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理政殿内,月夜正全心阅读着手中的奏章节,暖春的朝阳有那么一片撒在殿内的金砖上。李公公偷偷挪了身子到那一片金光上,兀自在一旁打着盹儿。
迷糊间,只听‘啪’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不小,却着实将李公公吓得够呛。一个凛然后抬头挺胸惊呼:“皇上……”
只见月夜面带怒容,手掌压在桌案上,而案桌前的地板上散落着一本奏章。李公公忙不迭地俯身拾起奏章呈回案桌上,脸色早已经因惊吓而苍白。
“传段王爷入宫面圣!”月夜气愤地命令一声,李公公立刻甩手让身侧的小太监去照办,小太监跑开了。李公公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月夜是见着他打瞌睡了方才那么火大的,看样子并非如此,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月夜并未理会他,而是靠入椅背内习惯性地用手指揉眉心舒缓困意,脑子里想着奏折内的启奏,不禁更加烦恼起来。
不稍一会儿,风度翩翩的段王爷便来了,见了月夜屈膝行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福。”一身藏青色袍子的段王爷腰系向征着身份的玉牌,脚踏上好材质软鞋,身材高挑健硕,眉眼钢毅,一副英姿焕发的样子。
月夜用上的冰冷散去,冲他一挥手缓和了声音道:“六哥不必见外,坐吧。”
段王爷向来关系与他交好,礼过之后也不再客气,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上道:“不知七弟这么着急请微六哥有何急事呢?”
段王爷乃先皇第二十七任妃子容妃所生,容妃生得貌美倒是得宠,只可惜红颜溥命早早便辞世了。段王从小聪慧懂事,深受先皇的喜爱,也应该招来了不少弟兄的排挤。皇太后担心他夺去太子的身份,还对他暗下毒手,在寿宴之时在他的碗里下了剧毒。幸好当初月夜警觉,提前告诉了他让他最好不要赴宴。
他听了月夜的话没有赴宴,后来听说一位贪嘴的宫女偷食了他那碗清凉玉子羹,第二天早晨有宫人发现她安然死去。段王的心里寒到了冰点,同时对月夜的感激之情深深地烙入心田,从此不敢建忘。
自从六七年前月夜帝封王后,就一直与段王爷走得极近,三年前宁城战变,段王爷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偏向月夜。是所有皇子中少数选对了良木的人,这三年来,一直掌控着军事大权,亦是月夜帝最任得过的心腹人选。
前些日子刚从边境处赶走一批叛军凯旋归来,这会在月夜的挽留下于宁城稍作休息中。若非他战术一流,月夜还真不舍得让他久经沙场,将他留在宁城为文的话,依段王爷的聪明才智亦不会比别个差的。
月夜拿起案上的奏章,李公公立时接过,呈到段王的手中。段王微讶,接过奏折迟疑地打开,略略地扫了一眼后脸色微变。抬头望着月夜:“七弟,南方边境向来平和,怎会突然失守,林将军的人马可都是优等品种呢,且数目宠大。”
“这正是朕气愤的地方,这几日来林将军都在干什么?”月夜气恨地一拍桌子。
“这事定有隐情,这么一副庞大军队,怎可能在一夜之间覆没?”段王思虑一阵,望着月夜迟疑着说道:“七弟,别怪六哥说实话,这次立后之事七弟进行得太草率太独断了。还因此得罪了许多位大臣,就怕他们会联合起来造反啊!”
月夜心头一黯,目光变得凌厉,盯着段王道:“六哥的意思是林将军这次失守是谎报,是有计谋的?”
段王摇头:“这个六哥不敢确定,但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林将军上次回朝贺喜之日,总往白相府里走,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都走得那么密切了,定是有什么计谋藏在心里才对。”
月夜冷冷一笑,双手握成拳头抵在案桌上,冷声说道:“林将军如今上书请求朕再派人马过去援助,朕就给他一个死令,若守不住南方边境,就让他就地自刎谢罪好了。”
“七弟,遇上这等事情应该智取,而非动用武力啊!”段王听他这么说后,不无担忧地唉叹:“若能让白相爷乖乖忠效于朝庭倒是好,只可惜……”
“那只老狐狸,若不是看在他在朝中的地位显赫,权势浩大,朕一早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了。”一提到白相国他就恨得咬牙,可是又不能真的一剑把他解决了!
