我们要不要去问问镇上的人?”李小渔一时没了主意,提议道。

周焕然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李小渔倏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径直跑到一个坐在路铁椅上的老爷爷面前,问道:“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怎么走能出镇子啊?”

那个老爷爷热情地指着东面说道:“出镇子的路很多的,你们沿着这条路向前走,看到十字路口向左拐便出去了。”

李小渔如获至宝般连连道谢,她坐回车里,坚定地说:“继续向前,看到十字路口向左拐就出镇子了。”

周焕然急忙启动车子,十五分钟后,他们确实看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向左拐,但他们并没有出镇子,摆在眼前的是另一条平坦的小公路。

“这是怎么回事?”周焕然问道。

李小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那个老头确实是这么说的。”

恰巧此时一个中年妇女领着孩子路过,李小渔摇下车窗,问道:“大姐,打扰你一下。”

那个中年女人很是热情,三两步靠了过来,一脸笑意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小姑娘?”

她将脸贴得很近,似乎热情的过度了,这让李小渔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还是问道:“我想请问一下,要出镇子怎么走啊?”

中年女人指着她身后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你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左拐就能出去了。”

李小渔有些怀疑:“可是我刚才问了一个老大爷,他说沿着我们来的这条路遇到十字路口向左拐就能镇子了。”

中年女人似乎很自信:“他说的是错的,你按我说得走,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李小渔道了谢。

眼下,她只能相信她一次了。

“她怎么说?”

“她说沿着这条路向前走,遇到十字路口向左拐就能出镇子了。”

周焕然没有多说什么,车子倏地一下窜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不过让他们再次失望的是,当他们将车子向左拐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条崭新的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出去!”李小渔惊叫道。

周焕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了,我觉得包括店主阿环在内,他们三个说的都是假话,或者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们出去,或者他们也不知道出去的路。”

“这怎么可能,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很坚定的!”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们走不出这个小镇子,我们想要求救,却找不到派出所和政府,想要找朋友来接我们,我们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这个小镇子叫做黄老人,该死,真该死!”周焕然第一次失态了,或许是反反复复的折磨终于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李小渔满腹委屈,眼球将泪水压迫出来,过了几分钟,周焕然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了,他蓦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大声吼你,其实,我也只是着急,我也想走出这个镇子。”

李小渔微微颌首:“我没事的,我只是自责,当初不该拉上你,让你再趟这淌浑水。”

周焕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男人特有的温度:“不要自责,既然我们能够进入这里,就一定能够安然出去的。”话落,他手握方向盘,再次启动了车子。

他们每遇到一个行人,便停车询问,每个被询问的行人都是热情的帮他们指路,告诉他们继续走,见到十字路口向左拐,当他们第十次遇到十字路口向左拐的时候,车子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怎么了?”

“车子没油了。”周焕然用力拍了拍方向盘。

这一刻,他们离开镇子的希望彻底渺茫了起来,他们开车都没有走出这里,更何况现在只是依靠步行了。

谁知这时候,一直坐在后座上的陌生女孩忽然开门下了车,周焕然追了上去,边追边回头嘱咐道:“站在车子旁边不要离开,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小渔本想再说点什么的,不过周焕然同那个女孩便跑远了,渐渐的,他们缩成了两个点,咻的一下,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了。

等了好久,李小渔都没有等到周焕然回来,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门市都相继关门了,她有些慌张,急忙摸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不过紧接着她便发现由于他下车很是匆忙,手机还放在车上。

李小渔看着周焕然离开的方向,蓦然发现,或许,他也已经迷路在这古怪的镇子中了,他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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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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