段王安抚道:“七弟先别着急,对于这些前朝命官,七弟应该慢慢将他们的权利削掉,最后再一网打尽,否则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月夜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懂,所以他一直在强忍着砍掉白相国脑袋的冲动!原本他是很有信心压服他们的,可最近因为立后之事,他感觉到了大臣们的不满一直维持至今,所以他要更加小心!
月夜与段王爷临近正午方才结束商讨,月夜看一眼殿外的骄阳,正是午膳时间,如是唤了李公公传两人的膳,声称要与段王一同共进午膳。
段王本不是贪腹欲之人,笑笑地拒绝道:“不了,七弟心心念念着皇后,定是更愿意与皇后共膳才对,六哥刚好有事,就不做这个讨人厌的扰事人了。”
月夜哂道:“六哥明明就不愿于宫内入膳,还非得要取笑七弟一翻。”
段王哈哈笑着告退了,藏青色的身影在殿外一闪而去。
段王走后,李公公俯身问道:“皇上,您要在景央宫与皇后娘娘一同入膳还是在清和殿入膳?”
月夜略一迟疑,道:“到景央宫去。”
月夜来到景央宫的时候,直见院门紧闭,窗子也被封了个严实。驻足不解地打量着四周,随即问守门的太监道:“这是为何?”
“回皇上,娘娘在闭门抄经书呢。”太监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娘娘称在她抄经书的这两月里,谁也不得入屋打扰。”
“大胆奴才!皇上面前既敢放此豪言!”李公公瞪着小太监怒斥一声。小太监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地板上,惶恐:“奴才该死,奴才这就给皇上启门。”语毕,跌跌撞撞地冲上去,将大门整个开启,然后冲月夜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夜倒是一点都不气恼,反倒觉得有些好笑起来,昨日里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罚她抄三遍经书,想不到她还真赌气闭门抄书了。要真抄三遍下来,只怕两月也未必抄得完。
昨日里月夜实在生气了,晚上便宿在清和宫,方才段王提起雪芙的之时,工事繁忙的他才发觉自己还真挺想她的。与她呕气根本就是自讨苦吃,这一次,他还是心软了,主动来到了她的面前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进入屋子,一阵浓浓的墨香味便迎面而来,月夜微一皱眉后扫视一眼屋子。金砖铺陈的地面上铺满着如绸段般的白纸,绢绣的字体尚有些微的潮湿。而那个景央宫的主人正安静地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完全不受外界的打扰。
倒是陪在一旁磨墨的香儿见了月夜惊了一惊后,慌忙扔下手中的工作绕到案桌旁跪地行礼:“皇上吉祥。”
雪芙依旧不为所动,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那倔强的模样儿把月夜若笑了。对香儿一甩手示意她下去后,幽幽地行至雪芙的身后,习惯性地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抱住她,下颌轻轻地抵在她的肩头:“朕的皇后娘娘,你这是在向朕示威么?”
他的手臂就像两条钢圈般烙在她的腰上,让她心悸不已,表面上却淡漠冷静,道:“皇上说笑了,雪芙谨尊皇上的命令闭门抄书,怎又成了是雪芙在向皇上示威了?”说话间,将笔放回砚台上,决定暂时停下。
月夜微微一笑,用手捏捏她的鼻子打趣:“还在生朕的气?”
“雪芙不敢。”雪芙的头颅微微一侧,挣开他的手指嗔道。
“分明就敢。”月夜瞟了一眼满地的白纸黑字,这么多的字慢是写了不止一夜了。委了声音讨好道:“抱歉,朕是一时性急才会对你施罚的,朕也未曾想到你真的会甘愿受罚。”以雪芙那倔强的个性,他以为会对他的施罚不屑一顾,就像对他本身一样。
“皇上认为雪芙是因为施罚而心生不满吗?”雪芙突然抬头注视着他说道,也终于承认了她在生气,在不满。“既然在皇上的眼中雪芙是这么不堪的女人,皇上又何必要委身到此处来说抱歉呢?雪芙可真是不敢当呢。”
“朕明白,像雪芙这么聪慧睿智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外国男子有私情呢?是朕多想了。”为了讨她欢心,月夜可算是好话说尽了。上午还在为国事操心的他,这会见了她后,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尽管她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
“被皇上这般冤枉,还不如抄经书抄死算了。”雪芙嗔怒地睨了他一眼,双手一推,使力从他的怀中脱离出去。双手施了过长的裙裾往内阁行去,身后紧跟而至的是他的脚步声,雪芙的嘴角突然漫出一个浅笑,既是很喜欢这种被宠溺的感觉。